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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术治理与讨论] 北美终身教职那些事——献给年轻的学子们 [推广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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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ntorin 发表于 2016-10-3 10:02:46 |只看作者 |坛友微信交流群
倪乐寅说:“就是个时间问题!你该得到的,你总会得到,只是多等这么一会会。”
  
  韩渊反问道:“你不就是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候一到,一切全报’。我不是看不开的人。这佛经上安慰人的话,今天就不用多说了。我期待的是你替我分析分析形势,拿拿主意。”
  
  倪乐寅说:“我肯定会帮你的。但是你不能不听我的话。我经验比你丰富多了。”
  
  韩渊问:“只要是苏吉尔做系主任,今年和明年有什么区别?”
  
  倪乐寅心想,这我让你感恩戴德的机会不就来了嘛,干脆摆明了告诉你,我要做你的恩人,好好听我的话。

  倪乐寅铿锵有力的说:“明年我会仔细关注你的案子。保证每个细节都不出问题。”
  
  韩渊对倪乐寅在这次讨论中扮演的角色心中大致有底了,立刻问道:“难道今年你没有这样做吗?你对我多少年来一直是全力扶持,我是明白人,心中都晓得,只是大恩不言谢,没有跟你多说。怎么这么关键的时候,你会疏忽呢?你说一说哪个细节出了问题?校外的信没有问题。你写的教学评语没有问题。就连阿诺德和约翰写的教学评语也没有问题。按照规定,你们必须照材料来审,我哪里会有什么问题。”
  
  倪乐寅在等着韩渊对他说感谢,没料到有这一问。
  
  倪乐寅不假思索的说道:“材料上是没有问题。但是你应该晓得,讨论总会有的新东西出来,否则还要讨论干什么。”
  
  韩渊说:“讨论是做评价,不是提出新东西。否则就是违规。当然我晓得,苏吉尔那张嘴巴,不说些违规的话是不可能的。阿诺德那种看什么都不顺眼的人,狗嘴里永远吐不出象牙。”

  倪乐寅说:“今年确实是有些特殊。苏吉尔在开会讨论前没有和任何人商量。他这样的做事风格当然阻力重重了。”
  
  韩渊咬咬牙,瞪着倪乐寅,直捣黄龙,问道:“这不是说除了苏吉尔之外,包括你,大家都反对我吧?”
  
  倪乐寅大骇,韩渊竟然说出了真相,看来韩渊没有对自己是百分之百的信任。也怪自己刚才说漏了嘴,否则韩渊不会这样猜。自己和阿诺德在讨论韩渊的案子前一起埋怨过苏吉尔。确实自己对苏吉尔不满,借刀杀人是顺水之舟。
  
  但倪乐寅临危不乱,仍平静的说:“我不能泄露投票的秘密。”
  
  韩渊晓得这是极限,再追究也就无话可说了,决定顺着刚才的话题另辟蹊径。
  
  韩渊说:“言归正传。我的成果那么强。为什么要商量才能把事情做好?”

  倪乐寅又忘了是在和韩渊说话,再次表达对苏吉尔的不满。
  
  倪乐寅说道:“针对系里的事情大家都必须得到系主任的尊重。”
  
  韩渊断定倪乐寅利用自己的案子发泄私愤,立刻铲上一铲,气愤的说:“对我的尊重呢?共事五年多了。只有毫不留情的赤裸裸的羞辱。”
  
  倪乐寅赶忙安慰道:“只不过就是苏吉尔没有能力把事情处理好。”
  
  韩渊毫不留情的指责道:“你不是也在场吗?就由他胡来也不管一管?这是集体的决定,哪里由得苏吉尔一个人主导一切。再说我不相信他有那个能耐。”
  
  倪乐寅招架不住,忙说:“这一次大家是让他得到教训。明年他肯定会让我来处理你的案子。你对我难道还不放心?”
  
  韩渊心中彻底有数,甄星韵的判断不假。于是决定不再追问,平静的说:“当然放心,如果我明年需要再来一次话的。”

  倪乐寅以为韩渊已经决定推辞申请终身教职,而且这对话也太辛苦了,他不想继续下去,就说:“那就好。回去好好歇一歇。”
  
  韩渊晓得倪乐寅没有听清自己的话,误解了自己,冷冷的说:“但我这次还是可以继续申请呀!大不了被校长否决。”
  
  倪乐寅觉得有必要再吓一吓韩渊,就说:“如果你今年被校长否决了,那就留下了一个坏的官方记录。”
  
  韩渊说:“坏记录又不影响我明年的机会。”
  
  倪乐寅一吓不成,再来一次,说:“这当然会影响明年的申请了。显然会大大减少明年成功的概率。”
  
  韩渊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蔑视的笑道:“我已经被系里否决一次了,已经有一个坏的记录了。虱多不痒,债多不愁。”

  倪乐寅心中一喜,看来你终于上钩了,就说:“如果你决定只做绩效评估,那么是没有官方记录的。”
  
  韩渊目的已经达到,不想再战,说:“看来我只好听你的建议了。”
  
  韩渊已经相信倪乐寅是反对自己的。与苏吉尔相反,老谋深算的倪乐寅绝对不会做没有目的的事,否则他大可顺水推舟。
  
  在雇用约翰的事上,倪乐寅向韩渊炫耀自己如何成人之美。在大多数教授被约翰天花乱坠的演讲搞懵的时候,系主任倪乐寅是明明白白的。倪乐寅却不得已必须竭尽全力的为约翰单薄的研究成果涂脂抹粉。
  
  回忆起三年前的系主任换届风波,以及倪乐寅对苏吉尔无能的幸灾乐祸,韩渊已经看出端倪。若非如此,倪乐寅应该鼓励韩渊继续申请,他自己给韩渊悄悄准备一份少数意见报告,岂不更好。倪乐寅也用不着来苦口婆心的劝韩渊不要继续申请。知名的大善人倪乐寅如此毒辣,韩渊不禁不寒而栗。既然狼外婆倪乐寅还在威逼利诱,小白兔韩渊此时也只好装聋作哑。

  韩渊生活工作了五年多的地方竟然是浪虫虎豹肆意出没的丛林。同事多的是望人穷的腿子。同行是冤家。当然,不同行当的同事关系是不同的。比如警察,消防队员,出生入死的共同威胁把冤家变成兄弟。这学术圈就大不相同了。教授没有什么共同威胁,评上终身教职后更是衣食无虞,这就给了他们为非作歹,搞出各种变态把戏的机会。常人在教授面前自叹智商不高,不敢审视教授的内心世界罢了。这智商越高,搞出的把戏就越变态。
  
  文武双全,最后因不愿仕元绝食而死的南宋遗民谢枋得戏称说八娼九儒十丐,不是一点道理没有的。这也引出了毛泽东的臭老九一说。现代的教授和古代的儒生方士就是同一类。出污泥而不染的荷花不是没有,正直的教授当然有,青楼还有杜十娘一样的烈女。
  
  龙搁浅滩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韩渊决定暂时退却。钻研程序和政策,调查类似案子,精心准备下一场战斗。于是韩渊通知苏吉尔,他可以给自己准备绩效评估的系报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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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ntorin 发表于 2016-10-3 10:03:33 |只看作者 |坛友微信交流群
第十二章 当头棒喝
  
  苏吉尔花了一个星期,好不容易写完了针对韩渊绩效评估的系报告,里面注明了投票结果,三张支持票,一张反对票。苏吉尔一直拒绝告诉韩渊这个结果。他害怕韩渊晓得系里不是一致支持他的绩效评估而拒绝推迟终身教职申请。苏吉尔不晓得自己这样做已经违反了《晋职申请程序和政策》。
  
  在这份系报告里,苏吉尔放进了许多诋毁韩渊的胡言乱语。苏吉尔曾经向韩渊保证不再胡来。但是阿诺德对苏吉尔不依不饶。阿诺德对苏吉尔说,那些是你自己嘴里出来的坏话,你无论如何都不能收回去,否则你就是害怕一个助理教授。
  
  倪乐寅劝苏吉尔千万不要这样做,否则韩渊会反击的。苏吉尔想,韩渊同意推迟终身教职申请,已经上当了,他还反击什么!除非韩渊明年不想升副教授了。现在就我苏吉尔一人支持韩渊,他得更听我的话,那里还敢反击我。
  
  苏吉尔晓得要不是当这个系主任,自己肯定要否决韩渊和甄星韵的案子。这些中国人,总觉得自己聪明,跟倪乐寅一样,苏吉尔看着就不爽。为了在系主任这个位置上不丢什么脸,苏吉尔才全心全意让韩渊和甄星韵升副教授,连违反规矩的事也替他俩干了。给琳达打电话是不对的,差一点吃上官司。当然了,要是琳达真的告起来,我就揭发她为个人私情打击报复甄星韵。叫阿诺德撤掉对韩渊的教学评价也是不对的。但是那一次阿诺德比我预想的要好多了,他真的听我的话,这可是头一遭。阿诺德用了缓兵之计。苏吉尔现在都输了,还在为当初阿诺德听他的建议而窃喜。

  苏吉尔只想把韩渊弄脏。但是阿诺德,倪乐寅和约翰却把韩渊扔进粪坑。整韩渊,阿诺德早就计划好了,自然不用说了。连倪乐寅和约翰都这样干了。苏吉尔觉得有机会再享受韩渊和甄星韵一年的甜言蜜语,自己受一点冤枉就算了。
  
  韩渊读了苏吉尔用电子邮件发来的系报告,发现还有一票反对,即刻晓得这是阿诺德投的。原来阿诺德连给自己涨这么一丁点儿工资都不允许。尤其不能容忍的是里面苏吉尔写的谎言。这样的系报告一旦再次成为官方记录,岂不是坐实了系里的指控,来年的终身教职申请还是一场梦。
  
  在学术圈第六年被恶霸教授欺负的助理教授很多。韩渊不是第一人,也不是最后一人。这制度本意是维护学术自由,但是却使大学成了无数庸才抢铁饭碗的场所。升了终身教职的人很多都会欺压助理教授。明星助理教授更容易被欺凌。
  
  为了在学术圈混碗饭吃,绝大多数的助理教授碰到这种情况会选择忍耐。如履薄冰的助理教授日子就这么又延长了一年。这一年内是踩着更薄的冰。如果一不小心就掉进水里,前功尽弃。看一看大学里那些七年才上副教授的人,大多数背后都有一堆不敢为人所知又不想为人所知的辛酸故事。
  
  韩渊也可以这么忍耐。只是韩渊发现阿诺德对自己赶尽杀绝。再等一年必是枉费心机。如果苏吉尔继续做系主任的话,自己来年的终身教职申请,只不过把这一切重来一遍。如果让约翰做系主任的话,除非他跟苏吉尔一样昏了头,他应该不会胡来了。而且约翰还要在这系里混一二十年,更阿诺德倪乐寅随时可以退休不一样。
  
  如果把苏吉尔赶下台,他绝对会和自己斗到底,和阿诺德一样狠。投票结果就是二正比二负。这已经是韩渊能得到的最好结局了。作为系主任,约翰控制了起草系报告的权力,这样阿诺德和苏吉尔的胡说八道就很难写进系报告。约翰单独还可以写一份系主任报告。
  
  既然来年至多是二正比二负的票而不可能是多数支持,反击宜早不宜迟,今年就必须放手一搏。韩渊决意反击,准备申请终身教职。

  转眼寒假结束。大雪还是漫山遍野。严冬要至少两个月才会过去。榆木溪大门一侧的黑熊像,滨大榆木溪分校的象征,披着雪蓑衣,成了一只白熊了。铲雪车把校园里纵横交错的大路小路上的雪弄的干干净净。校园就如镶了黑色的带子一样,人气又旺了。
  
  院长办公室发现韩渊的材料有误。一开学就通知韩渊的案子必须打回系里重新评审。韩渊感到这是天赐良机,省得自己主动去要求重启申请。
  
  韩渊想到,既然倪乐寅骗我,那就来个以假当真,看倪乐寅在第二次评审时支持不支持。只要把苏吉尔拉下台,哪怕只是攻击攻击他,苏吉尔肯定投反对票。倪乐寅如果还是反对,就是四负比零正,也坐实了倪乐寅第一次投的是反对票。大灰狼尾巴总得露。
  
  如果倪乐寅决心帮助我,约翰也会跟着倪乐寅。阿诺德只会来硬的,直接压迫约翰。有比阿诺德年轻一点的倪乐寅撑腰,约翰不会轻易听从阿诺德。而且倪乐寅的伶牙俐齿,韩渊是领教过的。倪乐寅那云里来雾里去的说教,约翰不昏头才怪。
  
  如果倪乐寅吃了秤砣铁了心,那不就是四负比零正,跟三负比一正没有什么区别。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得找倪乐寅谈一次。

  春学期开学第三天,倪乐寅办公室。倪乐寅刚从澳大利亚回来,似乎还沉浸在夏日的风光里,忘记了榆木溪还是在寒冷的冬季。当韩渊落座之后,倪乐寅兴高彩烈的对着倪乐寅大侃特侃夫妻在澳大利亚度过的良辰美景。
  
  等到倪乐寅吹完牛,问自己还有什么事,韩渊说:“无事不登三宝殿。现在要重新投票。我准备申请终身教职。”
  
  倪乐寅一下子从澳大利亚阳光灿烂的回忆里醒来了,很是不悦,阴着脸说:“我们上次说得好好的了。你答应我推迟一年申请终身教职。到时候我绝对认真对待每一个环节,不让它出半点差错。你现在怎么又突然改变了主意!”
  
  韩渊带点气愤的说:“那个时候苏吉尔不告诉我绩效评估的投票结果。现在我晓得阿诺德毒到连给我涨一点工资都反对。到秋天我能有什么指望!”
  
  倪乐寅安慰说:“我不晓得为什么苏吉尔不早一点告诉你这个结果。其实我已经花了很大功夫。实话说吧,约翰和我劝了阿诺德整整两个小时。阿诺德这样做实在是欺人太甚。但阿诺德就是不听我们的话。他就是一头犟驴,拉不回来的。你就算了吧。这不还是有三个人支持你涨工资。只要是多数支持,上面肯定能过,你经济上是没有一点损失的。就不要再想什么其他的心思了。”
  
  倪乐寅同时也是向韩渊表功,示意自己确实在帮助他。
  
  韩渊心里很是不屑,你倪乐寅为什么不劝劝约翰投终身教职的赞成票?丢西瓜捡芝麻,劝阿诺德同意涨工资。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都把我的终身教职眼都不眨一下捏掉了,还希望我感恩戴德。我又没有得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韩渊说:“谢谢你和约翰的支持。但是阿诺德对我可是斩草除根。”
  
  倪乐寅认真的说:“但你不要被他激怒。他是个混蛋。你不能自贬身份去跟他计较这个小事吧。要晓得对待混蛋的最好方法就是不要把他放在心上。”
  
  韩渊开个玩笑,说:“我没有把他放在心上。但是他时刻把我放在心上,变着法子整我。我就是杀了阿诺德也不解恨,就把他当个空集吧,有枪也能省下一颗子弹。再说他很快要退休了,为非作歹也就象秋天的蚂蚱,还能蹦达几天!”
  
  倪乐寅也快要退休了,这一次也是跟阿诺德一样为非作歹,所以听了韩渊这话有点不高兴。作贼的倪乐寅当然不会心虚,但是还明白自己是个贼。不象约翰,作了贼还充警察。
  
  倪乐寅再一想,韩渊不是针对自己的,用不着对号入座。其实韩渊是连着倪乐寅约翰一起骂的,只是明的不能说出来。

  倪乐寅再次强调说:“我的意思是你现在不要再想申请终身教职这码子事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眼光放远点,向前看。”
  
  韩渊说:“如果只是阿诺德一人捣乱,我真的不会来烦你。你应该晓得,苏吉尔在绩效评估的系报告胡写一通。我忍不下去了!”
  
  倪乐寅表功说:“苏吉尔在五年评估里乱写的东西,我确实没有注意到。这一次,我死命劝苏吉尔不要这样做。但是他象发了疯似的,一意孤行,就是不听我的话。所以我拿他这只疯狗也没有办法。话再说回来,就他那几句坏话,能顶什么用!上层会忽略不计的。你根本不用担心你的绩效评估。”
  
  韩渊说:“谢谢你了。苏吉尔狗嘴里长不出象牙来!但是他的胡说八道有没有作用,我还是很忧虑的,虽然我满心希望你的判断是准确的。”
  
  倪乐寅第三次强调自己的目标,说:“我的意思还是你现在不要申请终身教职。我如此尽心尽力的帮你。不是要我听你的谢谢,而是要你听我的建议。”

  韩渊严肃的说:“阿诺德和苏吉尔这两个人如此糟蹋我。现在申请和秋天申请有什么区别。我不认为约翰本人对我有太多恶意,他是糊涂了,被阿诺德压着,有那么一点妒忌之心。况且约翰对你还是比较尊重的。”
  
  韩渊意思是说,只要你倪乐寅支持我,再加上约翰听你的话,你本来就这样认为的,这一次我不就过关了。
  
  倪乐寅明白韩渊指的是自己加上约翰的支持,投票就是二正比二负,而韩渊现在只要二正比二负,所以自己要给他开个更好的价钱,否则是说服不了韩渊的。
  
  倪乐寅说:“你千万不要这么悲观。我参加了讨论,你没有参加。我晓得的情况比你多得多。讨论的话是要保密的,我不能跟你说。到秋天申请时,我保证你肯定会得到三个人的支持,而现在只有约翰和我两个人的支持。”
  
  韩渊当然不相信倪乐寅的说法。不用说约翰和苏吉尔,倪乐寅你自己已经借刀杀人。到了秋天谁能保证你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但韩渊不会也用不着去点破这一条倪乐寅口中的秘密。

  韩渊说:“秋天绝对不能让苏吉尔继续做系主任。苏吉尔本来就不应该上台。亡羊补牢,犹未为晚。今年苏吉尔必须下台。事情全是苏吉尔胡搞才弄到如此难以收拾的地步。如果苏吉尔下台的话,那么到秋天申请时,我还是只有两个人的支持。这跟现在申请结果不就一样了吗?”
  
