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对我国货币量议论纷纷,一些学者写文分析,认为中国货币超发了,我看了几十篇这类论证文章,反对话说得多,字数多得可以去堆山,却不知道自已文章从头到尾都没有说清楚什么是货币超发了。
归纳了一下我看过的论文和著作,认为超发主要有几种说法,一是认为货币供给增长快了。二是说我国货币量与国民收入比值偏高。三是存贷差额较大。四是通货膨胀了。分别分析如下。
央行通过直接贷款、购买国债、票据等方式发行的货币称为基础货币,基础货币通过商业银行的贷款与再贷款的周转,倍数地派生出信用货币,我们把派生货币称为广义货币,例如现金加活期存款M2。2012年我国广义货币余额(M2)为105.45亿元,居全球第一,接近全球货币供应量的四分之一,是美国的1.5倍。根据渣打银行2012年的报告,金融危机爆发以后的2009-2011年间,全球新增的广义货币M2中,人民币贡献了48%;2012年,中国继续“巨量印钞”,新增广义货币M2达12.26万亿元,在全球新增货币M2中占比仍高达46.7%。有人认为,货币超发的原因是我国推行积极的财政和宽松的货币政策,货币需求增大导致人民币超发。外贸顺差和因人民币升值带来的外资流入,我国现行汇率制度造成央行被动投放大量本币,这是外部原因。*注*(陈韵冰《我国货币超发及其对通货膨胀的影响研究》《中国经贸》)。
罗列的货币超发的原因并不是判断货币超发的依据。因为全世界都实行宽松货币政策,不能说只有中国实行宽松货币政策就是货币超发,也有国家或地区央行实行与美元挂钩的固定汇率制度,这些因素的确会导致货币供给增加,但是这些因素不是判断超发的依据。
另一些文章比较我国的货币量与GDP比值,有学者举例用广义货币量(M2)与国民收入比重会出现逐年上升的情况,来说明货币超发现象。2013年末,中国广义货币M2为110万亿元,与国内生产总值比较达到200%。有人认为这是货币超发的结果,担心加快通货膨胀。
广义货币(M2)占国民收入的比重高低在什么水平上是合理,经济学并没有公认的结论。例如根据世界银行的统计,截至2011年未,高收入国家和地区M2比GDP的平均比率为139.33%,美国为86.04%,日本为239.99%,德国为181.35%,中国台湾为207.01%,中国香港为334.83%,英国为166.61%。*注*(曹刚《该担心的是通缩》,《英才》2013年5期。)。根据这些数据很难说各国和地区谁的货币超发,谁的没有超发。
货币量大于国民收入,这是各国普遍出现的情况。虽然货币量增长率与国民收入增长率变化趋势趋同,但是货币量增长率平均高于国民收入的增长率,因此从总量的绝对水平来看货币量与国民收入的比值呈现上升趋势。
为什么会出现广义货币量(M2)与国民收入比重会出现逐年上升的情况,有学者从货币数量学出发,根据货币量与国民收入的相关等式Y=vM来解释。式中Y为国民收入,v为货币周转速度,M为货币量,v的倒数1/v为货币量与国民收入的比值,由于货币量M大于国民收入Y,两者的比值v小于1,又因为货币增长率继续快于国民收入增长率,货币周转速度越来越小,其倒数1/v越来越大,表示货币多了,因此货币超发了。
货币周转速度下降只是货币量增大的因素,但不能用于判断货币超发。货币的周转率下降与货币运动不可逆规律有关。由于信贷资金在投资支出中分流为其它收入,例如工资收入,进而转变为居民储蓄,储蓄的增加就使再支出资金减少,导致货币周转率下降。在储蓄分流的情况下,要满足经济增长对货币供给的需求,须要投入更多资金来维持信贷资金的周转,因此,货币供给量增长就会高于国民收入的增长,这不叫货币超发,而是货币货币周转率因储蓄分流而不可避免下降的结果。
还有人认为商业银行存贷差较高,整体存贷差过快增长,等同于货币超发。*注*(赵宏瑞《中国货币总量论》,中国经济出版社,2013年6月)。从理论上讲,所谓存贷差是指商业银行帐户存款减去贷款后的余额,存贷差额等于商业银行的存款准备金。我国商业银行存贷差额比较高,主要原因是外汇流入。在20世纪九十年代,随着我国经济迅速发展,外贸盈余大幅度增加,我国央行又实行强制结汇制度,外汇必须强制卖给中国人民银行,所换外汇的人民币存入商业银行,再加上货币对人民币升值的预期,外资加快流入中国,导致了商业银行存贷差额扩大。
