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禁售中国芯片证明必须建立“全成本经济学”
2018-04-18 黄佶,原载微信公众号“黄道佶曰”
在做经济决策时,不能只考虑经济成本,还应该考虑政治成本和生态成本等因素。因此,只有兼顾所有类型成本的“全成本经济学”才是正确的经济学。只考虑经济成本的极端“纯粹”经济学只会产生误导作用。
中国自己研制大型飞机的成本很高,高于直接购买外国大飞机。但如果考虑到外国控制中国大飞机来源后所产生的政治代价,那么依赖外国大飞机的总成本就远远高于中国自制大飞机的成本了,因此中国自行研制大飞机是正确的选择。
近日美国宣布禁止向中国企业中兴出售计算机芯片,沉重打击了中国的高科技产业,可能迫使中国做出重大战略让步。这再次说明在做决策时考虑政治成本的必要性。
笔者十五年前的旧文“全成本经济学”(见后)曾受到一些经济学研究者的吐槽和批评,但现在看来还是有点价值的。
(黄佶,2018年4月18日)
旧作“全成本经济学”一文的补记
经济学既然已经背上了“帝国主义”的恶名,那就干脆再彻底一些:
建立一个“全成本经济学”,在研究人类的政治、经济、社会、个人活动时,不仅考虑经济成本,还考虑政治成本和生态成本(欢迎补充),即考虑所有可能的、不一定是经济性的、正的、尤其是负的外部性。这个“全成本经济学”,也许可以更好地帮助我们理解和预测人类的行为。
例如美国执意要打伊拉克,既有经济上的考虑(掌握石油资源,推动美国经济),也有政治上的考虑(巩固霸权),还有感情上的因素(报911一箭之仇)。其它国家反对美国倒萨,不仅有政治和经济上各自的小算盘,担心萨达姆放火烧油井,带来生态灾难,也是原因之一。
如果美国觉得战争的收益小于战争成本——包括所有政治和生态成本(这里的“政治成本”还包括士兵伤亡、本土再次受到恐怖主义袭击等),美国可能会考虑让自己的战争机器熄火。
美国并非好战分子,只有在战争利益大于战争成本时,美国才会发动战争。美国极少派军队介入非洲的很多冲突,显然是因为得不偿失。
(黄佶,2003年3月8日)
旧文:
全成本经济学
——及“旁观者经济学”和“当事人经济学”
黄佶
在春节外出旅游的长途火车上,先后看了两本书:薛兆丰的《经济学的争议》,何新的《思考:新国家主义的经济观》。前者鼓吹绝对的自由主义经济学,解决问题往往只需一招:政府停止管制;后者则坚定地要求政府发挥作用。两个极端,针锋相对。如果把二位请到一起,面对面地辩论一次,这场电视实况转播的收视率一定极高。
在某些问题上,二人谁对谁错是很清楚的。例如何新认为国有企业作为一种社会保障机制,应该保留;薛兆丰则指出:既然是救济,把钱直接发给下岗工人就可以了,没有必要养一群无能的厂长和主任,维持不能创造利润的厂房和机器。显然,何新没有认识到:关闭国有企业的主要原因是它们不能创造利润,反而是一个个吞噬国家财富的无底洞。当然,他强调建立社会保障体制的必要性,是完全正确的。
薛兆丰解决问题的招数充满自信,读起来令人痛快和乐观,但又让人不由得嘀咕“真的会有这么简单吗?”
在隆隆的车轮声中,我发现,薛兆丰的问题也许在于他只考虑了经济方面的“全部成本”,但是,经济活动是人的社会活动的重要组成部分,因此,这个“全部成本”还应该包括政治方面的成本。
例如,大幅度提高火车票价可以彻底解决买票难问题(此次春节旅游我深受买票难之苦),但是,大批民工因买不起火车票无法回家乡过年,滞留在举目无亲、寒风萧瑟的大都市,看着别人阖家团圆、热热闹闹,会不会心理不平衡、弄出点事情来?
提高票价使外出旅游的城市人买火车票时轻松潇洒了,却增加了城市里的不安定因素,使绝大多数在家过年的城里人有可能过不好年。因此,从整个社会来看,“全部成本”反而是提高了。
利用经济学原理可以解释很多非经济领域的现象,例如爱情和婚姻等,“经济学帝国主义”长驱直入其它社会科学领域。但如果考虑了“政治成本”,经济学可以解释的现象可能会更多。例如苏联采用“休克疗法”,好处是快刀斩乱麻,但伴随着社会剧烈震荡、最终导致国家分裂这一巨大的政治代价,总成本大于总收益。因此,这种一步到位式的改革方式并非最“经济”的途径。
(随着人类越来越重视环保问题,在用经济学分析实际问题时,还应该考虑“生态成本”。例如建立某工厂会产生很大的经济和社会效益——税收和就业,但如果会造成很大的污染,那么建设这个工厂仍然是得不偿失的,应该取消这个计划。不妨把全盘考虑经济成本、政治成本和生态成本的经济学称为“全成本经济学”。——3月8日补充)
对照着读两本书,发现经济学实际上应该分成两类。一类是“旁观者经济学”,它站在旁观者的立场上研究人的经济行为,得出“自由贸易永远有利于交易双方”之类结论;另一类是“当事人经济学”,它站在当事人的立场上研究经济现象,并寻找有利于自己的对策,例如:自由贸易固然对双方都有利,但是也存在一方获利很多、一方获利很少的现象,那么如何增加自己在交易中得到的利益呢?
“旁观者经济学”研究“在一定的情况下,人会有什么样的行为”,这种经济学只要结论正确,是非常有用的。例如,可以用“价格歧视”的办法来解决火车票问题——增加高价的软席座位:不愿意挨挤的旅行者,多花钱,少受罪;而贫穷的打工者能以可承受的经济代价回乡过年(买站台票上车,在车上补票,就可以享受国家牌价,避免黄牛剥削),但可能不得不在肮脏拥挤、空气浑浊的车厢里站上二十个小时。
“当事人经济学”研究在诸多方式中,哪一种对自己最有利、“全部成本”最低。例如,快速彻底的对外开放可以推动中国的改革,迫使中国企业加快自身的改造,但可能引起社会动荡,因此在开放的顺序和速度上,有必要寻找一个合适的组合。何新说经济学应该称为“政治经济学”或“政策经济学”,不无道理。
这两种经济学实际上并不矛盾,后者完全可以利用前者的研究成果;而前者的研究者毕竟也是具体的个人或某国公民,在很多情形中也是一个“当事人”,也存在如何在交易中增进自己的利益、避免被“斩”的问题。
何新的书名中写了“国家”,显然,他是作为中国人这么一个“当事人”来写这本书的。明确了这一点,很多“争议”可能就比较容易澄清了:作为经济学者,要研究客观的经济规律,但是作为一个中国经济学者,难免要考虑如何捍卫和增进中国的国家利益。当然,仅有主观愿望是不够的,还应该看客观效果。
(2003年2月1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