  倪乐寅顽固的说:“怎么会一样呢?到秋天申请时,我一定会好好劝苏吉尔的。谁说话都得依照逻辑来,不能胡来。苏吉尔不能例外。难道你不相信我劝人的能力吗?”
  
  韩渊想,都什么时刻了,还这样骗我。真的依照逻辑来,我只要在家里睡大觉,做美梦,哪里用得着跟你们这帮鬼魅魍魉斗智斗勇。
  
  韩渊立即讥讽的说:“就冲着你家星期五晚上聚会的规模和倪老师在中国人当中的名声,我当然相信你的语言能力。你的口才在这个系里是无人能及。只是苏吉尔哪里又是常人。他什么时候办事是依照逻辑来的?你看他现在不就不听你的劝告,给我编了那么多的谎话。”
  
  倪乐寅后悔刚才说了自己劝苏吉尔不写负面评语的事。表功不成自己反被韩渊抓住辫子,将了一军。底下的谈话看上去自己会比较被动了。

  倪乐寅只好说:“苏吉尔有时候确实是不可理喻。但是很多情况下,他还是能听进去我的建议。”
  
  韩渊当然不会相信倪乐寅什么“有时候”的借口。倪乐寅把苏吉尔说成是精神分裂症患者,倪乐寅又是何方神仙保证苏吉尔什么时候表现正常。
  
  韩渊不屑的说:“出了麻烦苏吉尔推给你,你提个建议苏吉尔不听。就怕在我的案子上苏吉尔不听你的建议。其他的事听不听你的话,对我没那么重要。但这件事如果不听,对我来说太不一样了。”
  
  倪乐寅理屈词穷,羞愧难当。
  
  倪乐寅狠狠的说:“看上去你是非申请不可。怎么我的话你就是不听呢?”
  
  韩渊不想闹僵,说:“当然听了。我晓得你生活和工作中都是口若悬河。你的说服力很强。我从来都不愿意不听你的话。”

  倪乐寅立刻反问道:“怎么我的本领现在对你就没有起作用?”
  
  韩渊笑道:“不是我不愿意听,是我没有办法听,你没有讲出好处来。还请你多多谅解。”
  
  倪乐寅停顿了一会,他发现用软的一手实在是太难对付韩渊了。万事要从长计议,不如现在先顺了他,然后再见机行事。大不了最后对韩渊来一手硬的,一个小小的助理教授,丢了终身教职,还不得灰头土脸的乖乖离开学术圈。
  
  倪乐寅笑着说:“你没有太过分。还是来咨询我的意见了吗?你早这样做就好了。如果在系里开会讨论前我们一起为你的终身教职申请订个计划就好了。”
  
  倪乐寅顺便批评了韩渊在系里开会讨论前没有来讨好自己。连倪乐寅自己也搞不清楚,哪怕是韩渊拜托了自己,自己那一票是赞成还是反对也是不确定的。当然这话又是试探韩渊的态度,为以后做韩渊的工作打下基础。
  
  韩渊当即说:“对不起,我确实太笨了。我严重低估了苏吉尔的恶意和无能。这世界上大公无私的人极少,损人利己的人多,但是损人害己的人也是极少。夯我八棍子我也算不到苏吉尔会损人害己。”
  
  韩渊想,要是我拜托了你倪乐寅,说不准你反戈一击,说我违反学校的规定,我可是有口难辩。幸亏自己从来没打这份歪心事,否则岂不弄巧成拙。再说你要不是私心作祟,借刀杀人,见风使舵,哪里用得着现在跟我这么费心。

     倪乐寅晓得机会终于来了。只要自己控制韩渊的一言一行,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倪乐寅说道:“我们是朋友。所以,以后你不管做什么事,一定要先让我晓得。你千万不要随便和别人沟通,那样会给你惹麻烦。什么话都得跟我商量后再说。约翰受着阿诺德很大的压力,不可能支持你,你话多了他倒是可能嫌你烦。至于苏吉尔,你无论如何不要再去理他,否则让他不高兴,只会适得其反。我现在就打你的手机,你存一下我的手机号码。我不在办公室的时候你就打我的手机。我时刻准备着为你答疑。千万不要客气。”
  
  韩渊赶忙说:“谢谢你给我手机号码。我需要你指导的时候多着呢!只要你不嫌我烦你就行了。有什么疑问的时候,我一定找你。”
  
  韩渊发现倪乐寅把自己当白痴耍,也只好继续装疯卖傻。
  
  倪乐寅装出支持的姿态说:“回去好好更新材料。让它们更有说服力。”
  
  韩渊说:“谢谢提醒。我会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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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ntorin 发表于 2016-10-3 10:04:33 |只看作者 |坛友微信交流群
第一个回合,倪乐寅暂时退让了。韩渊没有料到倪乐寅也反戈一击,想控制我的一切行动。真是一只超级狡猾的老狐狸,很难对付啊。与狐共舞,如走钢丝。
  
  韩渊不会听倪乐寅的。已经是与虎谋皮了,再让老虎掌握一切行动,岂不是送死。倪乐寅上班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把手机号码给我真是个聪明的主意,时刻都能拴住我。但是借口是好找的。我就装个丢三落四的样子,到你追问的时候就说手机忘了带在身上,你还真能搜我的身子不成。

  倪乐寅和教友聊天去了。韩渊来找约翰。他希望约翰能同意做系主任,而且希望约翰能改变主意支持自己。韩渊晓得约翰最喜欢马屁,经常恬不知耻的自己拍自己马屁。韩渊要兜兜圈子跟他说话。
  
  韩渊微笑着说:“最近又投什么大作了?你可是系里非常高产的人!”
  
  约翰说:“彼此彼此。你也是很高产的。最近一个资金申请要到期了,忙得很。没有写什么文章。”
  
  韩渊说:“希望你资金申请马到成功。谈到写文章审文章,我一个朋友,住在台湾,说她自己其实不喜欢做编辑。但最后还是做了许多期刊的副主编。”
  
  约翰纳闷的说:“口是心非,自相矛盾!你不应该和这种小人做朋友。”
  
  韩渊解释道:“她不是小人。这说法也不是自相矛盾。其实她是我做的研究方向上的一个名人,而且是这个方向上极少数称得上圣人的学者。她说,如果我不占着位置,坏人做了编辑,好人的文章就发表不了。你遇到过不负责任的编辑吗?”
  
  约翰似乎感慨万千,说:“这方面的故事那真是罄竹难书。”

    韩渊盯着约翰问道:“如果有类似的机会,这样的圣人你做不做?”
  
  约翰满口应承,说:“当然做。为什么不做!”
  
  韩渊正色道:“苏吉尔多次渎职。如果他再不悔改的话,我决心起诉他,他的不轨行为太多,这样就能把他拖下台来。”
  
  约翰大吃一惊,说:“你疯啦。这怎么可能?”
  
  韩渊沉着的说:“可能不可能是我的事。但是事情确实挺难的,所以我来找你帮忙。”
  
  约翰急忙想远离是非之地,至于圣人不圣人,那是大话,随时可以咽回肚子里,这对约翰来说,不知耍过多少遍了。
  
  约翰摆摆手说:“我绝对不会主动帮你把苏吉尔搞下台的。虽然他做了太多的坏事,我也不喜欢他。”
  
  韩渊晓得约翰是什么货色,说:“我能理解你的立场。但冲锋陷阵是我的事。这件事我不需要帮忙。”
  
  约翰松了一口气,感到奇怪的问道:“那你找我做什么?”
  
  韩渊笑道:“苏吉尔下台后,系主任谁做?”
  
  约翰摇摇头说:“让苏吉尔下台就够疯狂的了。八字没一撇。你这不是想得太远了吧。”
  
  韩渊继续笑道:“我不是小布什。没有订好战后重建计划,我就不会发动战争。这个问题必须先解决。”

  约翰试探着问道:“你不是希望我做系主任吧?”
  
  韩渊干脆利落的回答道:“正是。”
  
  约翰很是高兴,原来韩渊这么抬举我,我是投了反对票的,他不但不恨我,还捧我。但是很奇怪。为什么不找倪乐寅?韩渊肯定以为倪乐寅投了赞成票的。
  
  约翰问道:“乐寅不也可以吗?他更有经验。”
  
  韩渊说:“当然可以。但是你或许会为系里带来新意。”
  
  约翰更高兴了,就说:“如果实在是没人可接任的话。我觉得我能行。但是我永远不主动抢系主任做。”
  
  再大的好处约翰都是会要的,再小的坏处约翰也是不要的。

  韩渊晓得约翰的贪婪和顾忌,就说:“我打枝头,你拣果子。苏吉尔就是犯了‘不抢’这一大忌,做系主任诸般不顺。”
  
  韩渊还告诉约翰三年前发生的一些秘密,这些阿诺德都是瞒住约翰做的,否则三年前约翰肯定支持苏吉尔,以缩短自己等待的时间,因为约翰可不信任阿诺德为他好,也不想欠阿诺德一个情。
  
  约翰有些惊讶,问道:“他抢了乐寅的系主任?乐寅不是自己不想当吗?”
  
  韩渊说:“乐寅心里愿意给大家做事,他也喜欢大家来抬举他。黄袍加身,这样办起事来也方便多了。苏吉尔说自己不想当,支持乐寅。到了肯尼斯面前,苏吉尔就直截了当的说‘我想当’。你说乐寅怎么办!”
  
  约翰又问道:“乐寅支持苏吉尔吗?如果乐寅支持苏吉尔,苏吉尔不就不用抢了!”
  
  韩渊笑道:“如果苏吉尔是个能人,乐寅可能会这样做。看着自己的成果被人糟蹋,谁会支持一个无德无能的人。我做不到,乐寅做不到,你做得到吗?”
  
  约翰点点头,说:“确实做不到。”
  
  韩渊叹息道:“乐寅做到好好的。要是乐寅在台上,我的案子也就不会被否决了。苏吉尔他没那个斤两,做什么系主任。把一个好好的系,弄成现在这个样。现在轮到你来做圣人了。”
  
  约翰说:“我会竭尽全力的。”

  韩渊准备谈自己的事情了,认真的说:“再谈我的案子。我准备申请终身教职了。”
  
  只要提到韩渊自己的案子,约翰就很不高兴,脸变得比什么都难看。
  
  约翰和倪乐寅口气一样,说:“你不是和乐寅说好了不要这样做,你怎么变卦了?”
  
  韩渊一听,就晓得他们在背后商量着对付自己。
  
  上学期倪乐寅劝完韩渊之后,就告知阿诺德,苏吉尔和约翰,韩渊被他轻松搞定了。然后倪乐寅又告诫苏吉尔和约翰,不要和韩渊谈论他的案子,以免节外生枝。约翰记住了倪乐寅的建议。苏吉尔对韩渊的决定更是求之不得谢天谢地,对倪乐寅那是佩服得五体投地。阿诺德觉得只是给韩渊死刑缓期一年执行,让韩渊再多受一年罪。倪乐寅的小算盘打得精,瞒不过阿诺德的眼睛。既然有倪乐寅自告奋勇在对付韩渊,阿诺德就让苏吉尔多捅韩渊几刀。

  韩渊说:“阿诺德誓死反对我,苏吉尔又是如此荒谬。苏吉尔投票前说我的案子会百分之百成功。却又投票反对我。我等到秋天不又是一样吗?”
  
  约翰就说:“你做研究那么聪明,为什么看事情如此糊涂呢?我晓得真相,但不能告诉你。只能对你说,苏吉尔没有你想的那么坏。他有的行为是让人不解,也有点无能,但他跟阿诺德是完全不同的。”
  
  约翰教训起韩渊来了。他最喜欢这样做了,平时就是这样教训自己学生的。
  
  韩渊想,你这不明摆着说苏吉尔投了赞成票而倪乐寅投了反对票嘛!我糊涂?我不糊涂还可以装糊涂!
  
  韩渊说:“我是看不出苏吉尔哪里做对了。系里否决我案子的理由都是苏吉尔在我的五年综合评估里乱写的。你还看不出那些都是借口吗?而且我记得非常的清楚,你在投票前说过,星韵的案子和我的案子都只各自需要一分钟就能解决,因为一点问题也没有。你不是开玩笑吧?”
  
  约翰说:“我本来不认为你和星韵的案子有问题。但是讨论的时候大家提出了一些新的观点,所以我就改变主意了。”

  韩渊说:“人无十全,瓜无滚圆。没有人是百分之百的完美。又不是选上帝,申请人要全知万能。哪一项观点能足以让你否决我的案子?没有吧!”
  
  约翰辩解道:“不是哪项单纯的观点,是各种细小的事情累积起来使我觉得你的案子不成熟。”
  
  韩渊说:“哪有那么多细小的事情。你举不出例子,我来给你举。首先是苏吉尔说我对学生给分松,对不对?”
  
  约翰摇摇头,说:“那是苏吉尔的意见。我认为那不重要。你够傻的。当苏吉尔批评你的时候,就多给学生几个B呀C呀,不就解决问题了。他们学生的成绩还不是你说了算。你故意严一点,学生又没有地方抱怨。”
  
  约翰认为韩渊真是太傻,跟苏吉尔较什么真。你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投其所好是约翰的原则,其他都是废话。
  
  韩渊想,事情哪里这么简单。如果韩渊这样做了,苏吉尔会立马反过来说韩渊违反规矩,那时候韩渊倒真是有口难言。苏吉尔干这种颠来倒去,倒去颠来的事多着呢!一分钟前撒的谎,一分钟后就否定,苏吉尔就会这样做。约翰自己都没有少干。莫须有,撒谎,就是神仙也没辙。

  但是韩渊不会这样说,而是顺着约翰的话继续说:“当然是我说了算。这些研究生都很用功,我不能故意坑他们。否则是我没良心,不负责。也正是因为该我说了算,苏吉尔根本就不该管这事。乐寅当系主任就从来没管过。”
  
  约翰深表同情,说:“确实好多事不该苏吉尔管他非要管。你晓得吧,他还指挥我在《统计咨询》课上,这个不能教,那个必须教。《统计咨询》他其实什么都不懂。”
  
  韩渊说:“《机器学习》他就懂啦!当然也不懂。乐寅说一开始就晓得这只是苏吉尔整我的一个借口。苏吉尔在我的身上是实在找不到什么把柄,就挖窟捣洞的编出这么一个借口来修理修理我,显示显示他的威风。”
  
  约翰也同意了,忘记了自己在讨论的时候是如何攻击韩渊的,说:“研究生课本来大多也是这样的。乐寅和苏吉尔自己都这样干。”
  
  解决掉一个理由,韩渊又说:“再谈另外一个理由。说我带的研究生少。你说一个助理教授需要带多少博士研究生?”
  
  约翰认真的说:“我认为你带的是太少了。星韵不就带很多研究生吗?”
  
  韩渊说:“那就应该给星韵额外的分数,而不是来批评我。乐寅,阿诺德,正教授,又没有带几个博士研究生,凭什么叫我多带。”
  
  约翰不高兴,说道:“这恰恰是我反对你的理由。这个系里只有苏吉尔,星韵,还有我,才是真正的顶梁柱。我们每个人都带了很多博士研究生。乐寅和阿诺德很不负责任。你有那么多的主意,写那么多的文章,千万不要向乐寅和阿诺德学习。否则留你在系里,象他们一样没贡献,又有什么意义呢?”
  
