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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币的债权人与债务人
张二寅
一、纸币的产生
由于社会分工与交换，货币产生了。最初的货币为贝壳、金属等实物货币，后来随着交换的扩大，金银的总量与分布不能满足经济发展的要求，于是，出现了纸币。
所谓纸币，就是个体之间的交换产生的借据，即受让或接受了对方的产品或劳务，暂时不能等价偿还，于是写一张字据，加上自己的签名，表明自己的应负义务，在约定期限，持有人可以据此要求相应权利。
由此可以看出，这种字据因人而异，其效用大小不一，即有的一诺千金，而有的只是一张白条。
这种状况是不利于商品交易的，因为核实成千上万的交易者的信用状况需要耗费大量的成本， 也就是交易成本太高昂，于是要求由一个社会公认的机构发行唯一的字据，这就是央行发行的纸币。
央行本身并没有实质性的产品或劳务供给，它印制的纸币几乎零成本，该纸币的创设同时也就带来了债务债权关系——持有人拥有了债权，可以行使权利，而它的行使对象则是整个社会，因此，央行发行的纸币要对社会记为负债。
社会个体，包括国家、企业、居民需要将自己的借据换成社会统一公认的借据——纸币，代价是要还本付息，其抵押物是自己发行的债务，比如国债，其典型方式就是美联储的量化宽松。企业与居民则要通过商业银行的再贷款来实现。
而一旦这些纸币通过他们转让出去后，就具有了含金量，因为受让方是通过等价交换获得的，即持有人成为债权人，而它的债务人并不是央行了，而是社会上的其它成员了。
可以看出，纸币的债权债务关系发生了变化，最初从央行的借贷者是纸币的最初持有人，也是债务人，但随后的持有人却变成了债权人。
在现实中，人们把纸币视为财富，这是当然正确的，因为持有人就是债权人，自己付出了相应的代价。但是，这种常识却极其容易掩盖其债务本相，原因在于普通人不能从央行获得基础货币。
二、交换的种类
在自然经济时代，交换主要发生在最终消费品之间，比如粮食和衣服的交换。农民或小地主将自己生产剩余与其它农民或小地主交换，两者交换要成比例，如果失调，则会发生一个行业过剩，但过剩就会跌价，市场能够自动调节，也就是所谓的萨伊定理。在这里，生产者与消费者并没有分开，因为生产的目的就是满足自身需要。
但是，在商品经济中，由于分工的扩大和技术的进步，粮食与衣服等最终消费品都形成了各自的产业链条，其内部有中间加工级子产业，比如种子、种植、面粉加工、面包加工等。交换既存在消费品与消费品之间，又存在于消费品与加工品之间。而货币由物权货币转为债权货币，生产者与消费者发生了明显分化，交换的种类可以分为消费需求与消费需求之间的交换，消费需求与投资需求之间的交换。前者要求满足比例关系，而后者则要求满足增值目的。
三、债务危机
纸币的出现大大降低了交易成本，解除了因流动性不足带来的通货紧缩风险，但是，由于央行发行的纸币是一种负债，需要还本付息，它给整个社会制造了外生的系统性债务。
于是，企业、国家、消费者都被资产负债表、现金流、货币利润所笼罩，经济体的经营目的不再仅仅是生产的更多、更好，也就是实物利润了，而是要求能赚更多的钱，剩余产品必须卖出去换成钱，而不是坐看仓满囤高，即要求货币利润。
由此，经济发展由自然经济的追求实物利润过渡到商品经济的实物利润与货币利润并重的时代。它导致了投资需求的一个重大转变，即在自然经济时代，投资需求与消费需求并列为最终需求，但在商品经济时代，投资需求的目的是获取更多的收益，而该收益只能来自消费需求，最终需求只有消费需求，投资需求蜕变为中间需求。
因为消费需求来自于投资需求，由于中间加工商的利润和消费者储蓄的沉淀，故小于投资需求；另外，纸币的发行制度决定了投资需求必须要还本付息，即销售收入要大于原始投资需求，但销售收入又只能唯一依赖消费需求，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所以债务危机必然爆发。
由于从央行获得初始纸币的个体，通过其产业链条将该纸币分配下去，由于中间过程的货币沉淀，导致该流程出现货币流量递减，而实物流量递增的格局，呈现为整体性的产能过剩，而货币性亏损，生产无法持续下去，于是大萧条来临。
为了避免企业大规模的倒闭和群体性的工人失业，凯恩斯建议国家出面借贷，因为他的投资乘数理论表明该投资具有带动作用。然而，他却忽略了从整体上核算投资的收益性，故国债越积越高，因为他并没有改变上述货币分配递减，实物供给递增的格局，只不过是国家替代了社会产业亏损的角色而已。市场经济老牌国家无不债台高筑就是明证。
此刻，所谓的理性投资者已经预期到投资必然亏损，故拒绝投资，即使降低利率也无动于衷，呈现出流动性陷阱。由于初始企业发生了货币性亏损，因此，它无法向下级企业继续发放订单，故这些过剩资本如果擅自扩大投资，那么必然过剩，对应凯恩斯的动物性冲动。
而有的过剩资本看到了国家的投资倾向，于是不买国债，而是囤积钢铁、煤炭、原油、房地产等，推高了社会生产生活成本，而企业同时又面临消费不足的境况，不得不减产保价，于是工人失业增加，进一步减少了消费需求，企业被迫进一步减产，于是形成滞胀。
