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孟玄 (世界日报资深评论员)
6月28日,丘成桐在南開大學演講。在回答提問時指出,中國學者功利思想嚴重,研究高深理論需要在純物理、數學上下功夫,但是一般中國學者只願意做容易寫出文章的研究。7月1日他接受中國《南方人物周刊》採訪說,北京大學引進的海外人才「大部分是假的」,北大是以虛假的「引進全職教授」騙取國家數以億計的教研經費。「《紐約時報》說北京大學引進人才的40%都是海外的,你去美國調查一下,我擔保大部分是假的!」「有的所謂全職教授,應當來三個月,結果實際上只來了一、兩個星期,做一點兒二流的研究工作,卻拿走不少於100萬元的一流年薪!」
受到丘成桐點名批判後,等了半個多月,北大新聞發言人正式回應:「這是一種不負責的說法,歪曲事實,嚴重侵害了廣大海歸學者和北京大學的聲譽,在社會上造成了極其惡劣的影響。」北大隨後還公開了部分海外長江學者的信息和資料,表示沒有作假問題。
至此,「丘成桐vs.北大」罵戰正式展開。各地網友紛紛上陣,幾乎一邊倒的支持丘成桐。丘的學術地位和人格使其發言深具份量。他被稱為「華人數學家第一人」,27歲攻克幾何學難題「卡拉比猜想」。1982年獲得數學界的「諾貝爾獎」──菲爾滋獎。他還是普林斯頓高級研究院的終身教授,現任哈佛大學數學系教授,美國國家科學院院士。其實他過去也曾多次公開抨擊中國教育體制的弊病;批評高考制度;批評中國家長「望子成龍」的心理摧殘了許多可能是天才的孩子;質疑中國的基礎教育發展不均衡等等。他曾說過:「我一生最大的願望是幫助中國強大起來。」所以這次他單挑北大,其實並不突出。引發的轟動效應,恐怕也早在他預期之中。罵戰效應可以讓他多年批評激起更多反省和討論。
有的北大「長江學者」憤憤不平的反駁丘成桐「打擊一大片」的作法不公平。他們指出許多實際上存在的美國和中國待遇、制度差異和困難。中國高教如果需要快速提升學術研究水準,縮短與世界一流大學差距,延聘美國華人教授短期回國講學,給予某些彈性變通,十分可以理解,甚至必要。
但是真正問題不在少數個例,而是整體教育制度和學術風氣是否出現偏差。他在南開大學陳省身數學研究所演講時說:「作假抄襲不是浮躁的問題,而是整個道德的問題。這種事情在中國大量產生,影響了中國的聲譽──不但是學問的聲譽,也是國家的聲譽──國家的羞恥。」這才是他引北大為例的苦心所在。中國學界普遍不肯踏踏實實的從基本功、冷門的理論作起,他們求速效,功利掛帥,這才促成丘成桐發出種種得罪人的批評。
科學不是中國文化所長。中國文化太重實際結果,不重視追求客觀世界的真理。歷史上有不錯的技術發展成就,可是科學乏善可陳。中國人常把「科學」和「技術」簡稱為「科技」,正好反映我們重視的是技術,而非不重視沒有實際功能的客觀真理。但是如果中國未來社會仍然不下功夫扭轉我們的文化缺失,不鼓勵追求科學真理的執著,不培養不計較實用的文化氛圍,科學是無法真正進展的。丘成桐是理論數學家,他指出的所有現象,其實是中國文化的深刻缺失。科學是不能計較任何功利的。中國政府強調的科教興國,本質非常功利主義,不利於純科學精神的紮實栽培,才會產生出那麼多作虛弄假的風氣。
孟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