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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分：回望（1988—2018）
一、企业家不会从天而降
从中央关于弘扬优秀企业家精神文件公布以来，在《企业家日报》创刊三十周年的活动策划中，我们就面临着中国企业家是谁？来自何方？诞生于何时的既古老又现实的难题。如何通过三十年来对几万名厂长经理、企业家采访报道的大量案例，来深刻理解中央文件精神、企业家精神，是我们最大的课题。
企业家是一群什么样的人？马克思在《资本论》中描绘的企业家，是作为资本家的企业家。马克思一方面把他放在客观的经济关系中，把他看作是资本的人格化和一定的阶级利益的承担者，另一方面又把他作为经济关系的产物，从各个方面对他的行为准则及道德规范进行了生动而深刻的阐述。1.作为资本家的企业家是资本的人格化，2.企业家是生产经营过程中的真正权威，3.企业家是精通业务的经营者，4.企业家不承认任何别的权威而只承认竞争的权威，5.企业家具有强烈的积累欲。
显然，马克思笔下的资本家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企业家是不一样的。笔者在“中国企业家三十年大典”策划书中有一段简析企业家与资本家区别话，被本报编辑部用到了《企业家日报》2018年2月14日头版的新春献词中：“推崇中国企业家，是因为我们心目中的企业家与资本家有着本质的区别，虽然都拥有或支配资本权，职责都是实现资本增值，但本质却在于是否遵纪守法：资本家为追求利润最大化不择手段，而中国企业家为企业的发展，为一方经济的振兴，爱国敬业、敢于创新、勇于担当，追求卓越、服务社会。”正是在为中国企业家点赞的策划中，尤其是对“共话风雨三十年”座谈会的资料整理中，恍悟到本文的主旨。
含辛茹苦、玉汝于成。企业家不会从天而降！
喜欢娱人的“天上掉下个林妹妹”，那是徐派小生与王派花旦对唱的名家名段。
相信愚人的“天上掉馅饼”神话，想不劳而获的投机者往往被骗得血本无归。子承父业的富二代，与自己并不经营的投资者相似，最多算一资本家，而不是企业家。
职业经理人到企业担任高管，“空降”的比喻很形象，但没有企业产权，今天你还是CEO，甚至董事长，明天可以把你一撸到底。到头来不过是来去匆匆的“打工皇帝”。亦如马克思所说的，企业家是生产经营过程中的真正权威。没有产权就没有权威，只能被产权所有者使来唤去，如果那样的管理者也叫企业家吗？
谈企业家不谈产权，纯粹是空谈。创新创业并拥有企业产权的企业家，没有一个是“空投”到企业的！他们无不是靠自己打拼、不断积累，创新发展、做大做强的。企业家，必然同时具备艰苦创业历程、并拥有其自己创造的产权两个先决条件。
为何要谈产权，可以参考中国共产党新闻网转载的一篇《学习时报》发表的中央党校副校长王东京署名文章“明晰产权的含义”，这里就不多说了。但是，如果中央不谈产权，谁谈产权就可能被居心叵测或不学无术的人诬陷为妄想改变所有制而扼杀，不能不说是理论界的悲哀。
好在十九大报告指出，“经济体制改革必须以完善产权制度和要素市场化配置为重点，实现产权有效激励”。如果认为“完善产权制度”对完善的程度还不明确，那么报告中明确指出的“强化知识产权创造、保护、运用”，“保障农民财产权益”，则明白无误指出了产权是有权属人的（着重号为笔者所加）。
1988年春末的四月间，中南海怀仁堂，20位“首届全国优秀企业家”在这里接受党和国家领导人颁奖。这些或许已经被人遗忘的名字包括：冯根生、邹凤楼、尚海涛、李华忠、陈祥兴、孟祥海、汪海、马胜利、朱毅、杨其华、周冠五、齐心荣、殷国茂、徐有泮、霍荣华、应治邦、于志安、黄春萼、邢起富、陈清泰等20名。但这20个人没有一个最后完成了企业产权清晰化改造，到2006年他们当年所在的公有制企业，一半陷入困境或已消失。经济体制改革的紧迫性，由此可见一斑。
1994年,在《福布斯》杂志刊载的首届中国富豪排行榜上,以下这些人的名字为万人瞩目——刘永好、刘永行、张宏伟、冼笃信、牟其中、张果喜、罗中福、罗西峻、李晓华、宗庆后等。而从铁匠铺做起的鲁冠球、辞职下海的刘氏兄弟，从校办企业经销部发展起来的宗庆后等，堪称第一代企业家的典型代表，他们的企业在其行业，不是世界第一，就是中国第一。巧合的是，鲁冠球在1988年买断万向节厂股权，成为私营企业后才快速发展起来的。他们都拥有自己创造的企业王国，没有一个是行政任命的，更不是可以呼来唤去的木偶。
有人称1984年为“中国企业元年”，海尔、联想、万科、四通、科龙、健力宝、正泰等企业均创建于这一年。本文赞同这一观点，正是因为有了1984年的中国企业元年，才有了1988年的中国企业家。因为，企业家不会从天而降，开公司的老板并非就是企业家，厂长经理们有一个成长过程，是在带领企业走向成功中成长为企业家的。
王石此时是“倒爷”，倒腾玉米赚到了第一桶金，创办了万科公司的前身——深圳现代科教仪器展销中心；柳传志此时是科研人员，不甘心平庸才在中科院计算机研究所简陋的传达室内创办了联想公司；史玉柱此时在安徽省统计局，毅然告别了机关生活，才跑到深圳兜售自己编写的软件；贵为军医大学教授的赵新先，带着自己研制的“三九胃泰”跑到偏僻的深圳笔架山下创办了三九集团；段永平在北京电子管厂，发誓再也不会在国营工厂里上班跑到珠江三角洲去了；华南理工大学毕业生李东生，则在惠州一个破败的农机仓库开始生产录音磁带；李书福和几个兄弟成立了冰箱配件厂；而张瑞敏、潘宁等知名企业家都在这一年当上了国营工厂的厂长……。这就是后来的企业大佬们的1984年，不仅没有一个是企业家，连厂长经理都不是。
《企业家日报》总编辑龙良贤先生说：“企业家及企业家精神，是市场经济发端而生的，计划经济不可能有企业家。在计划经济下任何企业家精神，任何创造性思维都是不可能的。所以，中国的企业家和企业家精神是在改革开放、冲破计划经济的束缚中诞生、成长、壮大的。”龙总虽然没有谈及产权，只是概括、总结了企业家出现需要大环境，不仅回答了企业家来自何方的问题，而且提出了比产权更宏观的问题，发人深省。
中央文件的标题前半段就是以“营造企业家健康成长环境”，内文有13处强调环境，如“着力营造依法保护企业家合法权益的法治环境、促进企业家公平竞争诚信经营的市场环境”，“营造风清气正环境”，“优化发展环境”，“营造法治、透明、公平的政策环境和舆论环境”等。没有适合企业家“诞生、成长、壮大的”环境，就不可能有中国的企业家出现，例如计划经济年代。下一篇将审视什么时候具备了产生中国企业家的环境，即中国企业家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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