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成就的超级投资者都很重视投资哲学。彼得·林奇认为,哲学、历史学得好的人,比学统计学的人更适合做投资。那些为人们所熟知的最顶级的投资者,他们留给后人的与其说他们的物质财富,不如说他们的投资哲学。很少有人能够分享他们遗留下来的资产,但是每个投资者都有可能分享他们留下的投资哲学。在这个意义上,他们留下的投资哲学比他们留下的财产更可贵。这些顶级投资家的名字,每个投资者都能说出一串,人们看到是他们的财富值,但是阅读的却是他们的投资哲学。
在现实世界中,哲学家与投资家虽然社会地位都比较高,但在精神上距离却是非常遥远的两群人。哲学家住在长江头,投资家住在长江尾。源头是财富发源地,江尾是财富的汇集地。但是,他们之间并不是互相倾慕,而是相互鄙视。哲学家认为投资家俗,投资家认为哲学家虚。如果投资家见到哲学家在媒体上谈投资,一定嗤之以鼻:“你才见过几个钱?就敢谈投资?别以为读了几本书就能谈投资?。”如果哲学教授见到基金经理在媒体上谈哲学,一定鄙视加轻蔑:“你才看过几本书?就敢谈哲学?别以为有了钱就什么都懂。”
二十世纪是人类在对投资的理解上取得最重大突破的世纪。而这一突破之所以能得以实现,正是来自哲学与投资的联姻。二十世纪投资理论上两大最大流派的主要创立者分别是本杰明·格雷厄姆和乔治·索罗斯。这两人有着诸多的共同点:他们都非学金融或经济学出身。他们都喜好哲学。他们都是来自英格兰的犹太人。在哥伦比亚大学读书时,格雷厄姆喜欢的是哲学、美学和数学,毕业时曾被邀请留校教授哲学。索罗斯在伦敦经济学院读书时师从哲学大家卡尔·波普尔。他们二人的投资哲学都得益于他们的哲学素养与洞见。具体地说,是对人性的弱点和人的理性能力局限性的洞见。这种洞见在格雷厄姆变成了著名的“市场先生理论”,在索罗斯那里变成了“反射性理论”。没有哲学与投资的这一联姻,也就不会有投资大师们的投资哲学。投资哲学的出现与进步,完全受益于一些有哲学头脑的投资者,没有这些人及其思想,不会有今天那些辉煌的投资者的名字。中国人习惯把目光与心思停留在周边靓丽的果实上,而不关注结出果子的树,并发誓说,我也要(结出)这样的果子,而不管自己是什么树。要想结出那样的果子,必须先成为能结出那种果子的树。
今天仍然有很多以投资为职业或爱好的人对投资哲学不屑一顾。他们的口头禅是:别跟我谈什么投资哲学,我只在意投资回报,除此之外,我都没兴趣。其实,每一个成功的投资者都有自己鲜明的投资哲学。今天,连每个投资机构都要陈述自己的投资哲学。在美国,如果一个机构投资者不在自己网站首页陈述自己的投资价值,它几乎无法开张。在中国,这一风气也在开始形成。我预计,越来越多的机构投资者都将加入陈述自己投资哲学的行列。在美国,投资哲学开始批量进入MBA课程,其中以金融教育重镇纽约大学(NYU)斯特恩商学院最为领先。最权威的投资哲学教材也是在这里诞生。在中国,投资哲学必将逐步进入商学院的课堂。
需要说明的是,我所谈的投资哲学与商学院的投资哲学不是在同一个层面上。若有人批评我说,你的投资哲学不够学院派,你们说的对,商学院的投资哲学,无关我的事。商学院里讲的是“投资”的哲学,我讲的是有关投资的“哲学”。就是说,商学院里讲的是投资,我讲的是哲学。具体地说,我讲的是保守主义的投资哲学。商学院是在金融专业之内讲投资哲学,我是在金融专业之外讲投资哲学。商学院里的投资哲学关心的是投资哲学如何带来最大化的投资回报。我关心的不是赚钱,也不是投资,而是投资背后的哲学理念,而是投资的道德基础。我认为,对投资者而言,这些比投资者的专业技能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