  韩渊想不到约翰如此之坏,用一个这样荒诞的理由来反对自己。没贡献,韩渊的研究和约翰的研究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大学里象约翰这种教授太好招了,象韩渊一样的可不容易招。但是韩渊得顺着约翰的意思,用不着顶他。

  韩渊就说:“我当然想多带博士研究生。但是你不能用超过正教授的标准来要求一个助理教授吧。另外,我的文章也算是对系里对学校的贡献吧。”
  
  见韩渊这么顺从,约翰乐坏了,说道:“我很高兴你愿意多带博士研究生。我觉得你这个人很犟,从来都把我的建议当耳边风。所以我卡你一年,你就会很好的表现给我看。否则你过了关,就又不听我的话。我这么做全是为了帮你。”
  
  约翰自己喜欢做一头被鞭打的驴子,就以为天下人都喜欢做驴子。
  
  韩渊反击道:“怎么看都象是羞辱,对我的不信任和羞辱。”
  
  约翰从来没有这种羞耻心的,说:“我不这么看。如果是我的话,我就会好好表现,等拿到终身教职再说。这人活在世上,就没有被侮辱这回事,利字当头,其他的都好说。你不晓得我是怎么熬过来的。”
  
  问题是韩渊无论如何都不能指望这些同事的。

  上山的路又不是一条,韩渊再找一个新的角度,说:“对我来说,士可杀而不可辱。如果你希望我有贡献,最好让我晋职,否则学生不愿意跟一个前途未卜的助理教授做研究。”
  
  约翰热情的说:“如果哪个学生这么说,我来劝劝他。你就不要发愁了。”
  
  韩渊心里长叹一声,如此蠢货,自己还得巴结。此地无银三百两,隔壁王二不曾偷。
  
  但是韩渊嘴上说:“学生聪明着呢!他们根本就不会找我。躲瘟神还要大叫大嚷,全世界做广告?轻轻的,我走了。故事结束!”
  
  约翰不晓得该怎么答,就岔开了说:“我们系里这么多博士研究生,大家不一起努力怎么办? 你应该向星韵一样。”
  
  韩渊冷笑道:“星韵不也是被你们挡住了。”
  
  约翰一副愤愤的样子,说:“虽然我不认为星韵的研究有问题。但他们,尤其是乐寅,说她缺少独立的研究领域。”
  
  这不,倪乐寅反对甄星韵的事又卖出来了。
  
  韩渊表示同意,说:“几十年了,统计这棵小树苗长大了。每个人当然只能在一个枝丫上努力。他们用几十年前拍下来的小树苗的照片,来对比现在这棵参天大树。当年的一粒小芽儿,如今也是一根粗枝了。这是他们自己的问题。”
  
  约翰很满意韩渊的说法,说道:“我认为你和星韵的研究都没有任何问题。否则我自己的研究不是也有问题了。”

  韩渊叹道:“没有一个人是全能的。要是挑刺找茬的话,谁又能活呢?所以既然要重新投票,我想抓住这次机会。”
  
  约翰立马翻脸,恶狠狠的说:“没有满足我的条件,我是不会改变我的反对票的。”
  
  要约翰认错,得象给狗喂骨头一样给他好处,他什么错都会认,否则他永远不会认错。韩渊低估了约翰在没有明显利益时候的顽固不化。韩渊更想不到约翰是一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人,过河拆桥的事也会干。
  
  韩渊问道:“乐寅和你都不会改变吗?”
  
  约翰说:“当然都不会。所以你就死心吧。重新投票不会有任何改变。”
  
  如果以前对投票的分析都是猜测的话,约翰说得很清楚,倪乐寅投了反对票。
  
  韩渊晓得该结束了,说:“我想这投票的事是你的决定。我不能多说。事情还会有变化。”
  
  韩渊发现约翰这个“教授”对“教授”这个职业真是只知其名不知其实。只是这个混球有投自己一票的权利,而且还振振有词。真秀才遇着假秀才,同样也是有理说不清。
  
  离开约翰的办公室,韩渊就必须再次面对苏吉尔了,先来文的,如果走的通的话,后面就省事多了。
  
  韩渊敲了敲苏吉尔半掩的门,微笑着说:“我可以和你聊一会吗?”
  
  苏吉尔也是一副笑脸,他压根没有想到韩渊还会对他笑。如果想到韩渊会这么大量,自己上次就不用拜托倪乐寅来对付韩渊,让倪乐寅瞧不起自己了。真后悔那一跪,太丢人了。
  
  苏吉尔连忙哄韩渊说:“没问题。你把材料赶快更新,系里就会很快评审,这样你就很快晓得自己涨工资了。”
  
  这涨一点工资看来对苏吉尔太重要了,其实韩渊是不屑一顾的。
  
  韩渊说:“既然要重新投票,我要申请终身教职。”
  
  苏吉尔说:“你晓得系里是反对你的呀。”
  
  韩渊沉着的问道:“上次讨论,我也不晓得为什么会出来这个结果。你说过这个案子是一点问题没有的。乐寅也是这么认为的。这个三负一正是怎么搞出来的?”
  
  苏吉尔对韩渊这样说很生气,说:“乐寅他说你的研究面很窄,还说你与别人的合作太少。他怎么会和你说没问题。”

  韩渊说:“不管乐寅如何批评我的研究,系里可是没有用研究和服务来否决我的案子。你告诉过我的,问题主要是出在教学上。但是那些理由都是不成立的。你把这些不实的指控放进我的材料了。你还保证再也不这样做了。这一次,你无论如何得把这些谎话撤了。”
  
  苏吉尔说:“阿诺德逼我把这些话写进系报告里去的。你应该非常清楚,系报告不代表我的意见,代表的是多数人的意见。”
  
  韩渊说:“我当然晓得。很高兴你现在也晓得了。如果你早晓得,也不会在我的五年评估里添上这些东西了。但是那已经过去了,我现在不会追究。”
  
  苏吉尔说:“既然如此,那你还争论什么呢?”
  
  韩渊说:“你晓得系主任可以单独写一份系主任报告吗?”
  
  苏吉尔说:“不晓得。”
  
  韩渊说:“你晓得投赞成票的人可以写一份少数意见报告吗?”
  
  苏吉尔说:“晓得。但是我不能告诉你谁投了赞成票。”
  
  韩渊说:“不用你告诉。我已经查明了。”
  
  苏吉尔说:“那只是你的猜测。”
  
  韩渊说:“哪怕是对的,也只好当成猜测,毕竟不是谁当庭发誓说出来的证词。所以我才来找你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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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ntorin 发表于 2016-10-3 10:05:20 |只看作者 |坛友微信交流群
 苏吉尔说:“商量什么?”

  韩渊说:“我不能说,得你自己说,否则我就是游说了。你主动说的话,什么问题就没有了。但我需要提醒的是,规定里明文写的,系主任报告的结论可以与系报告的结论不同。也会对后面的评审起到很大的作用的。少数意见报告里面的结论理所当然会和系报告的结论不同。你不用告诉我谁投了赞成票,但是你自己晓得谁投了赞成票,你可以做你的工作。”
  
  苏吉尔说:“你让我很为难。系主任报告和系报告都是我写。一个人写两份不同的东西,怎么写?”
  
  韩渊说:“但都是你权力范围之类的事情。只不过系主任报告是可选的,系报告是必须的。我不能要求你写一份系主任报告。”
  
  苏吉尔说:“哎。我是诚心诚意的帮助你和星韵,没有想到其他人会如此激烈的反对,把事情会弄成现在这个样子。但是我是既不可能给你写一份系主任报告的,也不可能给你写一份少数意见报告。如果我这样做了,我在这个系里的工作就没有办法做下去了。你晓得阿诺德是一个很难对付的人。而且系里对星韵是全部否决,连你说的方法都不可行。”
  
  韩渊说:“不管别人怎么做,攻击我的都是你提出来的谎言。不管多难,解铃还须系铃人。”
  
  苏吉尔摆出无可奈何的样子,说道:“我没有办法。关键是他们现在都相信这些是真的了。”
  
  韩渊想,你给别人塞子弹来打我,还说自己没责任。鬼才相信这些谎话,那是用你苏吉尔做挡箭牌来进攻我。

  韩渊说:“他们相信有什么关系。你晓得是假的就行了。”
  
  苏吉尔说:“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作为系主任,我必须代表大家,不能代表你一个人。”
  
  看来苏吉尔是顽固到底了,韩渊很失望,文的一招走不通。
  
  韩渊说:“有胆量就大方的告诉他们,你以前说的那些话都是谎言。他们就没有任何借口了。你早承认上次在我的综合评估这件事上做错了,既然错了,就得找个机会纠正。”
  
  苏吉尔气得哑口无言。
  
  韩渊晓得,如果苏吉尔真这样做的话,事情立马翻过来。而且自己也用不着跟苏吉尔再缠斗下去。
  
  苏吉尔还是愣在那里。
  
  韩渊需要给苏吉尔一个当头棒喝,郑重的警告道:“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苏吉尔根本不明白韩渊这警告的含义。想到自己这系主任当的真是窝囊,被一个助理教授训来训去。一对一的“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时候,苏吉尔经常不要面子。与其在阿诺德,倪乐寅和约翰三人面前一起做个软蛋,不如在韩渊面前软一次。只要韩渊仁慈一下,这事就算过去了。过去之后,苏吉尔再报复韩渊不迟。秋后算账,苏吉尔得心应手。

    苏吉尔哀求道:“我一次没做好,怎么也不想做两次。我求求你不要申请终身教职。”
  
  韩渊最瞧不起就是象苏吉尔这样的犯罪不认罪却想私下厚着脸皮不付代价的了结。韩渊可没有宋襄公之仁。苏吉尔这次拜错人了。
  
  韩渊模仿苏吉尔的口气说:“那我求求你承认自己撒了谎。”
  
  苏吉尔一计未成。尤其那韩渊的模仿可是惟妙惟肖,苏吉尔羞愧难当,决定最后吓唬一下韩渊。
  
  苏吉尔又突然强硬起来,说:“你说话不算数。不晓得你什么时候又反悔。我不处理你的案子。”
  
  苏吉尔心想,我不处理你的案子,你韩渊可是一点办法没有了,回去慢慢等吧。你跟我系主任横,这就是下场。苏吉尔已经彻底忘掉了自己拿钱干事做系主任是没有选择权的。

    韩渊听到这句话,心里一阵暗喜。想这苏吉尔真是愚蠢到底了,明明白白告诉我他准备罢工!这种时候罢工就是渎职!解决问题的答案已被苏吉尔双手捧上。
  
  韩渊冷笑一声说:“那你赖在台上干什么?干脆一点,主动辞掉系主任。下台了就让别人来处理。”
  
  苏吉尔站起来,大声说道:“你情绪失控。我们谈不下去。”
  
  韩渊嘲笑着说:“我情绪很好。”
  
  苏吉尔勃然大怒,吼道:“你朝我吼!请你离开我的办公室。”
  
  韩渊不慌不忙的说:“要撒谎随你便。”
  
  韩渊立即离开苏吉尔的办公室。
  
  韩渊临走前回头补充一句:“记住,我是被你无故赶走的。”
 
  斯蒂文˙摩西院长早已高升离开了滨大榆木溪分校。副院长肯尼斯˙怀特现在是代理院长。另外还有几位副院长。其中罗伯特˙罗德(Robert Lord)是主管人事的副院长。罗伯特长的敦敦实实,目光犀利,看得出来是一个热爱运动又聪明绝顶的人。韩渊听过罗伯特的名字。去年滨大榆木溪分校的马拉松比赛中,罗伯特得了第一名。
  
  韩渊打了一个电话给罗伯特。一个小时后,两人在罗伯特的办公室见了面。
  
  韩渊平静的说:“罗伯特,我想和你谈一谈我的案子。”
  
  罗伯特微笑着说:“你的案子我将来会评审。我们现在谈案子的内容是不恰当的。你应该和你们的系主任苏吉尔谈。”
  
  韩渊说:“我晓得这个道理。现在是系主任本人出了问题。我当然找他的顶头上司。 ”
  
  罗伯特说:“这么说你是应该找我。”

     韩渊单刀直入的说:“苏吉尔在处理我的案子时渎职。请你换掉他吧。”
  
  罗伯特吃了一惊,但是他不动声色,淡淡的说:“那是校长的权力。”
  
  韩渊说:“但是你有建议的权利。”
  
  罗伯特发现韩渊熟悉规则,看上去不是胡缠乱打来游说自己,但是他并不想让韩渊立即满意。
  
  罗伯特说:“每一个不如意的申请人都要求换系主任,这系统怎么运行?”
  
  这个逻辑每一个当官的都会用,来推卸许多具体的个案。韩渊当然晓得如何合乎情理的回答。
  
  韩渊说道:“不如意有各种原因。我去年不如意,但我没有找你,也没有提出这样的要求。不是每个申请人每时每刻都会这样做的。这一次是迫不得已。”
  
  罗伯特晓得推不掉了,就说:“具体说说。”
  
       苏吉尔干了很多坏事,比如拒绝写系报告,拒绝告诉韩渊投票结果,拒绝和韩渊交流而跳掉预约,但是韩渊决定长话短说。
  
  韩渊解释道:“有很多原因。只是现在有个最严重的原因。苏吉尔是系主任,但是他拒绝处理我的案子。”
  
  看上去韩渊没有撒谎,事情确实如此。在此之前,罗伯特收到苏吉尔的电话,诉说韩渊朝他吼叫。罗伯特有点儿不耐烦苏吉尔,因为他只是翻来覆去的指责韩渊,却一直不说清楚事情发生的过程。再说,哪个当头的没见过手下怒气冲天,骂骂咧咧,哭哭啼啼。还不都得忍住,然后笑一笑解决问题。怕热不要进厨房。厨房里的热,不就包括这些嘛!哪有把这种事情向上汇报的。

  罗伯特平静的说:“我会调查。但换系主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没有任何保证。”
  
  罗伯特是绝对不会听了一面之辞就肯定对方的说法。他说调查就意味着把这事当真了。但这只是罗伯特的做法,许多头头说调查只是敷衍了事,拖延时间,人走就忘。同时罗伯特没有给韩渊一个十足的希望。
  
  得到了调查的允诺,韩渊也就达到目的了,于是说:“静候佳音。”
  
  在韩渊快出门的时候,罗伯特安慰韩渊道:“我理解这个晋职评审过程很磨人。如果你觉得情绪控制不住,就找人咨询。学校有免费给教职员工和学生提供的心理咨询。我可以告诉你怎么联系他们。”
  
  韩渊觉得有点奇怪,因为自己从头到尾都没有在罗伯特面前表现出情绪化,他不明白罗伯特为什么这么说。但是怎么看这位副院长都是很体贴人。这是他的案子被胡搞之后听到的第一句人情味很重的话。
  
  韩渊礼貌的答道:“谢谢关心。我晓得终身教职评审是一件严肃的事。我很冷静。只是系主任苏吉尔把我的案子当儿戏。”
  
  罗伯特已经感觉到韩渊的冷静,怀疑苏吉尔在夸大其词,就想听听韩渊怎么说。
  
  罗伯特说道:“但苏吉尔刚刚向我报告,说你朝他吼。”
  
  韩渊这才明白,立即说:“绝对没有。他也是这样对我说,并且朝我吼,把我赶出他的办公室。我这才立即来找你的。还真是恶人先告状,倒打一耙。”

     韩渊走后,罗伯特立即打电话给苏吉尔。
  
  罗伯特不想否定苏吉尔的报告,故意问道:“渊为什么朝你吼?”
  
  苏吉尔觉得罗伯特相信自己,心里一阵高兴。
  
  苏吉尔诉苦道:“渊把系里对他案子的否决当成我一个人的决定。其实我是投了唯一的赞成票的。他冤枉我,以为我投了反对票。其实是系里其他的教授反对他。我只是一个传话人,他却逼我下台。”
  
  觉得苏吉尔这一次没有撒谎,罗伯特安慰道:“他叫你下台是太过分了。他是在什么情况下这样说的?”
  
  苏吉尔说:“他出尔反尔,又要申请终身教职。他说话不算数,我就说我不管他。”
  
  罗伯特立即晓得真相了。苏吉尔糊涂,不知自己已经渎职,韩渊当然要叫他下台,这原则上一点不错。至于这期间谁朝谁吼,已经不重要了。系主任苏吉尔不晓得系主任的职责而韩渊却晓得,不被韩渊羞辱才怪呢!罗伯特早已晓得苏吉尔说话上不了台面。罗伯特决定不换系主任,这事儿动静太大,需要更多的调查和布局。但是一定要换一个人来处理韩渊的案子。
  
  罗伯特对苏吉尔说:“跟不满意的申请人打交道是不容易的。宰相肚里能撑船,做头头的有时候就得受很多委屈。你很辛苦。我会考虑替你减轻压力的。”
  
  苏吉尔发现副院长对自己真是体贴,看来自己这状是没有白告。
  
  苏吉尔感激的说:“我应该学着承受更多的压力。”
  
  罗伯特又说:“申请终身教职是渊的权利。既然你觉得与他很难相处,我另外找个人来主持他的案子。你就集中精力处理系里的其他事情。这样渊也不会和你再发生什么冲突了。你觉得好不好?”
  
