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人:
尊敬的秦老师、韩老师!尊敬的各位老师、同学!欢迎大家到我们真善美书家来!这几天,我们特别荣幸地请到了清华大学的秦晖教授和北京航空航天大学的韩德强研究员到我们云南进行巡回演讲。关注我们“真善美大家论坛”的朋友可能都知道,从4月份开业以来,我们已经先后邀请了徐友渔研究员、左大培研究员、贺卫方教授、王小东研究员,还在财经大学的支持下邀请到程恩富教授,先后有五位各学科各学派的学者到云南进行巡回演讲。这和我们真善美公司的理念也是非常吻合的,我们的目标是“促进省内外的文化交流”,同时也促进各个学科、各个学派的对话交流,我们有个理念是“百花齐放,百家争鸣;海纳百川,和而不同”,这是我们的一个基本理念或者说是追求。我们真善美公司上半年组织的“全国知名学者云南巡回演讲活动”到今天暂告一段落,今天的这个活动也是我们上半年活动的一个高潮,因为我们非常荣幸地请到秦老师、韩老师,同时来到我们书家与云南的师生进行面对面的交流活动。这也是非常巧合的,因为我们邀请两位老师到云南巡回演讲的时间正好重合,前两天两位老师同时、分别在云南大学、昆明理工大学、云南财经大学、云南民族大学作了三场演讲,今天按我们的惯例举行的知名学者与云南师生的面对面交流活动,也正好同时进行,这样一来,大家与秦老师、韩老师的交流对话活动,也可以说是两位老师之间的交流对话。而这也符合我们的另外一个理念“倡导对话辩论,力求平心静气”。
具体的组织程序是这样的:先请两位老师做个简单的开场白,然后大家可以提问,两位老师都可以作答,可以相互补充、相互点评,或发表不同意见,如果在座的各位老师和同学有不同意见也可以表达,进行双向或多向的互动。
今天的主题和这几天两位老师的演讲主题是相关的,也是比较宽泛的,就是“中西文化制度比较”,大家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提,甚至和这个主题无关的,但是确实比较感兴趣的,也可以提出来供大家探讨。
下面就先请秦老师做开场白。
秦晖:
我觉得随便聊聊好了,主要想听听大家的意见。所谓“中西文化制度比较”,我有一场演讲里也讲了,我说文化这东西其实是无所谓优劣的,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关键在于允不允许你有这个选择。我有一个说法是“选择什么是文化,能否选择是制度”——文化是无高下的,但是制度是有优劣的!各种不同的文化都是这样的。
谈到制度,实际上对制度的认同,在任何社会肯定是不统一的。比如很多人都认为德强是左派,他好像自己也是这样定位的。对于我吗,有些人说我是左派,有些人说我是右派,还有些人说我是极右派!(笑)这个我觉得其实无所谓。我自己曾经讲过,我实际上是主张一种“共同的底线”的。但后来有位朋友就出来“揭发”,说我的“共同的底线”是一个阴谋,是试图把左派、右派都团结起来跟**作对(笑)。**应该把我抓起来等等。(笑声)其实我倒觉得,如果这个“共同的底线” 真能把左派、右派都团结起来,那**又何乐而不为呢?难道**就乐见社会分裂乃至爆炸?但是,我倒不敢奢望“底线”有这个神通。因为现实生活中不同的价值观后面有很多利益、社会分野之类的东西,根本不是你提出一个理念就能把人家弄在一起的。我讲的“共同的底线”,只是试图从学理和学术认知的角度提出一些当今文明社会,不管是左派还是右派实际上都认同的一些原则——我认为它们是成为自由主义和民主社会主义的必要条件,尽管可能不是充分条件。我提出这些东西决不是试图搞调和,不是所谓“中间道路”,更不是奢望搞一种所谓的什么“团结”!实际上我讲的这些原则,左派朋友和右派朋友都有一些人并不认同。我根据这些原则批评过左边的朋友,也批评过右边的朋友,也曾受到两边的人来自不同方向的批评。所以,与其说我团结了左、右派,不如说我在左派和右派中都是边缘。但是我觉得这不要紧,因为我并不是政客,不需要讨好什么人。但从认知的角度讲,我觉得的确有一些原则是人类现代文明中,不管什么派别都应该持守的。
我曾经讲过,人们社会中的价值是多元的,但是这种价值再多元,极而言之也不会超过不同的动物吧?假定文化是有优劣的,不管什么中优西劣或者西优中劣,假定它们真有很大不同,那也不会大到比人和猴子的不同还大的地步吧?比如说动物界有两种极端情况,有些动物是习惯集体生活的,生物学上叫“社会性动物”,如蚂蚁、蜜蜂等,就是一大堆住在一起,而且有着非常密切的合作关系,你不可能让蚂蚁、蜜蜂“单干”的,它们就是“社会主义动物”!但是又有一些动物就是习惯独往独来的,像老虎,它就不是群居动物,而是独居动物。除了发情期的雄雌、哺乳期的母子外,它们基本上都是单独活动的。在这个意义上,你可以说老虎是天生的个人主义者,你要在老虎中搞“集体化”大概是要失败的。那你说有什么普适性的东西能够同时适合这两类动物吗?
我觉得还是有的,也就是说不管它们是所谓天生的个人主义者,还是天生的集体主义者,它们都希望按照自己的愿望来生活,而不是按照某种外在意志的强制来生活。比如,我们知道蜜蜂和蚂蚁是社会主义动物,但是我们也要知道,每一只蚂蚁所能够认同的,也就是它自己愿意认同的那个蚁群。你不能以蚂蚁是集体主义者为由,就把一只蚂蚁抓出、任意塞到一个蚁群中,它肯定是活不下去的!这是已经做过实验的。如果把一只蚂蚁抓出来,说:“你是集体主义者,所以你应该和蜜蜂也能合作。”把它放到蜜蜂窝里,那它就更活不下来了!如果有一个外人,他声称按照某种科学的设想可以设计一种十全十美的蚁群,搞一个把各处各种蚂蚁都联合起来的 “理想设计”,我相信这些蚂蚁都活不了。老虎也是一样。虽然说老虎是个人主义者,但当老虎愿意在一起的时候,你不能以“老虎应该个人主义”为理由,强行把它们分开。比如说发情期的雄雌、哺乳期的母子,你不能说老虎在意识形态上应该是个人主义的,所以不许它们在一起,那是不行的!
所以在这两个极端之上,我以为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原则:每个动物(而不是每个整体性的所谓“物种”),当然也包括每个人,他们都希望按自己的愿望生活。这就是普适性的、对老虎和蜜蜂、蚂蚁都适用的幸福概念!在这个意义上,我觉得不管哪个派别的人,应该给大家创造这样一个条件。
很多人都说,社会主义是伟大的实验,在200多年的历史上经历了很多挫折,但这些挫折并没有消除她的吸引力,这点我是相信的。我刚才用动物做比较,人很可能比这两种动物复杂得多。人是对个性、自由有很强追求的动物,但人又是天生的具有认同、合作本能的动物,从原始人开始就如此。所谓“鲁宾逊漂流记”式的那种状态,我觉得一般的人是不可能生活的。人是一种社会性动物,但是人同时又是一种有个性的动物。这两种取向肯定都会有的,就像我的一个朋友讲的那样,他说:“我是喜欢竞争的,总想木秀于林;但我又喜欢合作,害怕离群索居。” 像这样两种取向是都有的,任何时候都不可能把人弄到只有一种取向。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