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有一句名言:迄今为止的哲学家们都在解释世界,而问题在于改变世界。
但是,
我们有必要清楚区分一个人在科学研究领域所做的事和他身为一个公民所做的事。这样的观念,在物理领域的重要性,并不亚于经济学。就以星球大战计划(Star Wars)这个热门的争辩议题而言,有些物理学家声明反对星战计划,但却有另一批物理学家支持这项计划。很明显的,这些不同的声明所反映的,不仅仅是已获大家认同的科学知识,绝大部分反而是这些物理学家个人价值观以及对政治事件的判断等等。要评价他们在科学上的能力或贡献,凭借的不该是这些声明,而应该是他们在科学上的工作。我相信,这种作法也适用于经济学家。——摘自弗里德曼在三一学院做的《诺贝尔之路》演讲
尽管马克思一直喜欢标榜自己的理论是科学的,但是他那套东西真不是科学,顶多算是政论。虽然他的政治观点对普通人很有吸引力,但是科学这东西和政治伦理不一样,它不是按支持人数多寡来投票决定的。
爱因斯坦的相对论发表之初,据说全世界只有不超过10个人懂,至今估计也只有接受过相关高等教育的几百几千万人懂。你能按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判定它的对错吗?
那么科学根据什么来判断?凭什么多数人要信服少数人的理论?那就是用事实来检验,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相对论你不懂没关系啊,爱因斯坦告诉你大质量天体能把光线掰弯,弯多少角度都算出来告诉你,在日食的时候就可以来检验,观测下来跟爱因斯坦预测的一样,你服不服?牛顿理论计算出的水星轨道与实际有偏差,广义相对论算出来的就符合,不仅如此,还能告诉你其他八大行星都与牛顿理论计算结果有偏差,只是偏差比水星小,你们没注意,数都告诉你了,你们检测去吧。通过更精细的观测发现,跟爱因斯坦说的一样,你服不服?
通过这些“判决性实验”的检验,爱因斯坦就成功KO牛顿,将牛顿理论赶出天文学领域。所以,“别跟我说你功夫有多深,师父有多厉害,门派有多深奥,功夫——两个字,一横一竖,错的,躺下喽,站着的才有资格讲话,你说这话对吗?”(王家卫电影《一代宗师》开场白)
这就是科学!在科学里面,普通人的直觉不靠谱,太符合普通人直觉的理论,往往都比较low。天圆地方肯定比广义相对论更符合普通人的直觉,并且也有一定的解释力,但是广义相对论能经得起更精细的观察,更广泛的事实的检验,具有更强的解释力。
或许哲学家仅仅是在解释世界,但是科学家可不仅仅是在解释世界,在解释后面还有预测和验证两个环节。缺少了预测验证环节,直接拿着个解释来改造世界,创祸是大概率事件。你说共产主义是科学还是艺术?当然是艺术,如果是科学就应该用小白鼠做实验先。
所以,欧文到美国兴办共产村不是空想社会主义,而是符合科学精神的;有一个老人在中国的南海边画个圈圈搞私有制实验也是符合科学精神的。唯独不管三七二十一撸起袖子就干是不符合科学精神的。这些“判决性实验”的结果大家已经知道了。那么理论上是不是也能让普通人可以理解呢?
随便举个例子,前阵子滴滴大战美团,我一家子人出门滴辆车只要一块五,比一张公交车票还便宜。那么是滴滴克扣司机工资了吗?非但没有,还加倍给了正常车资的补贴!