  苏吉尔觉得这话很好听,赶忙说:“谢谢。”
  
  事后想起来又不对劲,才晓得自己已经输给了韩渊。院里觉得自己领导能力有问题了,不禁对韩渊恨之入骨。

       过了几天,罗伯特通知韩渊,解释说,换系主任这个时候还没有必要,但是院里考虑了他的忧虑,决定罗伯特亲自主持他案子的系级评审。
  
  罗伯特是和代理院长肯尼斯˙怀特以及副教务长苏珊˙玛戈商量之后作出这个决定的。苏吉尔跟罗伯特说他认为韩渊的终身教职是没有问题的。韩渊的研究做的非常出色,校外评审人一致支持韩渊的晋职。这统计系搞出来三票反对,绝对有鬼。而且韩渊暗示自己不喜欢倪乐寅主持,明确说阿诺德在整人,约翰投了反对票。让其他任何一个人主持韩渊的案子,问题不一定得到解决。罗伯特向肯尼斯和苏珊建议自己去探探水深。肯尼斯没有发言,苏珊表示赞成。
  
  韩渊没有达到目的。一个助理教授,人微言轻。但是韩渊已经满意,就是要让副院长来看一看系里是如何胡来的。他的休克疗法没有被采纳,只是对苏吉尔的系主任的位置做了局部切除。大毛病动小手术会有大麻烦,将来还得动大的。
  
  院里的决定惹火了阿诺德。苏吉尔受了一次重伤。
  
  倪乐寅看到火终于越烧越大,但是这火他也越来越难控制了。韩渊没有象自己想象的那样没头没脑。

       约翰有点吃惊,虽然系主任没有换掉,但至少,在处理韩渊的案子,苏吉尔已经不再是系主任的角色了。
 
  与此同时,甄星韵也决定继续申请终身教职,因为苏吉尔在绩效评估的报告里说她根本不会做研究。这不是要了甄星韵的命吗?一个多少年来绩效评估都不错,也发了十来篇文章的助理教授不会做研究,岂非笑话。是可忍,孰不可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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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另眼相看
  
  虽然副院长罗伯特˙罗德要主持韩渊案子的讨论,但时间的安排是系主任苏吉尔负责的。苏吉尔能拖则拖,对韩渊进行折磨。但是春学期确实繁忙。
  
  春学期的第一个重要任务是招研究生。统计系的招生是一个招生委员会负责的。系办公室秘书接受所有相关的申请资料,给每个申请人建立一份档案。如果一份档案是不完整的,在截止日期前,秘书会发电子邮件提醒申请人补充申请资料。截止日期一过,秘书把所有完整的申请人档案分批清理出来,交给招生委员会主任。招生委员会主任阅读这些档案后写出一份总结报告,作为招生委员会讨论的提要。每个档案完整的申请人都会得到考虑。录取的主要依据是GPA(平均分和GRE(研究生入学英语测试)。国际学生还需要提供TOEFL(外国学生英语测试)。GPA是越高越好。GRE和TOEFL是低于标准不行,除非申请人还有另外杰出的成果使得招生委员会主任愿意花额外的精力去写一份特殊辩护报告。在GPA相近的申请人当中,毕业学校的声誉以及申请人在班级中的排名就发挥作用了。
  
  招研究生需要耗很多精力,因为牵涉到给哪个申请人奖学金的问题。不需要奖学金的硕士研究生申请人,只要满足研究生院的基本要求,来者不拒,多多益善。博士研究生除了奖学金因素之外,系里还要考虑是不是有足够的教授可以指导这些博士研究生。
  
  前几年,各色人等都喜欢读计算机专业。不转计算机专业的中国来的学生好像是傻子,见钱不捡。网络泡沫破灭之后,金融工程开始吃香。现在的华尔街又是残阳如血,靠混在政府和国会里的同事们从国会骗些施舍艰难度日。
  
  统计系毕业的研究生就业状况一直不错,因此申请的人数也不少。申请滨大榆木溪分校统计系国际学生经常有上百人,其中大多数来自中国。也有少数其他国家的申请人,比如,英国,韩国,乌克兰。来自中国以外的申请人也会自动得到更多的注意,官方用语叫种族多样性。读医学和法学之类的职业学科,美国的申请人总是爆满。而象统计这样的数理学科,美国的申请人相当的少。美国的申请人,只要达到研究生院的基本条件,统计系就会录取。
  
  这个学年的招生委员会主任是阿诺德,委员是韩渊和苏吉尔。系主任苏吉尔自己仔细阅读了所有的申请材料,实质是主动把阿诺德的活干完了。
  
  许多申请案子的处理在招生委员会当中是毫无异议的。GPA, GRE,和TOEFL是硬指标,处理申请案子只是照章办事。对申请人毕业学校的声誉的判断有些主观,但也不全是捕风捉影。

       春学期第一个星期五的早晨,在系主任办公室,招生委员会逐个讨论申请人。每次都会有一些有趣的事情发生。 比如有一个申请人,所有的记录都很好,招收他是没有问题的。但他三封推荐信几乎一模一样,只是推荐人的姓名和签字不同。
  
  公正好多时候是很难保证的。比如阿诺德的种族歧视。
  
  阿诺德曾激烈的反对录取一个成绩很好的美国黑人女生艾莉娅。艾莉娅的申请案子,正是一个会让滨大榆木溪分校所有的管理层,哪怕是假装也得假装很激动的案子。招生委员会主任或者是系主任甚至会亲自反复打电话去游说申请人不要接受其它学校的录取通知书。
  
    当时一碰到艾莉娅的案子,阿诺德就轻描淡写的说:“这个案子对我没有一点吸引力。我们放过去算了。”
  
  苏吉尔赶忙说:“不能不能。艾莉娅的成绩很好。”
  
  阿诺德不屑一顾的说:“她本科毕业已经好多年了。她的硕士研究生是花了很长时间读完的。她一个学期只修一两门课,特别容易取得好成绩。”
  
  苏吉尔读着艾莉娅的成绩单,说:“她工作了不少年头。但是她的硕士研究生只花了两年,是最常见的情形。”
  
  阿诺德烦躁的说:“她毕业的那个学校,什么滨湖州立大学北坡分校,统计系的教师们给分太松。”
  
  苏吉尔指着成绩单上的学校名字说:“大家晓得给分松的是北坡分校。但是艾莉娅是新岸分校毕业的。新岸分校给分不松。”

       阿诺德顿了一下,朝苏吉尔笑着说:“我看她现在就有个工作。苏吉尔,你写个电子邮件给她,就说,读博士研究生需要做一个全日制的学生。如果她回答说,她需要同时工作和读书,我们就决定不录取她。”
  
  苏吉尔不假思索的答应道:“我会这样做的。”
  
  韩渊一直没有作声,他看着阿诺德绞尽脑汁想把艾莉娅的申请材料扔进垃圾堆,对阿诺德这赤裸裸的歧视很是鄙视。由于苏吉尔一直在读材料,当阿诺德惘顾事实的时候,苏吉尔还是纠正了阿诺德。阿诺德再心生一计来骗苏吉尔时,苏吉尔立即上当,准备做阿诺德的枪了。
  
  韩渊说:“我们有这样的要求吗?我记得以前确实有学生边读书边工作的,是玛丽的学生。”
  
  苏吉尔答道:“我们没有这样的要求,虽然绝大多数的学生是全日制的。” 

  韩渊严肃的说:“那你不能用这一条来否决她的申请。”
  
  阿诺德很是不悦,说:“有人可以边读书边工作。这个学生肯定不行。而且我们只是询问她。”
  
  韩渊没有直接理会阿诺德,对苏吉尔说:“苏吉尔,如果你真准备这样做的话,你得询问所有的博士研究生申请人。象阿诺德这样要求特殊对待她是不恰当的。根本不符合学校反歧视的规定。我提醒你,作为系主任你会惹上麻烦的,甚至学校都惹上麻烦的。”
  
  阿诺德生气的说:“我从来不喜欢学校这些乱七八糟反这反那的规定,什么玩艺儿。你太幼稚了吧!”
  
  韩渊嘲笑道:“你开车的时候可能不喜欢等红灯。但是你最好别闯红灯。”

      阿诺德摆出一副替系里负责的嘴脸,说:“系里的博士研究生达娜,黑人女生,成绩实在太差。这个艾莉娅就是又一个达娜。”
  
  韩渊不紧不慢的说:“人与人是不同的。她俩不就皮肤一个颜色,又都是女的吗?怎么前途就一样啦!你阿诺德是杰出教授,难道所有的英国人都是杰出教授吗?撒切尔夫人做首相,她儿子要坐牢。就谈现在的总统竞选吧。照你的逻辑,难道只有约翰˙麦凯恩有资格。巴拉克˙奥巴马皮肤也有点黑,不还是想当总统!希拉里˙克林顿是女的,也想当总统。”
  
  阿诺德强调说:“她一定会赖在系里,一直到我们送一个博士学位给她。你们想自找麻烦?”
  
  韩渊说:“录取任何的学生都是有风险的。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还有博士生资格考试和博士论文答辩,而不是招进来就万事大吉。麻烦都是一样的。”
  
  阿诺德终于熬不住了,掀出底牌,说:“她在申请材料里写道,‘作为一个非洲裔女生,我遇到了许多额外的困难。’这句话让我很反感。人人都会遇到很多困难。为什么她的困难是额外的!”
  
  韩渊不屑的说:“我明白了学校为什么一定强调反歧视。确实有人用的还是希特勒的思维。我也明白了她为什么一定要写这样的话。确实她会遇到额外的困难。”
  
  苏吉尔说:“不管怎么说,哪怕我们拒绝她,文理学院和研究生院的人是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案子的。他们一定会追踪这个案子,强逼我们录取的。”
  
  韩渊笑道:“那你还犹豫什么。成人之美。”
  
  招生委员会开了四次会,终于审完了所有的申请材料,给出了一个短名单,苏吉尔负责从里面选出一些申请人发出录取通知书。苏吉尔又是一个人做事,不知到底会有几个人被录取了。他晓得大家不希望录取很多的新生,所以经常偷偷的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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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ntorin 发表于 2016-10-3 10:06:39 |只看作者 |坛友微信交流群
第十四章 朋比为奸
  
  每年招聘教授的工作也是在春学期进行的。在招聘计划被学校批准之后,系里成立一个招聘委员会。所有申请人的材料都会被招聘委员会审查。招聘委员会拟出一个排了序的短名单,上报给学校,批准之后,就从短名单排第一的人开始,电话面试申请人。电话面试后,招聘委员会满意的申请人再被邀请现场面试,主要是做一次演讲。短名单的出炉主要取决于申请人材料里反映出来的能力强弱,虽然也受招聘委员会委员主观判断的影响。电话面试时,一个申请人是不是让人满意主要取决于招聘委员会委员,尤其是主任的喜恶。现场面试后的全系讨论更是精彩纷呈,政治窍门五花八门。
  
  系里资格深的教授当然是招聘委员会委员,而招聘委员会更是他们的最爱。为了多样性,比如男女平衡,助理教授也可能是招聘委员会委员。甄星韵就参加了好几个招聘委员会。但是助理教授很少会跟资深的教授杠起来。
  
  统计系今年计划招一个助理教授。阿诺德是招聘委员会主任。还招一个讲师,系主任苏吉尔单独一人负责。
  
  当面试完四个人后,阿诺德召集所有教授开会来决定给哪一个申请人发出聘用意向书。二月初的一个早晨,大家挤在系主任办公室里七嘴八舌。
  
  阿诺德先声夺人,说:“我觉得萨娜是最优秀的。”
  
  韩渊觉得非常奇怪,因为其他人还有文章,而萨娜可是什么文章也没有,演讲也没有一点深度。阿诺德为什么看上她了!肯定有猫腻!
  
  倪乐寅说:“我觉得最好再多面试几个人。”
  
  韩渊说:“我同意乐寅的提议。这些人的研究成果并不让人印象深刻。”
  
  阿诺德把脸转向韩渊,恶形恶状的说:“你说什么!”
  
  倪乐寅替韩渊缓颜,说:“我觉得渊说的话可能有道理。”
  
  阿诺德转向倪乐寅,气哼哼的说:“闭嘴!你当时是同意这个面试名单的。别忘了你自己提出的名单全是中国人,谁都不会说英语,根本就不能教课。”
  
  倪乐寅提出的名单都是中国人,因为他们的研究都是很出色。说他们不会说英语是阿诺德胡说,因为这当中有一个申请人是正教授,曾经在哈佛大学教过多年书,岂不是说哈佛留着不说英语的人。
      
       约翰拦住不让口角继续升级,说:“时间和精力都不允许再面试了。我们就先选一个吧。我认为他们的教学都很好。招当中的任何一个人来,其实我都会很满意的。”
  
  韩渊认为约翰太荒唐了,把招教授当成招讲师了。但是他没有直接反驳约翰的话。
  
  韩渊顺着他的话头继续说:“他们都是很好的教师,这一点毋庸置疑。但是研究能力是一定要看的。萨娜的研究太差了。我们根本就不该面试他。招聘委员会主任有失职的嫌疑。”
  
  韩渊对阿诺德威胁自己甚是反感,顶了阿诺德一句,直截了当的批评了阿诺德。
  
  苏吉尔这个时候笑着插话道:“萨娜的演讲特别好。”
  
  韩渊说:“她的演讲很花哨,没有什么内容,只是一个有趣的应用课题,计算也很简单。但是如果苏吉尔招讲师的事还没有下落的话,萨娜可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苏吉尔说:“萨娜很优秀,因为她是著名的芝城大学毕业的。”
  
  韩渊觉得太好笑了,这哪叫评审,就说:“在座的各位哪个不是名牌大学毕业的?哪个面试过的申请人不是名牌大学毕业的?”
  
  所有的申请人都是名牌大学毕业的,照苏吉尔的逻辑,他们都得招了。
  
  苏吉尔说:“萨娜很有潜力。她是我们领域鼎鼎有名的同事简(Jane)博士的学生。”
  
  韩渊说:“萨娜没有发表一篇文章。她跟了名师还没有成果。我才说她的研究能力太差。”
  
  阿诺德嘲笑韩渊说:“萨娜的研究跟你当年的研究成果差不多。”
  
  韩渊立即反驳道:“你记忆力真是好呀!你不是第一次胡说八道了。我当时发表了三篇文章。”
  
  阿诺德继续用嘲笑的口吻说:“那些文章都是跟你导师合写的,跟萨娜有什么区别!”
  
  韩渊冷静的说:“师傅领进门,修行在各人。萨娜没有文章。简有一个学生三年前也来过我们系面试。他有一个梦幻简历。你还说过这样的人反正我们抢不到,为了节省时间,能不能面试其他的申请人,不要面试他。最后他去了我们行业的顶尖学校。”
  
  阿诺德继续狡辩道:“我指的是你的研究也不是独立的,和萨娜一样。”
  
  韩渊说:“萨娜的研究是不是独立的,我无法判断,因为连一篇文章也没有下落。至于我的文章,我都是第一作者,研究当然是独立的。导师帮了很多忙,当然也是作者。”
  
  阿诺德攻击道:“很多导师把文章送给学生,让学生好找工作。行内这个秘密别以为我不晓得。”
  
  韩渊笑道:“我导师当时有八个博士研究生,每人三篇,不要说他没有你说的想法,就是有,谁会相信他是超人。简也是高产教授,为什么就不送给萨娜几篇文章呢?哪怕一篇也行!”

       阿诺德恼羞成怒,说到:“我们招人影响的是这个系里的将来。我们不能考虑一个将来不再留在我们系的人的意见。你这样做就是使故意使坏,让系里招不到好人,报复系里对你的公正评价,因为你自己不满意这样的评价。”
  
  韩渊耷拉一下眼皮,然后抬起头来,正视着阿诺德,一拍桌子斥责道:“胡说八道!第一,这招人和我的终身教职是两码事。你想把它们搅在一起。我没有想过!你有这份心思。但是不要把别人想得跟你一样龌龊。第二,参与这种讨论是我的权利,哪怕我还有一分钟是这里的教师,你绝对没有资格这样要求我不说话。第三,你离退休的日子不远了。虽然我们不晓得你是明天就退休,还是明年就退休,但是我觉得没有人会因为你要离开,就指控你故意使坏。哪怕你一直在故意使坏,但是这跟你什么时候离开系里没有什么关系。”
  
  约翰又出来打圆场,说:“我们不能在一个申请人身上花掉所有的时间。我有一个建议,就是我们每一人给每一个申请人打个综合印象分吧。总分最高的先给聘用意向书。”
  
  倪乐寅说:“约翰的建议很好。”
  
  苏吉尔把每一个人的分数写到黑板上去。最后萨娜得的总分是最低的,虽然苏吉尔和阿诺德都给了她高分。 

      阿诺德立刻提议说:“如果第一个申请人不要聘用意向书,我们就依次往下给。如果前面三人都拒绝的话,我们就给萨娜。”
  
  韩渊明白阿诺德话中有话,他就是要把萨娜招过来,就斩钉截铁的说:“我不同意这样的做法。”
  
  约翰说:“今天我们就决定发给分数最高那个人。如果她拒绝了,我们就再开会讨论。”
  
  约翰说完就匆忙去教课了。会议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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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会时几乎一声不吭的倪乐寅让韩渊去谈一谈。
  
  倪乐寅故作深沉的问道:“萨娜是罗曼的女儿,真是犬父无虎女啊。”
  
  韩渊一阵茫然,问道:“罗曼是谁?”
  