央行向商业银行提供资金是商业银行基础货币的主要来源。商业银行存贷差额大,表示基础货币供给充足,充足的基础货币量对于商业银行增大信贷规模,增强抵御金融风险能力至关重要。美国、欧盟、日本等发达国家实行超级量化宽松的货币政策,就是通过直接向商业银行提供基础货币。增加基础货币供给,扩大商业银行存贷差额。一方面可以帮助商业银行度过缺钱的难关,另一方面让商业银行有充足资金去发放贷款,并且通过增加信用贷款促进投资和消费的支出,从而带动国家经济的增长。
尽管各国实行量化宽松的操作方式不一样,目的和效果却是基本相同。美国是由美联储直接出手购买国债,这部分购买ZF债券的资金流入商业银行,增加商业银行的基础货币。欧洲央行则是向欧盟各国的商业银行提供贷款,由这些国家的商业银行去购买本国的国债,购买国债的资金最终存入商业银行,不但增加了商业银行的基础货币供给,商业银行还从购买国债中获得利息收入,增加商业银行的利润来源。
中国的情况与发达国家不同,由于长期外汇净流入,基础货币供给充足,商业银行存贷差额较大。中国人民银行为了控制商业银行的贷款规模,随着外汇存款的增加,多次提高存款准备金率,存款准备金率由1999年11月的6%,逐年增加至2012年5月的20%,(大型金融金构20%,中小型金融机构16.50%,)这么高的存款准备金率全世界都少见。目前,银监会要求我国商业银行的存贷比不高于75%,流动性比例不低于25%。高比例的存款准备金率也是商业银行资产运作中常常出现“钱荒”的一个诱发原因,每到季未、年未央行审核时,商业银行都要忙着收回资金,向央行缴足存款准备金。如果商业银行存款准备金占比达不到央行存款准备金率要求的水平,发出的贷款又在同期收不回来,于是缺钱的银行就会急着在银行间货币市场集资,当各银行都感到资金不足时,银行间短期利率就会迅速大幅上升,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央行不及时向商业银行投放货币,整个金融市场就会出现资金短缺,甚至造成金融市场动荡。
一般来说,经济学主要依据物价指数来衡量货币发行量的大小。货币数量学坚持认为,货币发行多了,物价就会上升,换句话说物价上升就是货币超发了。这个观点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很盛行,但是,进入九十年代以后,货币总量不断增加,物价指数的涨幅却逐渐走低,各国都如此,做学术研究的人,初期发现这个现象时比较迷惑,例如有人提出过“中国货币迷失之谜”*注*(陈道富《应辩证看待我国高货币存量》,《发展研究》2011年3月)。九十年代后期以来,为什么中国货币供给继续保持两位数增长,物价指数明显放缓了。货币理论解释不了,因为这种现象不是短期的,短期不一致还可以用物价上涨幅度滞后于货币供给增加来解释,然而物价指数持续下降的现象是趋势性的,随着货币供给增加,不仅物价水平增长放缓,而且货币量增长也呈下降趋势,这些都不是旧的货币理论能够解释清楚的了。
随着经济规律的扩大和货币量的增加,国民收入增长率和货币量的增长率呈现波动下降趋势,表明了国民收入变化和货币量变化遵熵变规律。从货币量增长变化的长期趋势来看,随着货币越来越多,微观无序的影响越大,货币量增长率与国民收入增长率逐渐下降,并将趋于停滞。由于各国经济发展水平不一样,国民收入增长率有高有低,各国货币量增长速度自然也就不同了,不能依据国与国之间指标的简单对比来判断货币供给量的大小,也不要仅仅依据某项指标来说明货币“超发”,如果用物价指数的波动来解释货币供给的合理性,还要特别注意经济发展水平的差距,因为物价指数与货币供给只是一种相关关系,而不是因果关系,在不同的经济水平上,两者变动即有正相关关系,又有反相变动关系。
综上所述,货币是否超发并没有理论解释,统计指标又说明不了什么实质问题,所谓“货币超发”不过是人们对经济指标的一种幼稚的惊讶,一种无奈的顾虑,一个反复论证却没有结果的伪命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