俗话说,同行是冤家,资本家和资本家才是你死我活的竞争关系,资本家们竞争的结果是他们需要两头讨好雇员和消费者,逼迫他们创新寻找新的商业模式,更加有效率的去配置资源。能够成功完成这一任务的资本家才能在竞争中生存下来,在自己赚钱的同时也增进了社会的总体福利。
所以,亚当.斯密说:......他所盘算的也只是他自己的利益。在这场合,象在其他许多场合一样,他受着一只看不见的手的指导,去尽力达到一个并非他本意想要达到的目的。也并不因为事非出于本意,就对社会有害。他追求自己的利益,往往使他能比在真正出于本意的情况下更有效地促进社会的利益。
哦呦,这只“看不见的手”好像很违背普通人的直觉嘛,但是它经得起事实的检验。
老是有人拿资本主义生产过剩来说事儿,但是过剩是好事儿,它是优胜劣汰的先决条件。滴滴占了出行市场90%以上份额,美团掺和进来,自然就过剩了呀。过剩才能把差的那个淘汰出局。假如没有过剩,生产与消费精准对接,你淘汰谁去?人都是逼出来的,没有生存竞争的压力,谁费那闲劲创新商业模式,提高资源配置效率?更别说还有创新失败的风险了。哦呦,这仔细一想还挺有道理,但好像又违背普通人的直觉了嘛。
至于滴滴和美团谁能打赢,资本主义追求过程,讲规则公平,只要不偷不抢不骗,你俩使劲掐,谁负谁胜出天知晓。不管最后谁赢,都是整个社会受益,除了打输的那家公司。
社会主义追求结果,论证谁必须胜出。论证下来的结果是我们必须理直气壮地做大做强国企,最后谁赢早就内定好了。所谓的市场竞争实际上是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的走过场。
我们擅长运用辩证法把一些矛盾的词组和在一起,比如民主集中制,比如有计划的市场经济。倒是康生讲了大实话:“民主集中制的要点在集中,民主无非是一个形容词而已。”领袖跟大家意见一致的时候听大家的,领袖跟大家意见不一致的时候还是听领袖的。我们表面上是有计划的市场经济,骨子里是有市场的计划经济。当市场和计划一致的时候听市场的,当市场和计划不一致的时候还是听计划的。跑到WTO里,别人跟你讲事实,你跟别人讲辩证法,自然就尿不到一个壶里。
诗人徐志摩原先也是信仰共产主义的,但是到苏联走了一遭,便一眼洞穿:“他们相信天堂是有的,可以实现的,但在现世界与那天堂的中间隔着一座海,一座血污海。人类泅得过这血海,才能登彼岸,他们决定先实现那血海。”
“欲要成功,挥刀自宫”,东方不败为了成功可以割掉自己的小丁丁。任我行(这个名字明显带有资本主义自由化的味道)先于东方不败得到《葵花宝典》,但是在他看来,无论如何,这资本主义的小丁丁是不能割的。
《葵花宝典》相传为一前朝太监所创(亚当.斯密终生未娶,允悲),之后流传到莆田少林寺(怎么又是莆田系),由方丈红叶禅师保管。当时正好华山派门人岳肃与蔡子峰拜访,偷阅宝典,匆匆之际,二人不及同时阅遍全书,当下二人分读,一人读一半。岳、蔡二人返回华山后,彼此把各自抄写的部分拿出比对,居然完全合不上,于是互相怀疑,以至兄弟反目,激起了华山派的剑宗与气宗之争。
马经和西经都说自己源出斯密,就像华山派的气宗和剑宗都说自己的功夫是从《葵花宝典》中得来。气宗强调看不见摸不着的心法,剑宗强调看得见摸得着的剑招。气宗凭诡计赢得一时,剑宗凭实力赢得长远。最后人们还发现,气宗掌门岳不群不过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图文出自《卡尔.马克思 一个十九世纪的人》192~193页间的插图页)
如果用物理学来做类比,马克思大约相当于亚里士多德,基于事实的细致入微的观察少,凭感觉拍脑袋想当然的成分多,还美其名曰哲学高度。亚里士多德当然也是非常伟大的历史人物,但是,毕竟科学是在不断进步的。
马克思理论最大的好处是处处符合普通人的直觉,号召他们起来砸烂一个旧世界非常好用。但是,真的想要建设好一个新世界,还得讲违背普通人直觉的科学,还得运用西方经济学的那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