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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伊俄斯年轻时与花样美男克律西波斯有过一段基情并致其死亡,因此克律西波斯的父亲向神祈求降祸于拉伊俄斯,诅咒他“会被自己的儿子杀死”。拉伊俄斯成为忒拜国王与伊俄卡斯忒结婚之后,从神谕中得知了这个诅咒,因此一直回避与妻子交媾以避免子嗣降生。然而在某日醉酒之后,拉伊俄斯与妻子一夜交合还是导致了俄狄浦斯降生到了这个世上。
为了逃避神谕的实现,拉伊俄斯钉住新生儿的双足弃之野外。然而奉命执行的牧人心生怜悯,将新生儿解救下来,给他起了个名字叫俄狄浦斯(希腊文的意思即为“肿胀的脚”),并辗转送给邻国科林斯的国王做养子。俄狄浦斯长大成人后也从神谕中得知自己将会“弑父娶母”,不明真相的他为了逃避神谕实现,离开科林斯并发誓在父母有生之年再不回来。
在去忒拜城的路上,俄狄浦斯与一伙人发生争执,冲动之下激情杀人。各位想必已经可以猜到,拉伊俄斯就在其中。到了忒拜城,俄狄浦斯解开斯芬克斯之谜,救万民于水火,被推举为国王,并娶伊俄卡斯忒为妻。至此,“弑父娶母”的神谕完全应验。
这就是古希腊剧作家索福克勒斯的《俄狄浦斯王》,被亚里士多德推为戏剧艺术中的典范。俄狄浦斯的悲剧显示了命运的强悍有力,他一家子竭力逃避神谕所示的命运,而这逃避行为又导致神谕得以应验。如果拉伊俄斯不知道神谕,也许就不会弃婴;如果俄狄浦斯不知道神谕,也许就不会离开科林斯;如果......历史很难假设,也许在另一条历史路径中会有更加狗血的剧情(俄狄浦斯一家子怕的就是这个),也许这本来就是神明设计好的很大一局棋。
在社会学研究中,预言与实际社会进程总是相互影响,这就是波普尔发现的俄狄浦斯效应。他的弟子索罗斯把这个效应运用到投资当中,变成了《金融炼金术》中的反身性理论。书中他举了这样一个例子:
“假设某股份公司每股净资产为10美元,净资产收益率为12%,以每股20美元的价格溢价增发股份,令其总的净资产翻番;那么——该公司的每股净资产将升至13.33美元,若净资产收益率保持不变,每股收益将由1.2美元升至1.6美元。出于对高收益和每股收益高增长率的预期,投资商们愿意支付一笔溢价。溢价越高,该股份公司的每股业绩增长就越容易满足他们的预期。”
如图示,表面上似乎是股价正确预期了上市公司的收益,实质上是股价表现影响了收益。所谓“市场永远正确”在索罗斯看来也不过是俄狄浦斯式的迷信。这个例子并非全无破绽,增发股份的溢价是100%,但是业绩的增长只有33.3%,两者的背离在股价上升初期可能不是那么明显,假以时日就难以为继。于是索罗斯便退出多头并反手做空,再度大获其利。虽然在索罗斯看来市场总是错的,但是赚钱的路径就是要将错就错。得意之余他还撂下这么一段话:
“经济史是一部基于假相和谎言的连续剧,经济史的演绎从不基于真实的剧本,但它铺平了累积巨额财富的道路。做法就是认清其假相,投入其中,在假相被公众认识之前退出游戏。”
说起趋势,技术分析中有太多的例子。如下图,08年8月11日我在第一财经的《今日期市》节目中就卖弄过一回:“铜价长途奔袭下来期间又没有出现过像样的反弹,在如此重要的趋势线面前,通常空头会获利回补,多头会负隅顽抗,所以很难一次将其击穿。”当晚铜价果然就触及这条趋势线并反弹。
由于市场中技术分析的信徒众多,而画趋势线是技术分析的入门功夫,所以一条趋势线愈是清晰(并非所有情况下都能画得如此清晰),就愈是有效——实际上这是俄狄浦斯效应在起作用。顺便说一下,我对“有效”的定义是指:技术分析中的辅助线(趋势线、均线、江恩角度线、黄金分割线等等)能够清晰地划分行情,即不会被行情频繁穿越,导致来回止损;也不会不着边际,找不到进场点。