  倪乐寅漫不经心的答道:“同行,象我们一样,也是做统计的。他跟阿诺德和苏吉尔都是心腹之交。阿诺德跟罗曼尤其好。你不晓得罗曼是因为他不太有名。那是几十年前的事了。罗曼到我们系访问过。所以我也认识罗曼,但没深交。”
  
       韩渊恍然大悟,感叹道:“一个是系主任,一个是招聘委员会主任。想帮共同的朋友一个忙。岂不是小菜一碟!他俩疼私还想着遮遮掩掩。”
  
  倪乐寅解释道:“在招聘委员会开会的时候,阿诺德倒是丑话说在前,承认了这个事实,说申请人的个人背景与招聘是风马牛不相及,毫无关系。他还说,他在行内几十年,和许许多多的人都是朋友,四海之内,全是知己。如果朋友的子女都不能面试的话,那么许多申请人都会被刷掉。”
  
  韩渊笑道:“他说的没错。但是朋友是分三六九等的。罗曼是特等朋友。不是所有朋友的子女不能招,而是某个朋友的女儿一定招。感谢约翰今天停掉会议。我实在不想再跟阿诺德和苏吉尔斗嘴。”
  
  倪乐寅说:“约翰不在招聘委员会里,所以他提出结束会议,坏了阿诺德后面的计划。倒真是无知者无畏。”
  
  韩渊说:“不知者不怪罪。所以阿诺德会饶了约翰的。”
  
  倪乐寅往前挪了挪身子,轻轻的说:“你晓得吗?其实萨娜原本申请讲师的。是苏吉尔和阿诺德硬提上来的。拔苗助长啊。”
  
  韩渊微笑道:“她真会是一个出色的讲师。我欢迎她来做讲师。”
  
  倪乐寅有些忧虑,说:“如果萨娜真招过来了,她助理教授可能做不好。滥竽充数是不行的。”
  
  韩渊愤愤不平的说:“苏吉尔和阿诺德连拉带扶,这萨娜不就扶摇直上嘛。肯定比我还顺利一千倍,一万倍。苏吉尔和阿诺德是什么人?戴维怎么做的正教授,瑞安一直都是副教授,现在我还不晓得原因吗?”
  
  倪乐寅说:“阿诺德快退休了。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韩渊说:“我看阿诺德怎么都得捱上几年,直到萨娜看上去没问题。再说阿诺德不教书不闷死才怪。阿诺德没有别的爱好,哪象你退休了还有第二春,可以去全心全意的传教。再说苏吉尔还有好多年要在系里混,不然他到哪里混饭吃。但是苏吉尔除了投萨娜一张赞成票,做研究他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倪乐寅解释道:“这倒也是。我本来准备义无反顾的挡下萨娜。出乎意料,阿诺德却和你杠了起来。”
  
  韩渊说:“我真没有故意这样做。阿诺德睁眼说瞎话,攻击我的研究。苏吉尔真势利,名校名师的学生就一定要招了。”

       倪乐寅说:“苏吉尔不是名校毕业的。他有阿德勒(Alfred Adler)说的自卑情结,而且是深不见底病入膏肓的那种。”
  
  韩渊说:“所以他要么羡慕死名校毕业的,就象对萨娜这样。要么妒忌死名校毕业的,就象对甄星韵和我一样。”
  
  倪乐寅不屑的说:“什么时候苏吉尔和简是同事!唉。龙攀凤附何时休。”
  
  韩渊说:“苏吉尔没有说错,做研究的都是同事。不是经常有‘亲爱的同事们’那种资金申请通知嘛。说到简那远在天边的同事,苏吉尔就两眼发亮,提到我这样近在身旁的同事,苏吉尔就眼露凶光。这叫远交近攻。简名声大。苏吉尔那腔调,说起简来就象说起他亲姊姊似的。”
  
  阿诺德不会善罢甘休的。中午的时候,阿诺德发电子邮件了。里面写道:
  
  “我今天为了系里同事的和谐相处,就没有坚持自己本来的观点。在加上当时开会的时间紧迫,大家还各自有事情要忙,自己就先同意了约翰的意见。可是思前想后,总觉得有什么事情不妥。既然我们已经把面试过的申请人排了序,而且我们肯定得从他们中间招一位,所以最有效率的方法就是先把聘用意向书给排第一的申请人。如排第一的申请人拒绝了,就接着给排第二的申请人。以此类推。如果前面三个申请人都拒绝了,就给排最后的申请人。我们根本不需要再开会讨论什么了。这样就少费大家的时间和精力。请大家同意我,招聘委员会主任,就照这样的程序行事。我一定会把一个大家都满意的申请人招进来。”
  
  阿诺德什么时候这么谦虚过!阿诺德什么时候这么为他人着想过!在这个电子邮件里,阿诺德简直是脱胎换骨了。
 韩渊立即回了一个电子邮件给所有人,写道:
  
  “谢谢阿诺德提出如此周全的计划。它使得办事效率提高了。这个计划看上去是非常的合理。我几乎就要接受它了。如果这四个申请人都很优秀的话,我对这个计划是毫无异议的。
  
  但是,招聘大学教授的基本原则是宁缺勿滥。虽然我们急需人手,我们不能把不合格的人招进来,这是对系里不负责任,对学校不负责任,也是对申请人不负责任。不合格的申请人在严格的终身教职评审中是很难存活下去的。我们不能现在給他们一个不切实际的梦想,六年之后让他们悲观失望。
  
  比如萨娜就恰恰是这样的一个申请人。我们已经发现她的研究能力是有限的。哪怕我们招不到人,也不能招萨娜。
  
  最后我对阿诺德的计划作一点小改动。我们只盯着排第一和第二的申请人。他们都拒绝的概率是非常小的。所以我的改动没有实质上影响我们的招聘。”
  
  韩渊的电子邮件得到了除了苏吉尔和阿诺德之外教授的支持,而苏吉尔和阿诺德没有回信。
  
  韩渊晓得阿诺德想偷梁换柱。聘用意向书!你阿诺德打电话给前三个申请人时来几句你习惯的冷言冷语,编两个让人难受的条件,或者把系里和学校臭骂一顿,还有谁会收下你的聘用意向书。给了你这个尚方宝剑,你不就轻轻松松把萨娜搬过来了。但是这话是挺好听的。大家很容易买账。所以,韩渊就回了一个大家更会买账的电子邮件。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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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ntorin 发表于 2016-10-3 10:07:06 |只看作者 |坛友微信交流群
第十五章 图穷匕见
  
  倪乐寅觉得韩渊没有发现自己投票反对他的终身教职。只有约翰告诉了韩渊他投了反对票,其他人都不会告诉韩渊任何秘密。在第二次投票之前,倪乐寅还得想尽办法控制韩渊。看上去韩渊也和倪乐寅在玩游戏,根本不是开始预料的那么简单。尤其是愚蠢的苏吉尔不停的给韩渊送借口。
  
  约翰对韩渊有些同情。如果他胆敢想投赞成票,那阿诺德不找他算账才怪。约翰还要考虑以后的绩效评估,做梦也不敢得罪阿诺德。倪乐寅还得想一点主意来哄哄约翰,就他那脑子玩不过韩渊的。韩渊一开学就计划着换系主任,直接找约翰也不找倪乐寅。韩渊要么是防着倪乐寅,要么是用系主任来引诱约翰来帮他的忙。幸亏约翰把什么都跟倪乐寅讲了。倪乐寅才了解到韩渊的背后活动。
  
  苏吉尔现在把倪乐寅当救星,什么秘密和想法都告诉倪乐寅。苏吉尔一万个不情愿再碰韩渊的案子,被这个案子咬疼了。但是苏吉尔也不愿意手中的权力被副院长罗伯特分走。这等于打了苏吉尔一巴掌,明摆着说他作为系主任不称职。苏吉尔被要求不能处理韩渊的案子是因为他上了韩渊的当。韩渊和苏吉尔结下深仇大恨,以后所有关于韩渊的投票,永远不指望苏吉尔投赞成票了。
  
  如果倪乐寅第二轮投赞成票,苏吉尔和阿诺德就会揭露自己第一次投的是反对票。韩渊就晓得倪乐寅是骗他的。如果倪乐寅第二轮投反对票,由于是四票反对,韩渊也就同样晓得倪乐寅是骗他的。只要举行第二轮投票,倪乐寅这底细总得露出来。所以倪乐寅决心要不惜一切代价扼杀第二轮投票,如果实在拦不住韩渊,就怪他不听自己话,所以倪乐寅才投反对票。
  
  倪乐寅想到,韩渊扮张仪搞连横。利诱约翰,威逼苏吉尔,欺骗我,我就做苏秦搞合纵,刺激苏吉尔,欺骗约翰,压垮你。小小年纪,跟倪乐寅老江湖斗,必输无疑。倪乐寅一世与人为善之英名,不能毁在韩渊的手上。

  韩渊估计,如果倪乐寅最后决定站在自己这边,倪乐寅有能力把约翰的一票拉过来。虽然结果是二正比二负,但是倪乐寅和约翰需要单独写一份报告,里面会把自己的案子好好包装的。再说这四个人当中,倪乐寅的手腕最滑,写的东西让人看上去舒舒服服。阿诺德也会写,但他根本懒得动笔。苏吉尔写的话只有鬼才信。只要系里赢面大,高层的政治鲨鱼闻不到足够的腥味,就没有机会和兴趣掀起腥风血雨,后面的评审就会顺畅好多。如果系里输掉了,后面的评审就风险大增。如果拖到七月之后,新院长新校长上任,院办校办肯定少不了有老把机子给他俩新官下绊子。再说全然不知这两人是什么样的人。他们是不是嗜钱如命,是不是极端独裁,是不是象小布什一样只相信自己的“直觉”和“胆量”,都是一概不知。自己的案子就是有心贼人借刀杀人的最好机会,就跟倪乐寅在系里做的一模一样。碰上明白人,事情一帆风顺;碰上糊涂蛋,后果不堪设想。所以哪怕只有一线希望,韩渊绝对不会放弃。不到最后一刻,韩渊绝对不和倪乐寅摊牌,决定要费尽心机和他周旋。
  
  韩渊放弃了一切研究活动,不读文章,不写文章,不投文章。全心全意几门课教得好好的。哪怕是周末,所有的活动都参加,不给系里的老乌龟们提供攻击的借口。

  倪乐寅劝韩渊不要花时间研究那些晋职程序和政策。倪乐寅说那是浪费时间,因为人们都不会遵守规矩的。这话不完全错,肯定有很多家伙,就象苏吉尔一样,胸无点墨,肆意妄为。但是韩渊如果不读规定,走错一步,岂不被人搞死。韩渊研究这些规定,一是防自己犯错,二是抓别人把柄。倪乐寅是恶狼,却劝韩渊做傻羊。
  
  倪乐寅命令韩渊好好花时间赶快写一个资金申请报告,还催着韩渊说他会帮韩渊修改报告,说这样到第二轮投票时方便替韩渊答辩。写一份资金申请报告又不是写一篇新闻通讯,隔宿就能写好。设计目标,阅读文献,准备初始研究结果,样样耗精费神。韩渊过去的资金申请报告,每一份都需要至少两个月的时间,而且这期间,韩渊还既不备教案又不写文章。倪乐寅计划的是调虎离山,把韩渊绑在一个资金申请报告上,就没有精力做其它事。
  
  韩渊推辞说,写一个报告需要两三个月时间,急不得。急就章的资金申请报告根本没有用处。但是韩渊还是说自己每天都在努力,只是结果还没有出来。阳奉阴违,无人不会。

  第二轮投票前夕,倪乐寅把约翰和韩渊一起召集到倪乐寅的办公室。韩渊估计他们是来施压的。阿诺德和苏吉尔巴不得韩渊早点离开统计系,他俩不会介意韩渊什么时候申请终身教职。约翰也不在乎韩渊的存在,他恨不得所有的教授都比他菜。最在乎的是倪乐寅,要保住他的画皮不被撕开。
  
  三个人站在约翰的办公室里,谁都没有坐下。韩渊感觉到一股紧绷的气氛,身上有股热气在回旋,找不到出口。约翰跟柱子一样竖在那里,冷着一张死鱼脸,一副要把人生吞活剥的样子。倪乐寅黑着一张阴沉可怕的脸,招牌笑容再也找不到悬挂的地方。韩渊抿着嘴。
  
  倪乐寅对韩渊说:“你坚持申请就是破坏系里的和谐。”
  
  韩渊没有想到倪乐寅梦想当一个二十年前的共¥¥¥¥¥¥¥¥¥宣传部长。共¥¥¥¥¥¥¥党的媒体现在都网开多面了,只要不学¥¥¥¥¥¥¥功号召人群围攻中¥¥¥¥海,很多事都可以做。
  
  韩渊嘴角微微一翘,冷笑道:“你这话跟阿诺德和苏吉尔讲还合理。哪有警察不抓抢劫犯却叫事主不报案。尤其是阿诺德,赤裸裸的搞种族歧视。你们充耳不闻。”

     倪乐寅说:“阿诺德不是种族歧视者。”
  
  韩渊说:“不是?上次几个中国学生缺课去参加奥运会圣火游行,为什么阿诺德大发雷霆,发誓把这些不负责任的中国学生全部开除?”
  
  倪乐寅说:“那不是种族歧视。阿诺德是系里的研究生指导老师,有权力惩处做助教的学生,尤其在他们犯了错误的时候。”
  
  韩渊说:“我同意他有这个权利。但是在白种人学生几个星期不露面的时候,为什么阿诺德屁都不放一个?”
  
  倪乐寅不吭声。约翰凑了上来。
  
  约翰说道:“我们不要转移话题。现在是你的问题。你连系里的多数决定都反对,以后岂不是你在系里说了算!”
  
  韩渊怎么也没有想到约翰会这样说,把自己当成系里的独裁者了。
  
  韩渊嘲笑道:“如果我不反对这个否定的决定,岂不是阿诺德说了算!就算我升了副教授,四个正教授听一个副教授的岂不是笑话!你们对自己的智慧估计的太低了吧。”

  一阵难堪的沉默。
  
  一计不成,再来一计。过了一会,倪乐寅挤出一点尴尬的笑意,语气异常缓和的说:“你放弃这一次申请。我保证第七年学校肯定会放你过。”
  
  下一年的校长滨大榆木溪分校是谁?整个分校没人晓得,因为招聘校长的工作正在进行当中。倪乐寅不是校长,说这话真是哄杀人不偿性命。
  
  韩渊抬起头,盯着倪乐寅道:“除非校长写一个这样的保证书给我,否则谁替我承担一年后的风险。”
  
  约翰训斥韩渊道:“你这样固执己见是在自杀。”
  
  韩渊的职业前途被这帮乌龟横切一刀,现在杀人的却说被杀的搞自杀。韩渊嘿嘿一笑,约翰愣了一愣。
  
  韩渊说:“如果你们继续跟苏吉尔和阿诺德一起杀人放火,那么是滨大榆木溪分校的统计系在自杀。我会向学术评议会起诉所有违反规定的人。”
  
  倪乐寅瞪着韩渊,说道:“你威胁系里?”
  
  韩渊不慌不忙的说:“我也是系里一员,我威胁我自己干什么。难道你们认定我必须离开这个系了?哪怕你们这么认为,我还在统计系。别以为系里只有你们几个人!”
  
  歇了一口气,韩渊继续说:“你们把我善意的提醒当成威胁!好心当成驴肝肺。”
  
  约翰不晓得怎么接韩渊的话茬,就狠狠的说:“既然你这样顽固,那么我们就不帮你。”
  
  拿刺刀捅人还说帮忙,约翰的脸皮真够厚的。
  
  韩渊断然说道:“口口声声愿意帮我,为什么顽固的反对我晋职申请呢?”
  
  倪乐寅和约翰都不回答。

  过了一会,倪乐寅叹息说:“我是对你一片诚心,你却如此的顽固不化。就凭这条顽固不化,我不愿意再为你费心思了。这是一条反对你晋职的最重要的理由。”
  
  倪乐寅终于自己撕去画皮,但是没忘记给自己找了变脸的借口。
  
  韩渊说:“你要用,就用吧。我热烈欢迎。”
  
  韩渊晓得《晋职评审程序和政策》没有这条标准。如果倪乐寅真用这一条理由的话,违反程序的评审结论是无效的,给评审结束之后韩渊的起诉提供了理由。
  
  又是一阵沉默。
  
  吓不成,哄不成,只有骗了。倪乐寅决定使出最后一招。
  
  倪乐寅放松脸上紧绷的肌肉,一字一顿的说:“如果我们保证把苏吉尔搞下台,保证我们当中一个人做系主任,保证秋天在二正比二负的情况下,给你写一份完美的系主任报告,你能不能撤掉终身教职申请?”
  
  韩渊心里暗笑,你们还会一招诈降啊!赤裸裸的谈条件了!
  
  韩渊和苏吉尔斗是明人不做暗事,响鼓不用重锤。苏吉尔做事肆无忌惮,疯狂好久了,下台为时不远,还用得着你们。韩渊上次埋怨苏吉尔时,约翰就退避三舍,这次怎么胆大起来啦。
  
  韩渊想,你们已经砍了我一刀,重重的一刀,我才这么费劲心机,现在给我保证,鬼信。
  
  韩渊笑道:“千好不如一衷。你们都说要帮我忙,那么现在就这样做。为什么非要我再熬几个月?”
  