后来，借贷消费又应运而生，按揭贷款、汽车信贷、甚至手机也可以分期付款，即过剩资本以商行为中介，借贷给消费者，商家也乐得其成，因为它可以顺利地获得销售收入。商行承担了风险，但获得了存贷息差收入。但是，这种模式也没有改变消费者收入，因此这种借贷同样是不可偿还的，因此次贷危机爆发了。
如果过剩资本借贷给企业，则该企业获得了初始的现金流量，可以保持原有生产规模，再生产可以继续下去，但是，债务也必然越积越高，形如中国铁路总公司的4万亿负债。在其他市场国家，则表现为大企业死局，即巨型大企业被债务所压垮。
如果过剩资本直接投资，比如股市，那么他将经历债转股、债务证券化、资本泡沫后损失殆尽。
这种债务危机是当前的新供给主义所无能为力的，因为它只关注资源、劳动力、技术、管理等供给因素，而忽视了需求因素，这也是该门派的宿命。
四、外汇占款
上面的情形是个体向央行借贷，其结果是导致债务危机或滞胀，这里讨论一下顺差情形。
如果中国外贸企业获得了美元顺差，那么央行发行8元人民币给该企业，该企业则将1美元上交央行，这就是外汇占款制度。
将该制度与上述债务危机相比较，会发现两者有了重大改变，该外贸企业的纸币不是借贷而来，即不产生基础债务，整个系统也就没有了债务危机发生的原动力，其间当然还有借贷，但这种借贷只是商业银行的衍生债务，属于短期小额借贷，没有系统性风险。
中国近30年的快速发展就是既实现了实物利润，也实现了货币利润，其中，实物利润由劳动力、土地、资源、技术、管理等生产要素保障，货币利润则是由顺差带来的。
日本、德国、亚洲四小龙的快速发展期同样如此。
但是，这种制度却是不可持续的，其一是逆差国的债务越来越高，因为该国面临着比上述债务危机更加严重的局面；其二是央行将美元借贷给逆差国后，其债权得不到可靠保障，也就是债务不可偿还；其三是本国的资源、环境被破坏，物价高涨，导致国民福利损失。
五、顺差替代——储备需求
如何能既保留顺差的优点，也就是实现货币利润，又能消除其弊病，增加国民福利，保证可持续发展呢？这就是对顺差拉动的优化替代，即储备需求。
将外汇占款制度黑箱化，内部为央行，外部链接中国与美国，与中国的链接为输入货物，输出纸币，与美国的链接为输入美国国债，输出货物。
储备需求首先保持中国的输入输出不变，即企业将商品卖给央行，央行支付纸币；其次，将美国一端切除，变换为将商品返还国内。最后，央行发行的纸币不计负债，返还商品社会免费使用。
由此我们发现，储备需求能够实现实物利润和货币利润；商品返还国内免费使用，国民福利增加。
有一个问题需要回答，即该准公共品为什么要免费?因为央行发行的纸币行使对象为整个社会，相当于社会承担了兑现纸币权利的义务，因此必然要免费接收它。对于央行而言，它只是社会的价值登记机构，发行纸币后，购买的商品并不能据为己有，而应交还社会处置。
这里需要探讨的是商品的类别，它不是一般消费品，而是准公共品，即该准公共品的免费使用不会养成国民的惰性，同时又避免了纯公共品的垄断性，因为准公共品的遴选是市场化竞争。
准公共品包括重大的基础设施、专利、艺术品、勘探成果、荒漠绿化、生态林、职业培训、老幼扶助等。
由于该措施以少量的增量货币给存量货币制造了利润空间，因此可以调动原有存量货币的投资准公共品的供给，改善了现有货币数量的粗放发行，提高了货币使用效率。
这些准公共品可以降低社会的生产生活成本，提高供给的数量和质量，不会导致通胀。
老幼扶助即因为未成年人与老年人都没有劳动能力，央行每人每月发放基本生活费，此举既减轻了工薪阶层的生活压力，保证了人口繁衍能力，又提高了国民凝聚力和认同性。
该转变将减少一般消费品的生产，增加准公共品的供给，由此避免了经济周期带来的普遍的过剩和消极处置存库带来的巨大浪费。
储备需求实施后，贸易的目的不再是寻求顺差，而是平衡贸易和比较优势，贸易争端大为减少。
储备需求为纸币提供了可靠之锚，为人民币国际化提供了坚强保障。
储备需求最为现实的效用是：央行支付利息，吸引养老金购置荒漠或生态林，提供清洁空气，改善环境，为逐渐下行的房地产行业挤出的农民工提供就业机会；央行支付高速通行费，吸引社会资本投资高速公路，进一步吸收农民工就业；央行购买重大专利，遴选有资质的企业实施，极大激励中国的智力成果的产出。
作者简介：张二寅，山东宁阳人，现居天津。1992年毕业于西南石油学院自动化专业，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 MBA，国际财务管理师（IFM）。当代宏观经济学者，主要从事西方经济学、政治经济学、控制论等跨学科领域的研究，新宏观主义创建者，储备需求倡导者，指出储备需求为第四大需求，它实现了对消费不足的价值补偿，是摆脱经济危机的根本路径。著有《宏观经济物理学》。人生信条：自由的思想，有效的实现，更快的进步。
注：本文是作者首发于经管之家（原人大经济论坛）；文章为作者独立观点，不代表论坛经管之家论坛观点；如需转载，请注明来源：经管之家（原人大经济论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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