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时候会在玩具面前站立,留恋,长大会在书籍面前站立,留恋,后来会在少女面前站立,留恋,后来会在茶具和酒器面前站立,留恋。现在会在思辨中留恋,过去的路,人,景,事,都被我我走过。走过小孩子,小伙子,青年,现在是中年,我继续要走过中年,老年,直到生命的终点。这就是我走过的人生。我在一切面前都没有留恋,在一切面前的留恋都被我走过。现在,留恋一份感情,一份思考,一种形而上的东西,几乎过度到生命最典型的抽象性之中,这种抽象也许是岁月赐予的美好。什么都经过,吃过,看过,感官的一切之后,只有这份淡淡的思绪在心间留恋。就像水面的水汽,雾气蒙蒙的,制造一种心境的美好,制造一种诗情画意,制造中年还在做着的梦境。这也是生命的美好。生命从各种实在性过度到抽象性,过度到对生命本质的思索,这种思索几乎把生命的内在的力量会聚集起来,聚集成为精神,精神就是生命聚集起来的纯粹价值和意义。现在,这种聚集起来的价值就是以前从来不知道的东西,一种健康的,爽朗的,干干净净的东西。这就是属于灵魂的东西,这种东西继续在推动生命前进,升上。
走过故乡,走过故乡的树林,和熟悉的人群,走过近处的城市,又走到远处的城市,祖国的各地,世界各地,走过原来阅读中的地方,留恋贤者的遗迹,现在这一切都被走过,中国的,外国的,世界的,民族的,最终还没有留恋。还是回归自己,整理自己,梳理自己,观照这个走过时间和空间的自己的外表和内心。外表是已经带着岁月赐予的沧桑感,内心是活跃的思辨,感动,直觉,感悟,各种就像机器的内部的激烈的燃烧和活塞的抽动,燃烧的内心还是这样的热烈地期盼。内心似乎是一种时光的倒流,就像一个老年人说走向自己娘家的时感到自己越来越小。走过的人,父母,家人,走过的同事,各地的同事,走过的职业,各种职业,各种风景,各种大同小异的风景中,少数的感动,几个以前被珍惜,现在却忘记的身影,那些身影几乎再也不会出现在自己的生命中,属于自己生命的就是家,孩子,书,写作,淡定的心情了。就像不断的过滤,粗糙的一切,浮渣都被弃掉,现在就剩下生命的纯粹的精神,就是自己的哲学。
走过文学,走过写作,走过那些虚构的故事,走过那些虚拟的感动,现在,平静的心中是理智的思考。自己的生命,许多的难堪和艰难,迷惑糊涂都被走过,现在是安静了。自己的欲望彻底地洗掉,在一种可以干干净净的心境中生活,可以坐怀不乱,可以不见钱眼开,可以对权力毫无欲望,这样就是生命本身的健康,安全,自己对自己的反省了。走过那时的漫长的日记年代,一个人的孤独的思考,现在一个人也不知道孤独,因为手中的忙乱,忘记了年龄和时光,忘记了以前的蒙羞的时光,以前的光荣和梦想。现在还是在继续梦想,但是这种梦想是轻松的,几乎是愉快的梦想。因为一生走过的经验,知道什么人是好人,什么人是坏人,如何免得自欺欺人,如何免得故弄玄虚,如何站在现实的地上仰望星空,如何诗意地栖居。这时,哲学才和自己安静地相伴。
走过无数的迷惑不清,胡思乱想,几乎是想入非非。现在这一切都没有了,就像浮沫退去,显出清洁的水面,自己原来是干干净净的自己,即使被世俗的污染,被恶劣的污染,都退去了,现在还是自己善良的本性和热烈的追求,就是一种挣脱了牢笼的囚徒,自由自在地走过大街小巷,走过各种打架的,诅咒的地方,斗争的地方,自己还是安静地思考。什么也没有剩下,就是自己,一直是自己,自己是自己的伴侣,以前是剧烈地互相矛盾,现在在我是完整地和谐,心灵和肉体的一致性,思想和意志的一致性,思想和行为的一致性,各种一致性使自己看到完全纯粹的自己。这个自己以前也没有见到过。
每天走过大脑中无数的思辨的念头,各种思绪,各种逻辑,各种突发奇想,各种思考的激动,生命就是这样在内心中救下燃烧的机器,而外表是理智和冰冷。救下这个寒冬中包含着明年的夏天的火热,救下暖水瓶,外表的冰冷中是热气腾腾的开水。这就是生命的结构,谁能看到这个世界的外表的冰冷之下的热烈呢,谁能看到冰冷的地下热气腾腾的地热呢?这就是深沉的思考。没有人知道一个跳水被救起的少女的内心是怎样想的,没有人知道她经过如果的爱恨情仇。而打开这个情节几乎会使全球的人掉泪。就是这样,生命不是不感动人,而是人不被生命感动。有时是自己吧自己感动了,有时是被别人感动了。几乎不可预言会被谁感动。
就是感动也要走过,因为生命的进程中,不是留恋感动,而是奉行感动,要行动,就得走过感动。生命一直就是走过,走过,走过。走过自己的劣根性,走过别人的恶劣,走过污泥,走过沼泽地,走过寒冬和春季,因为任何时空都是要走过的,最终要走过生命的全程,要一个生命的句号,要最后燃烧,在坟头上冒起冉冉的青烟。这就是生命,然后是别人走过这个坟地,或许丝毫无感,或许感到恐怖,或许是感到亲切---而这都是别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