       倪乐寅和约翰恼羞成怒,
  
  约翰咬牙切齿的说:“如果你不妥协,那么第二轮投票很可能全部反对。”
  
  约翰早晓得你们四人商量好了。
  
  韩渊笑道:“一正比三负和零正比四负没什么区别吧。副院长罗伯特曾问我,‘如果没有第二轮投票,你申请不申请?’我毫不犹豫的说,‘当然申请!’我的案子死过一次,再死一次没有什么了不起的。说实话,我从来没有指望魔鬼发善心,如果有人想做魔鬼的话。其实零正比四负更好,我省得再去寻思那张赞成票是从哪里来的。”
  
  倪乐寅决定再软一次,温和的说道:“如果我们保证秋天是三正比一负,你撤掉申请好不好?”
  
  韩渊反问:“你们可以保证自己的投什么票,但谁又能保证苏吉尔的投什么票呢?”
  
  倪乐寅以为还有希望,急忙说:“我保证去说服苏吉尔。”
  
  韩渊回答过这个问题了,轻松的重复一遍,说:“去掉他在系报告里写的几句坏话都没有做得到。他的赞成票你怎么保证?”
  
  约翰忙不迭的说:“只要你妥协这一次,就这一次,我们就能保证办到。”
  
  韩渊笑着说:“我绝对撤掉申请,但是有一个条件,省得你们说我太犟,不妥协。”
  
  倪乐寅很高兴,问道:“什么条件?我们尽量满足。”
  
  韩渊装着严肃的样子说:“你俩做证人,让苏吉尔写一份书面保证,秋天投赞成票。”
  
  韩渊想,只要你们敢写,我就敢把它上交。
  
  倪乐寅大失所望,说:“你晓得这是不可能的。”
  
  韩渊回答说:“这是证明我不是你们所说的很犟。你们空口无凭,怎么让我信服!青蛙要命蛇要饱。你们要面子,我就不要!”
  
  不欢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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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ntorin 发表于 2016-10-3 10:07:36 |只看作者 |坛友微信交流群
第十六章 青面獠牙
  
  清晨,雾蒙蒙的,罗伯特走进文理楼,拐进一楼角上的一个小房间,里面已经坐了四个人,阿诺德,约翰,苏吉尔,和倪乐寅。罗伯特今天特别忙碌,所以把韩渊的案子安排到了上午八点钟讨论,临时找了这么一个没有窗户的房间,刚刚好能挤下五六个人。
  
  开会前两天,在阿诺德的要求下,阿诺德,约翰,苏吉尔,和倪乐寅四个人已经碰了一个头,在苏吉尔的办公室里,讨论了十几分钟,一致决定否掉韩渊的终身教职申请。阿诺德晓得,自己是杰出教授,哪个领导也不会把主意动到自己身上,所以浑身是胆。事到如今,什么规定,什么程序在阿诺德眼里都是垃圾。他们还把新来的助理教授比尔叫过去,警告比尔不要参与这场政治斗争,在领导层调查的时候一定不要说韩渊任何好话,否则下一次的绩效评估就不让他过。
  
  阿诺德晓得,今天会议不是容易开的。既然是罗伯特主持,苏吉尔和约翰有可能被罗伯特逼着倒戈。一旦苏吉尔和约翰倒戈,倪乐寅也有可能不听自己的话。这么一来,阿诺德的计划就全部落空。所以阿诺德就决定先发制人。
  
  罗伯特一坐下,还没有开口,阿诺德就拍着桌子咆哮起来。
  
  阿诺德说:“我在滨大榆木溪分校工作了三四十年,比在座的任何一位年限都长。我参加评审的终身教职申请已经数不清了。有人得到了系里的支持,有人遭到了系里的反对。但是我从来没有见过象渊一样顽固的人。在系里强烈反对的情况下,拒绝我们让他缓一年报的一致建议,顽固的坚持继续申请。他不顾系里对他的精心照顾,对我们没有一丝一毫的尊重。我们就直接否决他的申请。”
  
  罗伯特不动声色,平静但有力的说道:“系里可以建议,但是继续申请是渊的权利。我们不能剥夺他的权利。现在我们必须照程序来。他的案子里面有材料被遗漏了,补充了之后系里必须再次讨论。”
  
  阿诺德再次挑衅,蛮横的说:“罗伯特。你为什么来主持这个会议?这是根本不需要的。我认为,苏吉尔作为系主任,在处理渊的案子上做得非常的出色。渊根本没有资格晋职,连工资都不能涨。这是系里的事情,不是院里的事情。我们强烈反对院里越权对系里横加干预。”
  
  罗伯特说:“校长有权力在任何时刻无需任何理由撤换系主任。院长有义务向校长提供建议。对渊的案子这样处理的决定不是我一个人作出的。这是院长肯尼斯˙怀特,副教务长苏珊˙玛戈,还有我本人一起商量,分析了苏吉尔和渊双方的意见之后作出的建议,然后上报给校长,校长批准了我们的建议。”
  苏吉尔说:“你们三人都错误的信任了渊。他是个撒谎成性的人。以前我被他蒙骗了。最近和同事们交流才晓得一些真相。他在你面前说了我太多的坏话。不仅如此,他还是个横行霸道的人。因为系里否决了他的终身教职,他就跑到我的办公室大吼大叫,妨碍我的公务。”
  
  罗伯特说:“你在我面前对渊作出了很多评论。但是不管是谁的话,我们都会分析之后才作出判断。现在我们要讨论渊的终身教职申请,不是对他的情绪化反应和个人脾性做鉴定,而是对他的成果做鉴定。”
  
  阿诺德暗笑,既然苏吉尔已经和罗伯特已经顶了起来,苏吉尔反水支持韩渊是不可能的了,心里感到非常的踏实。
  
  倪乐寅说:“我们应该按照罗伯特的指示,把渊的方方面面都审查一遍。把上次没有时间审查的地方仔仔细细的审查,务必使得渊找不到半点弊病。我相信,在罗伯特的领导下,我们肯定会得出一个客观的令人信服的结论。”
  
  罗伯特说:“讨论三个方面,研究,教学,还有服务。从研究开始吧。我只管主持,保证整个程序能按部就班的走完。我还要观察讨论是不是按照相关的规定和政策进行的。但是对具体的每一点讨论,你们要表达自己的意见,最后投票。但是我不投票。”
  
  倪乐寅说:“渊的研究从成果上说还是很丰富的。渊高产面窄。好几个校外评审人都提到这个问题。”
  
  校外评审人说助理教授需要聚焦到一个研究方向上,韩渊确实是这样做了,他们指出韩渊的天分和才华显然可以用到其它的研究方向上去,他们期待着韩渊晋职之后对统计做出更多的贡献。这些都是对韩渊的褒扬。有一个教授还特意指出这是褒扬,千万不能当做批评。再说,韩渊的文章上了好几个领域的期刊,是统计系里除了约翰之外应用项目涉及领域最宽广的人。倪乐寅故意的断章取义。但是他没有说自己的意见和校外评审人是一样的,只是说他们提到这个问题,言辞上滴水不漏,暗示却非常的强烈。
  
  罗伯特晓得倪乐寅老狗玩不出新把戏。倪乐寅说韩渊的研究方向太窄。现在哪个领域不是枝繁叶茂,哪个学者不是躬耕一隅。专业专业,就是要术业有专攻。病毒系的教授可能一辈子就盯着一种蛋白质做研究,不也照样拿麦克阿瑟天才奖。
  
  约翰说:“对于乐寅的发现,我想解释一下。从我跟渊的相处的经验来看,我觉得渊对其他人的研究不感兴趣,只盯着自己的研究方向。这样做研究的话,路子自然是越走越窄,最后无路可走。所以他的高产是一个暂时现象,不可能持续下去。如果他拿了终身教职,将来就会一篇文章也写不出来。”
  
  倪乐寅说:“约翰说得很好。我和渊有许多的接触,多次劝他涉及更多的领域,不能只做一个方向的研究。但是他愚顽至极,借口说自己手头的问题太多。他只顾把现有的问题解决掉,急功近利的多发表几篇文章,根本没有注意到早就应该为将来做些准备。他的研究不具备可持续性。我口头警告过他,你这样下去,终身教职可能会有问题。其实我们早就应该书面警告他,或许他会有所改变。”
  
  其实,倪乐寅从来没给韩渊谈过研究问题,哪里需要啊。韩渊五年的文章数量是倪乐寅三十多年的文章数量的三分之二。顶尖期刊的文章数量韩渊还多一些。

       约翰说:“对于渊的愚顽至极和急功近利,我有深刻的体会。我为了提携他,带了一个问题去和他讨论。我期望着和他一起做点儿理论的东西出来,因为他数学水平很高。他看了一眼说道,这个问题是某个解决了的问题的变种,需要用一点变分的知识。如果要证明的话,应该给那个解决了原始问题的教授发个电子邮件,把他没有发表的证明细节要过来看一看,再修改修改,或许就能解决这个新的变种问题。我说,我们应该把原始问题独立的从头到尾弄明白,解决掉,然后自己就可以解决变种问题了。他说,你这样做又不能很快的发文章。我就说,做研究只为了发文章是非常愚蠢的。做研究的目的是把问题搞清楚,而且要独立的搞清楚,不能依靠他人,而不是发文章。他就说,‘哪怕就算是愚蠢吧,但是还是坚持我的做法’。我们就这样不欢而散。”
  
  约翰说韩渊愚蠢就象刚入伍的士兵嘲笑拿破仑不会打仗,或者刚学画的稚童说达芬奇不会画画。约翰的思维如一个学生做教师布置的家庭作业。被约翰无辜的骂了一声愚蠢,韩渊当时很生气,但不想和约翰争论,决定自嘲一番,以表心意。哪里想到一句自嘲的话能引起约翰这么多的感慨和推测。
  
  苏吉尔说:“他太与众不同了。明明晓得自己的做法愚蠢,还是不思悔改。确实是无药可救了。”
  
  倪乐寅问约翰道:“现在你已经解决了那个问题吗?”
  
  约翰说:“没有。对变分问题,渊说他了解,但是我是一点都不熟悉的。我一直没有时间读一读变分的书。”
  
  倪乐寅说:“除了研究面狭窄之外,渊几乎没有什么合作。他的文章大多是一个人写的,现在已经找不到这样与别人不合作的人了。他的做法实在是不合时宜,跟不上时代的潮流。”
  
  约翰说:“我作为统计咨询中心主任,不但与外系的人有许多合作,我还注意和自己系的人合作,包括阿诺德和星韵。刚才已经说了,我主动找渊合作,但是没有成功。显然是他没有合作的心愿,更愚蠢的不晓得怎么合作。”
  
  韩渊的文章有十篇左右是合作的。他还有十篇左右的文章是独立作者,这个时代确实是空谷足音,给人印象深刻。倪乐寅就利用这印象以及这些文章的绝对数量也不小,信口雌黄的给人制造出韩渊不与他人合作的感觉。
  
  阿诺德一直没有吱声,看着倪乐寅和约翰一来一往的攻击韩渊,心里很是得意。今天这会议不管怎么开,结果已经确定了。
  
  苏吉尔忍耐不住寂寞,就说:“渊做什么化学测量学,研究的方向冷僻,所以他总是拿不到资金。”
  
  约翰说:“我们是个小系,每个教授都应该是个多面手。现在热门的研究方向那么多,渊应该作一些热门的问题。这样的话,他就可以吸引更多的学生。他不识好歹的做些冷门问题,对系里的贡献太小。”
  
  除了约翰,在座的正教授谁也没有做什么热门研究,所以大家都没有兴趣搭约翰的腔。
  
       于是罗伯特说:“如果你们对渊的研究再不提出具体的意见,我们就开始讨论他的教学吧。”
  
  阿诺德说:“渊的教学,在我眼里真是惨不忍睹。在课堂上他开口的时候,我都不晓得他说的是不是英语。跟我见到的其他中国教授一样,所有的单词音都发不准,用的单词也不准确,眼光从来不敢接触学生,不晓得什么时候该停顿,也不晓得什么时候该重复,一点交流的技巧也没有。”
  
  阿诺德批评韩渊,也捎带着批评了倪乐寅。倪乐寅似乎回忆起了自己当年申请终身教职,据说阿诺德说了同样的话。阿诺德就是复活了的赛门˙勒格里(Simon Legree),而自己似乎演起了汤姆叔叔(Uncle Tom)。只是汤姆叔叔还愿意协助女奴逃走,自己却和阿诺德一起整起了韩渊。倪乐寅年少的时候读林琴南的《黑奴吁天录》(《汤姆叔叔的小屋》)还有满腔愤慨,如今只是百感交集。
  
  罗伯特插了一句话,说:“我从来没有见过渊如何教课。但是他在跟我交流的时候,我能完全听懂他的话。而且他说话很有逻辑,不含糊,也不啰嗦。看上去他也完全听懂我的话,并且能及时的做出反应。”
  
  约翰立刻摆出一副公正的样子说:“我能听懂渊的英语。但是他太自以为是。经常讲一些一点用处都没有的东西,听不进去我的好心劝告。我自己讲课都是拣最重要的课题讲,渊都是拣最奇怪的课题讲。”
  
  约翰对韩渊说过他不给韩渊写第一次听课的评语。但是约翰异常的记仇,你对他再小的冒犯,他永远会耿耿于怀,不时把自己的怨恨拿出来晒一晒,以保新鲜。韩渊反驳他的建议时就埋下了约翰对韩渊不停诋毁的种子。

       苏吉尔说:“约翰说的对,渊教课的方式很有问题。开会之前,我阅读了他的所有课的教学评语。终于发现在2005年他教的《方差分析和实验设计》课上,学生给他教课的组织性打了一个低于系平均值的分数。所以渊不仅教课不会选择教学的内容,也不会组织教学的内容。”
  
  罗伯特问:“你记得具体的数字吗?”
  
  苏吉尔说:“记得。系平均分三点五,渊的分数三点三,总分五分。”
  
  罗伯特说:“谢谢。但是三分以上就是合格。”
  
  见苏吉尔僵在那里,约翰说:“尽职的教师一定得用有效的方法考查学生。我们已经发现渊这方面有问题。”
  
  苏吉尔说:“这是我最早发现的。我立刻给了他一个警告。但是他不听我的话,继续给学生好成绩。比如《机器学习》,全给A;再比如《数理统计介绍》,六个A,四个B,一个C。”
  
  罗伯特说:“他的申请材料里有学生成绩这方面的资料吗?”
  
  苏吉尔说:“没有。但是我是系主任,我可以查到所有课的成绩分布。开会前,我仔细的做了研究,把他教的课全部清查了一遍。如果我不这么认真,光从他的材料来看,我们是不可能晓得他有这样的缺点的。他这么做并不是他对学生仁慈,而是他不晓得如何去衡量学生。我还查了他教过的课的教学大纲,都放在他的网页上。你们如果有兴趣,自己也可以查。我把他衡量学生的方法和我的方法做了对比,发现了许多不同。”
  
  约翰说:“都有哪些不同?”
  
  苏吉尔说:“渊从来没有用过当堂小测验。我每学期都有三次这样的当堂小测验。其实自从他来到这里教书开始,我就建议他使用。但是他从来没有听我的建议。他布置的家庭作业比我少。我每周布置一次家庭作业,非常有规律。渊在教学大纲写道自己会每周布置一次家庭作业,但是我查了他在网上公开的家庭作业次数,有的课是我的次数的四分之三,有的竟然只有二分之一。所以他做事根本不守规律。最荒唐的是,他教《机器学习》的时候,竟然没有考试,只有期末项目。”
  
  倪乐寅在微微的笑,原来苏吉尔功夫下得很细的时候,说出来的话也清清楚楚。

     罗伯特说:“你说的这些资料,是不是渊的申请材料里都没有?”
  
  苏吉尔说:“当然没有。渊有网页。所有的资料都公开在网上。我本来也不晓得。我有个学生喜欢从渊的网页上下载课件,课件里的东西跟她做的论文有关。我才晓得学生在自学渊的课件。”
  
  罗伯特说:“渊的课件似乎有用。”
  
  苏吉尔说:“他做的课件那么花里胡哨的。用电脑打的字,有公式,有表格,有图形,数值的例子也很多,还有什么模拟程序,学生喜欢。我习惯了手写的课件,不喜欢他那样做。我看他就是在卖弄他的计算机水平,跟我们比高人一等似的。”
  
  约翰说:“渊是喜欢卖弄。上次我问他一个数值积分的问题,他说,读我写的课件吧,里面把高斯积分法的理论,R程序,和如何有效应用R函数都做了一个总结。我只想晓得一个R函数,他却向我推销他的课件。”
  
  罗伯特说:“我提醒一下,照规定,评审依据的是申请材料的所有信息。其他的信息有个能不能用的问题。”
  
  阿诺德说:“废话!如果只读那个教学课程表和几个糊涂学生的评语就行的话,我们在这里讨论什么。”
  
  罗伯特说:“我在尽我的义务提醒一下。当然你们可以坚持自己的意见,因为最后对你们的意见负责的还是你们自己。对于渊的教学,大家还有意见吗?”

  见大家都不再说话,罗伯特就说:“接下来我们讨论渊的服务了。”
  
  约翰郑重其事的说:“助理教授的校内服务应该提高。写文章对学校是没有一点贡献的。我们应该叫所有的助理教授对我们系里和整个学校做一些扎扎实实的贡献,比如给本科生开独立研究的课程啦。渊真糊涂,搞不清楚哪些事情是重要的,哪些事情是不重要的。我感到很奇怪。既然他能写那么多文章,为什么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搞不清楚呢!”
  
