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能方程后传
于德浩
2017.3.8
从物理学上讲,质能方程是一个重大发现,揭开了人类认识核物理的序幕。但从方法论上讲,质能方程更是一种发明,开启了数学物理的大门。人类生产技术的进步大体经历了三个过程,一是从技术到技术,二是从技术到唯象理论再到技术,三是从数学原理到物理理论再到技术应用。
纵观人类文明最近1万年的发展,前面9500年的漫长时间都是从技术到技术,发展极其缓慢;后面400年,社会快速发展;最近100年,才真正进入了科学指导技术的时代,人类文明突飞猛进。在500年以前,人类没有什么科学,或者说科学根本就没用,人们只是知道日积月累、熟能生巧。在第一阶段,人们可以制造出更快速度的马车;在第二阶段,人们可以制造汽车、飞机、炸药;在第三阶段,人们可以制造出原子弹、导弹、计算机、人工智能、虚拟现实等等“你从未见过甚至从未想过的东西”。
什么是技术到技术呢?比如一个木匠师傅教徒弟,“我做,你看,然后你练。”如果徒弟的悟性高,那么就可能超越师傅一点点;如果笨一点,技术就更差甚至会失传。
唯象理论是什么呢?就是实验物理,典型的统计—归纳—演绎。从实验中总结经验,抽出规律,进行数学表述,这时的数学只是一种辅助工具。比如,牛顿第二定律F=ma及万有引力定律就是唯象理论。F=ma到底是怎么来的呢?我们不知道,我们只能说这是一个定律或公理,已经经过无数的实验验证。目前,我们大多数学科还是处于唯象理论阶段。
数学物理是什么呢?从数学假设出发,去推导一个理论公式出来,然后赋予某些物理含义。以前我们解应用题,会出现“负的增根”,我们就会说,“某个解明显不符合实际,舍去增根。”现在不是了,人们很难判断到底数学方程的哪个解更符合物理实际,甚至无法给定具体的物理含义。
爱因斯坦提出质能方程的过程,恰恰处于从唯象物理到数学物理的过渡阶段。其实,爱因斯坦完全可以把质能方程当做一个定义式或公理,就如同牛顿的万有引力定律一样。但是,爱因斯坦用了“演绎”的方法,把质能方程变成了一个导出式。他是这样想的,“既然时间在不同的参照系里不同,有洛伦兹膨胀;那么物体的质量是不是也可以在不同的参照系里不相等,也存在洛伦兹膨胀呢?”
后来,数学家闵可夫斯基提出了四维矢量概念,这样人们就可以在数学假设的框架下,把质能方程严格推导出来,这时的数学物理就显得更完美。大体思路是这样的,“我们假设现有两个物理量,一个是矢量、一个是标量;如果他俩相差一个c(光速)的量纲,那么他们就可以构造成一组四维矢量,满足洛伦兹变换。”比如,(E/c,p)即能量和动量可以构成四维矢量;(mc,p)即质量和动量也可以构成四维矢量。
为方便起见,我用y来表示洛伦兹膨胀因子伽马,b=v/c来表示相对速度大小贝塔。对于能量动量的洛伦兹变换关系就是, p=y(p0+y*b*E0/c); 其中,p是观察者参照系的动量,p0是物体自身静止系的动量。
对于质量动量的关系,就会有,p=y(p0+y*b*mc);
显然,上面两式相比较,就可以导出E0=mc^2,即静止物体的能量是其质量与光速平方的乘积,这就是质能方程。上面这个推导过程就是一种简单的数学物理的方法。
数学推论与物理定律或公理相比有什么优势呢?数学推论要相对更可靠,而且几乎不需要物理实验验证。比如,对于运动物体的质能方程表述是E=y*mc^2。如果我们在v^2=0处做泰勒展开,会发现质能方程展开式的一阶项恰恰就是牛顿力学的经典动能1/2*mv^2。就是说,经典物理的动能就是相对论动能在宏观条件下的低速近似。所以,即使没有当时核辐射的质量损失实验检验,物理学家也都认为质能方程一定是正确的。
而对于物理定律,比如牛顿的万有引力定律,引力与物体间距离的平方成反比。物理学家的疑惑可能会多些,比如,“为什么是2次方,不是2.0001次方?怎么那么恰巧是整数2?”还有,是不是可能存在不符合万有引力定律的现象,只是我们目前没有发现而已?
而对于质能方程中光速的2次方,物理学家就不会存在任何疑惑,因为前面有清晰的数学推导过程。而且,人们清楚的知道质能方程成立的前提条件,那就是“光速不变”。如果人们发现某种情形下,光速不再是最大速度,那么质能方程也就在那种情形下失效了。
爱因斯坦曾经说过,“即使没有我,狭义相对论也会破壳而出;而广义相对论则不会,至少要晚几十年。”他指的就是他发明了一种数学物理的方法。
对,如果我们延用牛顿时代的实验物理方法,我们也可以得出质能方程。大体过程是这样的。当时,居里夫人他们这些物理学家已经发现了核辐射现象,凭着他们敏锐的物理嗅觉,发现核反应前后有质量损失是迟早的事。这时候,他们就会提出一个经验公式,E=a*m+b,然后根据成百上千次的实验数据,去测待定参数a、b的大小。
他们会很惊奇的发现,参数a与光速的平方大小相当接近,而参数b几乎就等于0。这时候,就会有伟大的物理学家提出一个大胆的猜想,E=c^2*m。像是洛伦兹及普朗克这些顶尖的物理大师,是很敢猜,也很会猜的。当然,这里的唯象理论E=c^2*m与爱因斯坦的E=mc^2的物理深度是没法比的,前者只是后者的一个特例而已。
我们现在已经步入第三阶段的科学时代,是科学指引技术的时代。而文科生所谓的科学方法就是统计—归纳—演绎,他们out了,那只是其中的一种方式而已,仅处于第二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