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提了个问题:人为什么要劳动?这个问题其实回答起来很简单:是为了满足人们生存、享受、发展的需要。
人们为了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下去,就需要各种为生存而必要的生活资料,这些生存资料,就人类总体来说,只能通过劳动而获得;
人们为了在这个世界上生活得舒服,得到能使身心愉悦的享受,就需要各种享受资料或他人的服务,就人类总体来说,各种享受资料也只能通过劳动而获得,而一个人的享受,还可以通过其他人的劳动而获得;
人们为了使人类社会和个人获得发展,不断增强个人和人类社会整体的各种能力(知识和技能、艺术感知能力、创造力、生产力等),就需要各种有助于发展的资源或服务,各种发展资料也只能通过劳动而获得,或者,某些人可以通过另一些人的劳动而获得发展。
以上这些都是常识,不值一提。
需要关注的的问题是:迄今为止,劳动在绝大多数情况下都仍然具有“令人厌恶的性质”。
一方面,人类为了生存、享受、发展而不得不劳动;另一方面,由于劳动具有“令人厌恶的性质”而人们天然地好逸恶劳。
我们知道,适度的劳动有益于人们的身心健康,但过量的劳动则使劳动者的身心疲惫,产生不愉悦的感觉;某种创造性的劳动可能使劳动者孜孜不倦,但单调的、重复的劳动却容易使人产生厌倦的感觉,而且,长期从事某种单调的、重复的劳动还可能妨碍劳动者的身心的全面发展。当然,我们也知道,至今还有许多劳动是笨重的体力劳动,有许多劳动是需要劳动者在危险的、肮脏的或有害于人体健康的环境下进行的。
在马克思以前的一些早期共产主义者就讨论过劳动的这些“令人厌恶的性质”,他们认为,只要劳动的这种“令人厌恶的性质”不改变,人们好逸恶劳的倾向也不会改变。所以,社会上的贵族和富人就会将本应由自己承担的劳动,转嫁给他人来承担,靠他人的劳动来满足自己的生存、享受和发展的需要。这就造成了社会上的一些人不劳而获,而另一些人过度劳动。
所以,早期共产主义者为他们未来理想社会所定的第一条规则就是:每一个有劳动能力的人都必须劳动。
但是,另一些早期共产主义者还不满足于这样的结论,他们认为,只要不消除劳动的“令人厌恶的性质”,在未来的社会中,人们还是会从本质上不喜欢劳动,很多人会想方设法地偷懒,希望让别人去努力劳动,让自己去分享别人的劳动果实。三大空想社会主义者之一的欧文在美洲创办的第一个共产主义示范区(当时的名称叫“新协和村”)的失败,就证明了这一点。欧文的共产主义示范区之所以失败的一个主要教训就是:进入示范区的劳动者刚开始时工作还比较努力,但很快地这些人就开始纷纷地偷懒,使劳动效率和劳动质量大幅度地降低,最后导使示范区的破产和解体。
那末,劳动的那些“令人厌恶的性质”未来可能消除吗?在未来的社会里,劳动是否可以变成一种“乐生的要素”,即变成一种人们不需要强迫、不需要报酬、只是为了愉悦人们自己的身心而争抢着去从事的活动吗?这些早期共产主义者认为,这是可能的,而且,包括马克思和恩格斯在内的那个时代的共产主义者们都认为,只有把劳动真正变成“乐生的要素”,共产主义才真正可能实现。
为了证明在人类社会的未来可能消除劳动的“令人厌恶的性质”,早期共产主义者们提到了竞技和游戏。他们问:为什么很多人不需要强迫、不需要报酬,甚至愿意支付一定的代价,去参加各种竞技和游戏活动?例如,有些青年学生很喜欢打篮球,每天下了课以后就去打篮球,他们打篮球是没有报酬的,每次都花了很多力气,打得满头大汗,但他们心里都非常高兴。又如,许多人,无论是儿童还是成年人,都喜欢玩游戏,他们玩游戏是需要耗费大量脑力和体力的,而且,通常没有报酬,也不需要强迫,有时甚至需要付费才能玩到游戏,但他们为什么一个个都乐此不疲?什么时候劳动能够变得跟竞技或游戏一样就好了。
早期共产主义者们分析说,竞技和游戏之所以受到人们喜爱,是由于竞技和游戏中通常具有“对抗性”,人们可能通过竞技和游戏中的“对抗”、“竞赛”来展示人们自己的能力、智慧和才华,得到他人的欣赏,从而使自己获得身心愉悦。所以,将“竞赛”、“对抗性”引入劳动,是消除劳动“令人厌恶的性质”的一个途径。
苏联建成第一个社会主义国家以后,就根据早期共产主义者的设想,开展了“社会主义劳动竞赛”。新中国建立以后的上世纪五十年代和六十年代,也学习苏联,在全国各行各业都开展了轰轰烈烈的“社会主义劳动竞赛”活动,以及劳动技能比赛(当时也称为“大比武”)活动,对当时我国的工农业发展和各行各业工作的发展起到了很大的促进作用。这也是对早期共产主义者们提出的设想的一种试验。
当然,靠通过“社会主义劳动竞赛”这种方式来使劳动真正变成“乐生的要素”,实际上是不可能的。在我看来,要真正消除劳动的“令人厌恶的性质”,还必须依靠科学技术和生产力的巨大进步。
一方面,人类为了生存、享受、发展所不得不承担的劳动,在总量上还必须极大地减少,减少到对每个劳动者来说都是“适量”的地步。因为我们知道,适量的劳动对每个人的身心健康其实是不可少的。其实,随着生产力的发展,劳动者所承担的劳动量和劳动时间都有不断减少的趋势,从过去每天劳动十几个小时演变为普遍实行八小时工作制,从过去每周休息一天到实行双休日制,未来人们的劳动时间还会不断地普遍减少。
另一方面,随着科技和生产力的进步,现在还存在的大量的笨重的体力劳动、单调的重复的劳动、程序化的劳动等都将逐渐被机器和电子软件所取代,最终留给人类的,是那些最需要创造性的劳动。
真正让劳动变成“乐生要素”的条件是:让劳动成为适量的最富创造性的富有对抗性的活动,即将劳动变成竞技、游戏、科学探索和艺术的综合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