  说别人糊涂,愚蠢,约翰向来是不遗余力的。好像他特聪明,能轻松发现别人智力低下。而且约翰曾经被倪乐寅指挥的团团转,给系里干了许多活,现在当然是当着罗伯特的面表功的时候。
  
  罗伯特说:“我在学校的活动上多次碰到渊。这些算他的服务。”
  
  苏吉尔说:“这些活动每个系都会派人去摆一个摊头。轮到韩渊值班的时候,韩渊就做在桌子后面一言不发,极端的不负责任。”
  
  罗伯特几乎每次都参加这些活动,还要讲话。罗伯特也遇到过苏吉尔,发现苏吉尔经常强行拉住访客的衣袖喋喋不休,根本不注意访客欲走遭留的尴尬表情。罗伯特也遇到过韩渊,晓得苏吉尔在撒谎。
  
  罗伯特说:“渊开口的。比如他跟我说过话。”
  
  阿诺德说:“渊真会挑。不理会系里的同事,反倒主动去接触院长校长。我现在才明白为什么渊的话有人信,苏吉尔的话没有人信。”
  
  罗伯特说:“苏吉尔与我接触的机会更多。许多活动我相信渊不晓得我会参加。他是系主任指定去参加的,并不是自己选择的。”
  
  苏吉尔说:“确实是我指定的。你永远不要指望渊积极主动的参加任何一个活动。系里的助理教授,包括渊,都很懒。再加上这些活动都是在星期六举行,每次我都发愁让谁去。我晓得渊内心是不情愿参加。在我的命令下,他最后还是参加了。但是不管他有没有做好事情,他的态度首先是个问题。”
  
  倪乐寅说:“我们是一个注重和谐一致的系。服务,不仅指的是干了什么事,有没有把事干好,这些都是物质层面的东西。我们系作为一个整体,一定都有一些精神层面的东西。这就指的是在完成事情的过程当中,同事之间达成了多少默契,培养了多少信任,发展了多少友谊,从而快快乐乐的把一件事情一起做好。如果我们从这个角度看的话,渊服务方面的问题实在是举不胜举。”
  
  苏吉尔说:“乐寅说的极是。渊做过我们系在院执行委员会的代表。就出了问题。”
  
  罗伯特说:“那是一项很重要的任务,而且得花很多的时间,代表都是大多是资深的教授,熟悉学校的事务。对助理教授来说,那是一件艰难的任务。”
  
  苏吉尔说:“因为重要,所以我们就派了助理教授去锻炼。但是渊做的极其差。”
  
  约翰说:“差在哪里?”
  
  苏吉尔说:“你们收到过他关于执行委员会会议结论的电子邮件吗?”
  
  在约翰,倪乐寅,和阿诺德都说过没有之后,苏吉尔说:“他从来都不向系里报告执行委员会开会的结果。这是对系里极端的不负责任,也是对同事的极端的不尊重。说明渊心里没有想着我们这些同事。”
  
  约翰说:“有一次我发现他在找你,似乎是关于这个执行委员会的事情。”
  
  苏吉尔说:“他有时候确实向我汇报。但是他应该向所有人汇报,不能把我当成中转站,给我增加额外的负担。其实不仅是执行委员会的代表,还是其他事情,他都把系主任当成了中转站,放弃了他自己跟同事们报告的义务。”
  
  罗伯特说:“向系主任报告是他的义务,正如我向院长报告一样。但是我不用通知其他副院长。”
  
  苏吉尔说:“你属于管理层,有一个等级问题。渊和我们这些同事之间没有等级问题。”
  
  倪乐寅说:“如果我是系主任,我会容忍他怎么做,不就是就多忙一会儿嘛。但是韩渊不仅不尊重同事,还骚扰同事。”
  
  罗伯特说:“性骚扰?”
  
  倪乐寅说:“不是。他觉得我是中国人,就会因为种族的因素偏袒他。有一天竟然在凌晨四点钟打电话到我的家里,拼命游说我,劝我投他的赞成票。”
  
  罗伯特说:“在投票之前游说是坚决不允许的。这是一项非常严肃的指控。你要不要写一个书面报告。或者我替你写一个书面报告。”
  
  倪乐寅说:“算了算了。我只是说一下,还不想把事情闹大。他拿不到终身教职离开这里就行了。我不希望他被学校处分。虽然他骚扰了我,但是我对他还是很爱护的。我这点仁慈之心还是有的。”
  
  就这样大家继续对韩渊批斗,一直到一个小时的预定时间到了还是没有停。罗伯特不得不中止讨论,举行投票。没有半点意外,结果是四票全部反对。当天下午,罗伯特通告了韩渊讨论的结果,鼓励韩渊说,自己觉得这个案子没有问题,祝韩渊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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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ntorin 发表于 2016-10-3 10:08:43 |只看作者 |坛友微信交流群
第十七章 擒奸讨暴
  
  罗伯特˙罗德担任副院长以来一直受人尊重。主持对韩渊案子的讨论是他异乎寻常的一次经历。统计系的那几个教授都太疯狂了,把一场非常严肃,事关一个学者的整个职业生涯的讨论变成了泼妇骂街,而且被骂的申请人还不在现场。谁也没有把副院长罗伯特当一回事。苏吉尔彻底忘了他在讨论结束之后还是系主任。确实是满嘴谎言。空包弹是伤不了人的,却证明了自己的卑鄙无耻。既然苏吉尔忘记了自己是系主任,我就顺水推舟,让他下台吧。
  
  那么谁能做系主任呢?阿诺德是《星球大战》里的银河帝国年迈的帕尔帕庭(Palatine),不能把羊羔交给他。倪乐寅是《蝙蝠侠列传》里的双面人哈维˙丹特(Harvey Dent),不晓得他会坑你还是帮你。
  
  约翰看上去恶意稍微少一点,自吹自擂的时候多。但是他心中却另有一把秤,用来秤一秤社区大学的教师或许还可以,却是万万不能用来这样秤一个研究型大学的教授。千里马就在眼前,却还是嫌东嫌西,买椟还珠。约翰是希腊神话里的普洛克路斯忒斯(Procrustes),打造了一张劣质的魔床,去衡量统计系的每一个助理教授,结果是他们都缺胳膊少腿。罗伯特晓得如果自己能做一回提修斯(Theseus),命令约翰躺上他自己的床,约翰就不可能在滨大榆木溪分校混下去了。
  
  第二天一早,罗伯特通知统计系除了苏吉尔之外的其他教授讨论换系主任的问题。首先是约翰按照预约来到罗伯特的办公室。
  
  罗伯特说:“你觉得苏吉尔系主任的工作做得怎么样?我们每年都必须评估一个系主任的表现,再决定要不要继续聘用。”
  
  系主任的年度评估通常是不用谈话的,只是发几张选票,让教授划勾划叉。只有在换届的时候,系里的每个教授才会被咨询。可是约翰不知罗伯特要卖什么药,还不敢说苏吉尔的坏话。
  
  约翰说:“苏吉尔非常的卖力。努力的想把事情做好。”
  
  约翰这话大部分是对的,苏吉尔是想把许多事做好,可是要么不会做,要么自作自受,要么夹着私心。想做好不是做得好。
  
  罗伯特不想拖沓,直截了当的说:“可是昨天在讨论渊的案子时他撒了很多谎。你很明白这一点。”
  
  约翰说:“苏吉尔应该对渊不让他处理这个案子生气了。”
  
  罗伯特严肃的说:“首先不是渊不让他处理自己的案子,这是校长的决定。第二,感情冲突和工作责任必须分开,苏吉尔没有做到这一点。”
  
  约翰这才明白罗伯特要收集苏吉尔的罪证,这不就意味着快轮到自己当一当系主任了。
  
  约翰就说:“苏吉尔做系主任确实惹出了许多问题。”
  
  罗伯特一如既往的干脆,说:“具体一点。”
  
  约翰慢条斯里的说:“他做事比较神神秘秘。我们通常不晓得系里发生了什么事。比如,我们每年招多少博士研究生,谁都不晓得。除了招生委员会决定的名额外,他还会莫名其妙的招一些学生进来。我很担心这么多博士研究生的论文怎么办。苏吉尔,星韵和我已经带了许多学生,很难再接受更多的博士研究生。阿诺德是不会指导博士研究生的。只有乐寅和渊可以多指导一些博士研究生。这也是我为什么反对渊晋职的原因。如果这一次不卡他一下,他以后根本不会听我的建议。这样系里的学生指导问题就更严重了。”
  
  罗伯特晓得约翰就是主要利用这个理由投反对票的,就警告说:“你不能把系里的问题和渊的晋职问题联系在一起。渊的工作做的好坏是一回事,系里的问题是另外一回事。渊不需要为系主任制造出来的问题负责。”
  
  约翰感受到罗伯特批评的味道,赶忙说:“你说的对。如果渊这一次能成功的话,我还是祝贺他。”

    罗伯特把话题拉回苏吉尔身上,说:“我们继续谈苏吉尔的问题。”
  
  约翰说:“苏吉尔对教授和学生都缺少恰当的尊重。有的时候甚至是莫名其妙的残忍。有一个博士研究生因为重病不能担任助教,苏吉尔发电子邮件强逼那个学生退学,理由是这样才能减少系里的负担。这是一个天资聪颖但生而残疾的学生。我晓得后就让他跟我做独立研究。后来这个学生以优异的成绩拿了一个硕士学位毕业了,其实他的资格考试成绩是最好的。”
  
  罗伯特露出一丝赞扬的笑容,点点头说:“谢谢你把这个问题解决了。这不只是残忍,而是歧视。苏吉尔这样做会给学校带来法律上的麻烦。”
  
  约翰说:“苏吉尔在分配系里资源的时候很不公正。我有一个学生本来安排好要做助教的。但是有一天苏吉尔突然要求我让这个学生做我的助研。我手中的助研名额已经用完了。我匆忙之中好不容易在我的一个朋友那里给这位学生搞了一份助研的工作。后来我了解到,苏吉尔刚收了一个学生做自己的博士研究生,他把那个助教的名额挪个自己这个新招的学生了。”
  
  罗伯特严肃的说:“系主任绝对不能以权谋私。那你推荐谁继任系主任呢?阿诺德行吗?”
  
  罗伯特还想试探约翰对其他人的看法。
  
  约翰倒是干脆,说:“不行。他考虑问题只有一个维度,只有英语好才能教学。所以英语不是母语的教授在他的眼里都是不合格的。乐寅可以,有经验。”
  
  约翰也想试探罗伯特对其他人的看法,急着了解自己机会到底有多大。
  
  罗伯特说:“乐寅不久前已经做过两任了。你自己呢?”
  
  约翰说:“我真的很忙。我们统计咨询中心的工作刚步入正轨。我不能在这个时候甩手不管。除非院里给我一点额外的支援。”
  
  约翰哪里想到会去拒绝罗伯特的意向。但是他死活不想放弃统计咨询中心主任这个位置。只要占着这个位置,自己就不愁没有研究课题,不愁没有办法带学生,当然也就不愁没有文章发表。他想既要做系主任,又要控制统计咨询中心。如果罗伯特让其他任何人接手,自己的研究就彻底完蛋了。虽然那几个老家伙不可能做,但几个助理教授都有能力接下统计咨询中心主任,尤其是甄星韵,做了这个位置岂不是如鱼得水。
  
  罗伯特明白约翰要两全其美,就说:“我会竭尽全力的帮助你。”
  
  约翰就提出自己想好的条件,说道:“再雇一个副主任接手我的一些日常工作,和我一起教《统计咨询》课。”
  
  罗伯特问道:“人选呢?”
  
  约翰说:“艾立克˙诺里斯(Eric Norris)博士,一位经验丰富的统计学者。我们的配合天衣无缝。”
  
  艾立克是约翰几年前毕业的一个学生,也是他的一个好朋友。艾立克确实是经验丰富。现在由于预算的减少,他的工作可能维持不下去了。约翰是在帮艾立克找一份新工作。
  
  约翰的私心是艾立克永远不会跟自己作对的,所以这统计咨询中心就永远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了。当然艾立克是自己能控制的人选,其实副主任本来也可以由任何一个助理教授担任的,比如比尔˙杭特或甄星韵。但是如果比尔或甄星韵做了,将来就要做主任,自己还是断了退路。

  罗伯特立即明白约翰很想当系主任,而且根本不想放弃统计咨询中心主任的位置。
  
  但是罗伯特这个时候不想顾虑太多,他对约翰做好做不好系主任没有信心,但他确实是一个不错的统计咨询中心主任。这个统计咨询中心好不容易才象模象样,换个新人搞坏了不值。他决定不否决约翰的要求。这艰难时刻就多给约翰一点甜头。如果他能把事做好就谢天谢地了。反正以后调整的机会多得很。
  
  罗伯特说:“我会把你的意见反映给院长的。我们商量之后会在恰当的时候把最后决定通知你。另外,渊有很大的概率会晋职的。回去和他聊一聊。只要你主动一点,我觉得他不会拒绝你的邀请的,毕竟你们以后需要很好的共事。”
  
  罗伯特真心的希望约翰和韩渊能处好。既然约翰已经犯下大错,就应该去弥补一下。韩渊应该是通情达理之人。
  
  约翰立刻明白,说:“我会听你的建议,邀请他共进一次晚餐。”

       接着是阿诺德来到罗伯特的办公室。
  
  罗伯特说:“我听到了其他人对苏吉尔有很多的负面意见。现在我是想听一听你的意见。”
  
  阿诺德说:“苏吉尔确实缺少了一些沟通的技巧。有一次在系里的会议上,他批评韩渊说:‘如果你不拿点资金回来,我就让你多教几门课!’其实我也没有资金,这不是也骂我吗?我是杰出教授,写的文章比他多几倍。”
  
  罗伯特说:“系主任可以跟教授商量教什么课,不能改变教授的工作量。”
  
  阿诺德说:“苏吉尔还有点揽权。我是系里的研究生录取委员会主任,应该由我来负责整理申请资料,决定什么时候开会,然后一起定下录取的名额。苏吉尔把大事小事全都包揽。虽然我是落个轻松,但他真是对我很不尊重。”
  
  这次苏吉尔是吃力不讨好。但是他确实不该这么做。
  
  罗伯特说:“如果苏吉尔下台的话,你愿意接手做系主任吗?”
  
  阿诺德想,什么系主任都得听我的,我直接费那份心干什么。
  
  阿诺德说:“不。我这把老骨头也快退休了,真的不想再操这份心。除了苏吉尔有时候糊涂一点外,还有谁做系主任对我不尊重的。我的意见他们一般都会听的。系里也就渊对所有人都不尊重,态度极其恶劣。但是反正他也拿不到终身教职,快离开这个系了。象他这种无法与人共处的人,在哪里都不会拿到终身教职的。”
  
  罗伯特没有接阿诺德的话茬,径自说:“在谈话结束之前,你说约翰和乐寅谁更适合一些。”
  
  阿诺德说:“都行。”
  
  随后是倪乐寅。倪乐寅接到通知就晓得罗伯特要下手换系主任了。统计系的苏吉尔三年之乱应该结束了。现在是该轮到倪乐寅“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岳飞的《满江红》是倪乐寅最爱的词之一,可是阿诺德对自己终身教职申请的那一场折磨,让倪乐寅“白了少年头,空悲切”。现在倪乐寅很想重新上台,一雪前耻。所以对罗伯特要竭尽所能的拉拢。
  
  一进罗伯特的办公室,倪乐寅就满脸堆笑的说道:“感谢你如此关注我们系里的事情。连渊的晋职讨论也得劳你的大驾。虽然最后他没有得到大家的支持,但是那是他的材料还没有足够好。有了你的主持,他再也不会说系里对他的处理不公正了。你对程序和政策的熟练保证了最后的结果是站得住脚的。”
  
  罗伯特根本没有兴趣听这番马屁。而且倪乐寅这么一说,自己的主持就变成了对他们胡作非为的背书,根本是侮辱罗伯特的人品和智慧。罗伯特很是生气。
  
  罗伯特说:“那个案子已经讨论过了。我现在是咨询你对苏吉尔的看法。”
  
  倪乐寅见罗伯特没有接自己的话茬,心中有些不爽。但是倪乐寅喜怒不形于色。
  
  倪乐寅不紧不慢的说:“作为我的继任,苏吉尔改变了我当年许多行之有效的方法。当然啦,新官上任三把火,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做法。事情怎么都会做完,只是一个效率高低和过程是否顺利的问题。”
  
  罗伯特明白倪乐寅对苏吉尔是不满意的。但是看上去他只是想泛泛的表达意见,说了跟没说没什么区别。罗伯特需要鼓励他一下。
  
  罗伯特直截了当的说:“我需要你真诚的看法。不要有什么顾忌。这种谈话是不留记录的。”
  
  既然罗伯特这么说了,倪乐寅再也用不着拿腔作势。机会就这么一次,倪乐寅决定放开嘴巴攻击苏吉尔。
  
  倪乐寅说:“苏吉尔经常说一些不该说的话,给自己,也给整个系里的工作带来很大的被动。就拿这次渊的晋职来说吧。事实上我们最后发现渊有许多问题,所以系里就反对他的晋职。苏吉尔个人判断渊是可以晋职的。这也没关系,毕竟人各有各的想法。他却在系里开会讨论之前,就告诉渊,系里至少有三个教授会支持渊的晋职。根本就不晓得他这样说的理由是什么。他没有跟我们其他三个正教授商量半句。”
  
  罗伯特打断倪乐寅的话,说:“系主任不应该给申请人过于乐观的期待。但是,他不跟你们商量是对的,否则有预先决定投票的嫌疑。而且你的意思是说,阿诺德,约翰和你,确实在开会之前讨论了渊的案子。”
  
  罗伯特早看出了对韩渊案子的第二次投票时预先商量好的,正好批评一顿。
  
  倪乐寅有些尴尬,马上就说:“你说得对。当系里结果出来的时候,由于跟苏吉尔事前给他保证的不同,渊就觉得系里对他不公平。苏吉尔实在是无颜再和渊说话,总是躲着渊。他委托我去说服渊。我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渊安顿下来。我本来以为事情就过去了,不知怎么搞的,他又被渊指控渎职,弄到院里来替他收拾烂摊子。如果不是他当初大嘴巴给申请人什么保证的话,渊也就不会自我膨胀到现在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也就不会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发生。苏吉尔这样做对谁都没有好处,包括苏吉尔自己,渊,系里其他人,还有院里。”
  
  罗伯特说:“这事苏吉尔责任重大,但是其他的教授都有责任!”
  
