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1992年党的十四大就把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确定为我国经济体制改革的目标。然而近三十年过去了,我国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建立起来了吗?
衡量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是否建立只有一个标准,那就是市场经济是否运行在公有制占主体、为主导的基础上。建立在资本家私有制占主体为主导基础上的市场经济是资本主义市场经济,只有建立在公有制占主体为主导基础上的市场经济才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这里决不可能存在第二个标准。
我国的经济从目前看,毫无疑问已经是市场经济了。标志是:在我国几乎所有的劳动产品都已经是商品,对资源配置起决定性作用的已经是市场,不再是计划了。我国的经济与世界上共认的市场经济国家的经济已经基本一样,没有了原来的计划经济与市场经济的本质区别,全都是资源配置由市场决定的市场经济。
但是,说我国已经基本上是市场经济国家,已经基本建立起了市场经济体制,并不等于说我国已经基本上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国家,已经基本建立起了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 因为,在我国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公有制基础还很不稳固,从目前看,公有经济在整个经济中的比重已经缩减到了40%以下,而私有经济的比重已经高达60%以上,也就是说在我国出现了在私有经济占主体的基础上建立资本主义市场经济的趋势,而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远未建立。
是什么原因导致我国至今没有实现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目标呢?很显然,是我国在从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轨的改革过程中,公有经济极速削弱,私有经济迅猛膨胀,导致了偏离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目标,导致了滑向在私有经济为主体的基础上建立资本主义市场经济的趋势。那么又是什么原因造成了公有经济极速消弱,私有经济迅猛膨胀呢?认真回顾一下改革的历程就不难发现,是改革的指导思想出现失误,造成了这一结果。
我国从社会主义计划经济体制向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目标转轨的改革,从开始到今天,就一直坚持一个不变的指导思想,就是在坚持国有制占主体和主导地位的基础上的改革。如果把国有制换成公有制,就不会出错,但把国有制等同于公有制,结果就造成了极大的失误。大家不会忘记,从改革开始时起,就把“让国有企业成为自主经营、自负盈亏的社会主义商品生产者和经营者”作为改革的“中心环节”(十一届三中全会),什么意思,用今天的话说就是让每一个国有企业都成为独立经营的市场主体,并进而在每一个国有企业都成为市场主体的基础上,实现社会主义计划经济体制向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转轨,不改变国有制依然占主体和主导的地位,不改变社会主义性质。然而愿望很好,结果却大差人意。
我国的国有企业,为了实现成为独立的市场主体的目标,先后经历了扩大自主权、厂长经理负责制、承包制、股份制和直到今天仍在推行的混合股份制的改革,然而结果如何呢?至今对国有企业的评价仍然是“活力不足”,可见国有企业并没有成为独立的市场主体。
四十年来国有企业依然没有成为有活力的市场主体,造成了巨大的恶果。在我们幻想把国有企业打造成独立的市场主体,而迟迟不成功的这四十年间,却给天生就是有活力的市场主体的私有企业创造了绝佳的时机,它们毫不犹豫的抓住机遇,迅速掘起,大肆侵吞面对市场化改革却没有“活力”的国有企业的资产,把相当一部分的国有大企业、绝大多数的国有中小企业和几乎全部的集体企业的资产收归名下,在几十年间从无到有,迅猛壮大,并取代了国有企业的主体地位。这个过程之残酷剧烈,凡是经历过的人至今都还历历在目。在这里我们不妨假定一下,如果公有企业,包括国有企业和集体企业,能够成为有活力的市场主体,并与私有企业进行公平竞争,这种情况会发生吗?
四十年改革的实践已经证明了,在国有制为主体和主导的前提下,国有企业成不了有活力的市场主体,换句话说就是,在国有制占主体和主导地位的基础上建立不了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从理论上讲道理也很简单,当年为什么要建立国有制占主体为主导的公有制体制,是因为要实行计划经济,不把绝大多数生产资料集中在国家手中,实行资源配置由国家计划决定的计划经济就根本不可能。国有制占主体为主导是为计划经济服务的,是计划经济建立的公有制基础。但是,我们今天的目标是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而市场经济本身就是通过众多的市场主体的竞争实现资源配置的经济,再让国家掌握着绝大多数生产资料,就等于在市场上存在一个垄断着绝大多数生产资料的市场主体,这些生产资料的配置权就依然掌握在国家手中,有谁能与它竞争,又怎么可能实行资源配置由市场决定的市场经济?只可惜这么简单的道理,我们的经济学家们至今都搞不明白,全都把国有制等同于公有制,把社会主义计划经济的公有制基础等同于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公有制基础了。
因此,不管我们在主观上是怎样认识的,在客观上就是固执的坚持国有制占主体为主导的指导思想,最终造成了公有经济的极速萎缩和私有经济的迅猛泛滥。如果当初就认识到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公有制基础,根本不同于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公有制基础,在进行从社会主义计划经济体制向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转轨的改革时,首先完成从计划经济的公有制基础向市场经济的公有制基础的改革,决不会走到今天这样的地步。
计划经济的公有制基础,是与计划经济相适应,为计划经济服务的,因此必须是把生产资料的绝大多数掌握在国家手中的国有制,这是计划经济能够存在的前提。市场经济的公有制基础,是与市场经济相适应,为市场经济服务的公有制,因此只能是市场主体公有制,这是唯一既能保证竞争充分发挥作用,保证资源配置由市场起决定作用,又能保证市场经济的社会主义性质的公有制,这样的公有制只能是企业劳动者集体公有制。劳动者集体企业,毫无疑问,是独立的市场主体,它能象资本家企业一样自主经营,自负盈亏,独立自主的参与市场竞争;劳动者集体企业,同样毫无疑问地是公有制企业,它在企业内部实现了生产资料公有,消灭了私有制,实现了按劳分配。把国有制占主体的计划经济的公有制基础,改革成为企业劳动者集体公有制占主体的市场经济的公有制基础,并不象有些人想象的那么困难,当年在部分国有企业曾经实行过的并已经卓有成效的股分合作制改革,在农村保留下来的少数继续走集体道路的村镇,用事实证明了企业劳动者集体所有制完全能够与市场经济相适应。比起让国有企业和集体企业化为私有企业,这些国有企业和集体企业的资产通过有偿的形式转归劳动者集体所有完全可行,结局也更有益于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建立。
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就首先要夯实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公有制基础,因此培育、组建公有制的市场主体就是当务之急,否则长此以往没有了公有制基础,社会主义也就不复存在了。
国有制企业与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并不冲突,就象国有制企业与资本主义市场经济并不冲突一样。但是,国有制占主体为主导却是与市场经济,不管是资本主义市场经济,还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水火不相容的。又要市场经济,又要国有制占主体,不管从理论上还是从实践上讲,都是异想天开,我国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迟迟不能建立就在于至今死抱着这不切实际的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