初学者往往以为凭几条趋势线能够抓住完整的波段,这其实是一种错觉。至少需要两个点才能确定一条直线,趋势线还要求把所有的价格都包络进去,这样等到理想的顺势进场点已经是第三次触及趋势线以后的事情了,此时趋势往往已经过去大半。再者从市场博弈的角度看,理想的进场点不容易出现,多次出现基本就是陷阱,意味趋势线将被突破。所以很少看到一条趋势线上与行情走势会有多次的亲密接触,这在水平趋势线上表现得尤其明显:
所以技术分析的底部形态中有V形(单底)、W形(双底)、三重底,绝无四重底之说。换而言之,当价格第四次到达相同位置必定会形成突破,提前采取行动才能做到理想的价格。话说那天傍晚与几个朋友去岚皋路上吃串烤,离开办公室前在经纪行留了个“铜价跌破1655就卖出若干数量”的指令,吃到一半时经纪行来电话跟我确认是不是要抛(因为是第一次在他们那里下条件单),我大喊“市价”,结果都成交在了1641,一番苦心全部泡汤。
市场博弈与提前采取行动有时候会使预言的目标无法达到,例如下图,一个还算比较标准的收敛三角形态,按照技术分析理论,内部通常有5浪子结构,但是4、5浪都未到达理论预设的位置。
所以,俄狄浦斯效应有两种效果,其一是预言的自我实现,另一是预言的自我破坏。关于第二种情况,波普尔设想了一个例子:“假定社会科学能够如此发达,以致可以对任何社会事实和事件作出精确的科学预报...... 它肯定会引起扰乱预测的行动。假设人们预测股票行市三天看涨,然后看跌。显然与市场有联系的每个人都会在第三天抛售股票,这造成了当天股票行市下跌,从而否证了这个预测。简言之,精确而详尽的社会事件日历这种观念是自相矛盾的:所以精确而详尽的科学的社会预测是不可能的。”
俄狄浦斯效应也存在于基本分析之中。2001年的经济衰退曾经使得铜市场出现大量过剩,伴随着铜价下跌生产商纷纷被迫减产,铜市短暂恢复平衡。但是2002年经济再起波折,铜市过剩再现,合乎情理的预测是:既然生产厂商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铜价不跌不减产,那么减产应该在铜价跌到比2001年更低的价位才会出现。
然而在10月的伦敦金属年会之后,世界第一大铜生产商智利国家铜公司(Codelco)宣布减少20万吨铜的销售,令铜价走势逆转。既然早晚要减,何苦等到铜价跌破前低呢?悲催的是,智利国家铜公司略为暧昧的态度(减少销售毕竟与减产还是有区别的)以及亏损之后的不冷静使我在这次行情中损失惨重。
理论是死的,人是活的,所以在社会学当中,根据某一理论长期对未来进行精确预测成为不可能。神明或许可以预言人类历史的进程,而人不可以。汉密尔顿在《股市晴雨表》中说到:“上帝不允许我试图建立一个经济学派,以誓死保卫世界围绕平均数理论运动的学说。”而在波普尔看来,“历史命运之说之说纯属迷信”。
“俄狄浦斯效应”这个提法最早出自波普尔1936年一次题为《历史决定论的贫困》的演讲,1944、45年间部分的在《经济学》杂志上发表, 正式成书出版是1957年(看来波普尔也患有拖延症)。《历史决定论的贫困》是一部拍砖型的论辩著述,略古怪标题针对的是马克思的《哲学的贫困》,而后者又是针对蒲鲁东的《贫困的哲学》。
波普尔睿智地看到:“历史决定论者可以指出,只要社会发展中某一个时期具有某种固有倾向,我们就可期望发现能影响这种发展的社会学理论。因此,社会科学起着助产士的作用,帮助产生新的社会时期(预言的自我实现);但是在保守派手里,它同样能用来为阻碍即将发生的社会变革服务(预言的自我破坏)。”
马克思预言了无产阶级以暴力革命来推翻资产阶级的统治,由于“助产士”们的热衷宣传(其中有索罗斯式的将错就错也未可知),煽动工人对资本家的仇恨,鼓动罢工,甚至导致了暴力冲突……社会主义国家就以自我实现的方式印证了马克思的预言。而在另一些国家,改良资本家把工人阶级变成了中产,至少从形式上消灭了赤贫的无产阶级,这就使“无产阶级必定充当资本主义掘墓人”的历史预言成为无稽之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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