  罗伯特这话很重,这就是说倪乐寅也有责任。但是罗伯特主持了会议,什么事情都跑不过他的眼睛,倪乐寅也无从辩驳。再说,今天韩渊的事不是主要的事,倪乐寅不想节外生枝。倪乐寅决定忍住性子,继续说苏吉尔的坏话。
  
  倪乐寅没有对罗伯特的话作出回应,而是接着说:“苏吉尔说的话还经常前后不一致。比如,他是我好几个学生的论文委员会成员。大家都晓得论文委员会安排一个共同的时间开会是很不容易的。一旦许诺了一个日子,就不能轻松更改,否则大家都很麻烦。苏吉尔言而无信。他经常会在开会前几天,甚至前一天,突然说他参加不了,要求改期开会。有好几个国际学生被他这样搞了,都忍气吞声,不敢得罪他。有一次他碰到了一个国内学生,在开会前一天要求改期。那个学生千求万求,请苏吉尔一起去星巴克喝咖啡。苏吉尔也真听话,就去了星巴克。当咖啡买到之后,突然那学生泼了苏吉尔一身咖啡,骂道,‘狗娘养的!明天你也要这样准时!’苏吉尔确实准时参加了会议,也没有刁难那个学生。后来我才晓得苏吉尔不喜欢这些学生没有找他做导师,而且还跟苏吉尔的学生说苏吉尔的研究太烂。苏吉尔把这些情况都摸清楚了来报复学生。”
  
  虽然苏吉尔胡作非为的事情不少,大家还都是道貌岸然,很少这么赤裸裸的骂苏吉尔。这个学生替所有不喜欢苏吉尔的人出了一个恶气。
  
  罗伯特问道:“这是发生在苏吉尔做系主任时候的事吗?”
  
  倪乐寅说:“不是。但是苏吉尔做系主任时,还是一如既往的前后不一致,睚眦必报。”
  
  罗伯特直接问道:“你觉得约翰可以担任系主任了吗?”
  
  罗伯特根本不想给倪乐寅半点期望,否则倪乐寅肯定顺杆儿爬,自己会很被动。
  
  倪乐寅说:“约翰经验不足。现在系里是一个非常乱的时期,系主任需要经验,魄力和远景。当然啦,经验不足可以学嘛。如果你想让他做的话,我会全力支持他的。我会把我的经验毫无保留的传授给他。但是约翰真是很忙。他是统计咨询中心主任,手头有很多的项目要管。他有那么多的博士研究生要带。他一般都会手把手的指导他的学生。他还是生物统计协会的滨湖州支部主席,据说活动也挺多的。他现在已经是忙的团团转了。我真不晓得他哪里还有时间做系主任。你晓得,系里的大事小事也够一个人忙的。系主任不是赋闲之职,而是替院长跑差事的,就是一个超级院长秘书。”
  
  倪乐寅当然不会放弃,对约翰是明贬暗贬都来,再用约翰现在的职务拖住他,整个意思就是说约翰是不合适的,尤其是在这个节骨点上。
  
  罗伯特说:“我只是了解大家的意见。至于困难,我们会想办法解决的。你还有更多的意见吗?”
  
  罗伯特已经没有兴趣听倪乐寅批评约翰了。
  
  倪乐寅说:“没有。”

  助理教授甄星韵和比尔˙杭特也相继谈了话。
  
  一个女教授度过带薪产假后,大学给她提供的一个育婴方便措施就是上班不教学(modified service)。除了开开会,跟自己的博士生博士后见见面之外,一切时间自由支配。甄星韵告诉罗伯特,苏吉尔逼她在母乳喂养期间教两门课,警告甄星韵不能只为自己的小家庭作想,应该为系作想。
  
  甄星韵不支持倪乐寅做系主任。甄星韵说这么多年来,倪乐寅对韩渊总是赞赏有加,但是苏吉尔告诉她,倪乐寅现在却突然也反对韩渊的晋职。她无法理解倪乐寅这样令人不可捉摸的风格。
  
  甄星韵说,苏吉尔在招聘助理教授的时候,逼申请人签一个两年内不得离开系里的合同。虽然苏吉尔这样做是非法的,也是可笑的,但是吓跑了不少申请人。
  
  比尔说,苏吉尔要求他拿出自己的助理教授启动资金去资助系里的博士研究生。比尔刚刚来教书,还没有许多活需要给学生做。所以比尔资助的学生名义上是助研,实质上是什么活都不用干。比尔觉得这是苏吉尔逼他乱用学校的资金。
  
  最后是和韩渊的谈话。罗伯特晓得,他一定有很多话要说,因为是他首先提出要苏吉尔下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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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ntorin 发表于 2016-10-3 10:09:29 |只看作者 |坛友微信交流群
韩渊笑道:“几个月前,大家都觉得我在夸大苏吉尔的缺点。让他下台是不可能的。”
  
  罗伯特说:“最后建议是肯尼斯向校长提的。他们有自己的理由。”
  
  韩渊说:“一句话,苏吉尔是一个毒性领导,会毁掉一个组织。我们系就在毁灭的边缘。”
  
  罗伯特说:“给出具体的例子来。”
  
  韩渊说:“苏吉尔事无巨细,都亲自过问。一方面他自己忙忙碌碌。另一方面,对其他人没有一丝一毫的尊严和信任,浪费其他人付出的劳动,而且事情经常变的更糟糕。比如,他对招研究生的一手控制,使得系里的师生比变得离奇的低,大约是一个教授比七个博士研究生。这已经成立一个亟待解决的问题。”
  
  罗伯特说:“事倍功半!下一条指控是什么。我相信你还有。”
  
  韩渊说:“苏吉尔刚愎自用。系里的供学生自由使用的开放式学习空间被改造成研究生的封闭式房间。系里的厨房被改造成一个教室。系里失去了让人们交流的空间。最关键的是,这些事情都是在系里会议上遭到其他所有教授强烈反对的情况下做的。”
  
  罗伯特说:“可是没有人往院里反映!”
  
  韩渊说:“助理教授只好沉默,正教授漠不关心。”
  
  罗伯特说:“明哲保身也有责任的。继续往下说。”
  
  韩渊说:“苏吉尔偏袒自己的学生。在分配助教的时候,他的博士研究生先占了名额,然后他压迫其他教授用自己的资金来支持自己的学生。比如,他不停的给我发电子邮件,一直到我忍受不了答应他为止。这样使的我的账户上出现了赤字。”
  
  罗伯特说:“你不该答应呀!”
  
  韩渊说:“我抵抗了很久,最后在他电子邮件的狂轰滥炸之下投降了。好汉怕赖汉,赖汉怕万事缠。”
  
  罗伯特说:“这事最后毕竟是你答应的。不能完全怪他。继续说。”

  韩渊说:“苏吉尔极端无能。我的案子就是明证。材料里有充沛的证据。晋职是理所当然。竟搞成被系里全体一致反对。”
  
  罗伯特说:“我觉得你的案子里没有任何问题!”
  
  韩渊说:“感谢你的公正评价!苏吉尔肆意破坏程序和政策。比如,他在我的五年评估里面写上他个人的诬陷之词,偷偷的做不让我晓得,剥夺了我写抗辩信的权利。”
  
  罗伯特说:“你应该早点汇报!”
  
  韩渊说:“请原谅我的迟钝!我没有想到他会继续这样做!”
  
  罗伯特说:“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你现在还有机会。其实我后悔做你案子的系主任。否则我可以在院里替你说话,管他系里是什么意见都没有关系。现在你只有耐心等待了。哎!”
  
  韩渊说:“不管这么样,你看到了系里的真相。这证明我没有夸大其词!”
  
  罗伯特说:“我没有说过你夸大其词。但是继续说你对苏吉尔的意见吧。”

  韩渊说:“苏吉尔有种族歧视的嫌疑。对我教的根本没有问题的课程百般挑剔,现在谎言竟成了反对我晋职的一个理由。我向他报告琼˙盖特勒一学期就要教掉两个学期课程时,他没有阻止,反而说那是琼的学术自由,叫我不要多管闲事。那不是闲事,而是直接妨碍我的教学,因为我是要接着琼后面教下一个学期的课。”
  
  罗伯特说:“这是很严重的指控!如果你要起诉,我可以告诉你去找谁,但是证据你可要准备充分。”
  
  韩渊说:“现在先忍一忍,等这件事结束之后再看吧。”
  
  罗伯特说:“这是你的决定。我数了,你总共说了五条指控。还有吗?”
  
  韩渊说:“还有最后一条。后果可能最严重。苏吉尔残酷无情,不知责任重大。有一个国际学生,不适应这里的生活环境,在没有得到恰当建议的情况下,学的很差。我带这个学生去见苏吉尔,因为这不是只教她一门课的教师能解决的问题。苏吉尔说,这个学生脑筋睡的太死,无可救药。他会立即停掉她的奖学金。她必须回到她的本国去。作为一个系主任,苏吉尔没有基本的人道主义精神,没有对人在走投无路时会造成无可挽回的后果有半点警惕性,比如自杀或杀人,反而落井下石。我收到这位学生一封怒气冲冲的电子邮件时正在参加会议,回不到校园来。我担心这个学生会走上绝路,就打了一个电话给乐寅的手机,请他处理。在乐寅帮助下,事情得到了解决。”
  
  罗伯特说道:“你电话是什么时刻打的?”
  
  开会讨论韩渊的案子的时候,倪乐寅指控韩渊凌晨四点钟打电话游说自己投赞成票。罗伯特感到很奇怪。韩渊要游说的话,就到倪乐寅办公室关上门什么话不可以说,为什么要打电话!再说任何一个游说的人都会挑最佳的时间,如果韩渊真这样做,岂不是适得其反!
  
  韩渊说:“大概是凌晨!我出外都睡不好,早就醒来了。打完电话才想起来可能是把乐寅从梦中叫醒了。救人如救火,早一刻晚一刻后果能相差十万八千里。我相信乐寅会原谅我吵醒他的。”
  
  罗伯特问:“你们还谈了其他事情吗?比如你终身教职的事情?”
  
  韩渊说:“没有。当乐寅答应去处理这个事情的时候,我如释重负。然后电话就挂了,因为我希望乐寅立刻去处理,我哪里还想说其他的事。”
  
  罗伯特说:“你确实没有游说乐寅?”
  
  韩渊说:“救人一命事大。终身教职算什么。我晓得轻重缓急。我们没有谈我自己的事。我的事要不是乐寅主动找我,我不会跟他深入谈的。”
  
  罗伯特说道:“那就好。我们回到苏吉尔身上来。人有的时候是脆弱的。何止是学生!成年人也需要一些照顾!”
  
  韩渊说:“是呀!神窟大学校长不就从摩天大楼上跳下去了。”
  
  神窟大学校长是个强势的女同性恋。舆论批评她为同居女友谋了个高薪职位。她回家的时候,学生在停车场把她围住,爬上她的车子,向他表示抗议。还有人向她住的房子里砸东西。她抗不住压力,最后忧郁症发作,在旧金山一座大楼上跳了下来,一死了之。
  
  罗伯特说道:“真是悲剧!”
  
  韩渊说:“确实是悲剧!我还有更多关于苏吉尔的故事,今天就不讲了。在他严重渎职,对我的案子拒绝做适当处理的时候,我对他说,你不如辞职算了。他官迷心窍,拒绝辞职。所以我不得不找到你。建议把他赶下台。但在那个时候,没有人把一个助理教授的话当真。”
  
  罗伯特说:“你说的情况我会向上反映的。谁可能做下一个系主任吧。”
  
  韩渊说:“从他们对我的案子的处理来看,没有一个人可以胜任,他们要么是对我心怀恶意,要么是对评审程序和政策无知,甚至兼而有之。不管这么说,这是对申请人不公正,对统计系,文理学院,和整个大学都不负责任的失职行为。他们可以退出对我的评审,但是一旦参加了,就必须遵守规定。”
  
  罗伯特说:“我理解你遇到挫折的感受。但是还是提供一些意见吧。”
  
  韩渊说:“阿诺德显然是最糟糕的选择。我案子这些匪夷所思的遭遇都是起源于他对我要赶尽杀绝。我欣赏他的写作能力,可惜他拿手的是振振有词的谎言。他有经验,有能力,就是没有正直,绝不能领导一个系。”
  
  罗伯特说:“他自己也不愿意做。”
  
  韩渊说:“乐寅曾经是一个称职的系主任,也是有经验有能力。很多时候乐于助人。他对我说过,我的案子是没有问题的,只是第一次被苏吉尔搞砸了。但是第二次投票时,他也是反对我的晋职。他言行脱节让我很失望。”
  
  罗伯特说:“他已经做过系主任了。”
  
  韩渊说:“约翰是统计咨询中心主任,还是生物统计协会的滨湖州支部主席,做的还不错。但是他缺少对学校的规章制度的了解,甚至对大学存在的目标根本搞不清楚。如果他做系主任的话,没有你的悉心栽培是撑不住的。”
  
  罗伯特说:“约翰是统计咨询中心主任,很忙。这个实验室兴旺起来了,我们不希望他离开。”
  
  韩渊说:“如果这是理由,那他什么时候才可以做系主任呢?他可同时担任统计咨询中心主任,但是你们得给他配一两个辅助的人手。”
  
  罗伯特说:“我们会有一个适当的决定的。”
  
  当韩渊离开之后,罗伯特思考如何换掉统计系的系主任。
  
  苏吉尔一定要下台。这么多的荒唐事得有人负责。但是要给苏吉尔足够的面子,省得他或许哭哭啼啼的胡闹。就给他一个休假年吧,也减轻一下统计系紧绷的气氛。
  
  看上去倪乐寅还想上台。你以前把韩渊夸成一朵花,现在把韩渊说成一泡尿。这不是耍阴谋诡计嘛。利用韩渊的案子来拉苏吉尔下马,为自己上台铺路。对韩渊的冤枉,倪乐寅哪怕不是始作俑者,至少也是为虎作伥。这样的人,一旦为非作歹,更难控制。只剩下约翰了,他也有强烈意愿,对韩渊的案子的处理,他是糊涂了。希望将来他能自己提高水平。至少暂时得靠他撑门面了。他已经在韩渊的案子上犯下错误。但是我已经让他去和韩渊拉拉关系,减少两人将来的摩擦。
  
  韩渊对苏吉尔的告状是迫不得已。统计系里的这些事确实太反常了。罗伯特觉得代理院长肯尼斯对韩渊的咄咄逼人很是不满。想到我和肯尼斯的摩擦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看不到许多的事情,看不懂许多的事情,总是对意外的事件很是反感,很会打哈哈躲蒙蒙,不晓得做头头就是做一个中断处理器。副院长雪莉˙波洛克(Shirley Pollock)是指望不上的。她那是顶着副院长的帽子干秘书的活。喋喋不休敲的却常是边鼓。言尽词穷后就是满脸通红。可是我不能参加院里的讨论,又不能和肯尼斯沟通,所以看上去韩渊的案子在院里还是凶多吉少。
  
  甄星韵的案子统计系又要第二次讨论了。结论是显然的。那帮人根本不尊重程序,就连我在场也没用。就指挥苏吉尔把事情走过场吧。这样我就可以在院里评审她的案子了。对甄星韵的案子第一次讨论没有投票,约翰没有心理负担,现在又晓得可能要接任了,应该不会再和其他人一伙了。
  
  这一次换系主任不能投票了。虽然按照惯例,换系主任一般都要系里的教授投票。好处是可以晓得这个新系主任在系里大概的受欢迎程度。但现在这个统计系是深陷泥坑。如果投票的话,根本不晓得这些人又搞出什么花样来。到时候直接通知苏吉尔和约翰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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