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城陷入僵局,那么打援又如何呢?
五月二十九日,合水守军遭解放军攻击的消息传到西峰的整八十二师师部,整八十二师师长、马步芳的独子马继援立即作出反应,急令驻扎庆阳的整骑八旅旅长马步銮,率旅直属部队和该旅第一团驰援。整骑八旅第一团的前身是抗战时期的暂骑一师,后来改编为骑八师,这个来自青海的骑兵部队在抗战时期一直驻扎豫东地区,与日军多次交手,战功赫赫,日军忌惮该师战斗力,并将该师称为马回回军。抗战胜利后,该师自徐州返回故乡青海,遂被整编为整八十二师整骑八旅第一团(第二团为驻扎在陕西的暂骑二师改编)。整八十二师进驻陇东时,第一团奉命驻扎庆阳东南15公里的赤城。五月二十九日,解放军西野二纵独四旅一部已经渗透到庆阳以南地区,整骑八旅第一团只能退出赤城,转道返回庆阳,与旅直属队会合后,再由庆阳赶往合水。
经过此番往来,整骑八旅作好出发准备的时候,已经日落西山,星辰高挂。整骑八旅一个月前进驻此地,旅长马步銮对庆阳至合水的沿途情况从未做过侦察研究,以至于出发前既没有下达行军部署,也不派出搜索部队,只是盲目地向合水直扑而来。为了争取时间以解合水之围,马步銮依据过去对付红军的老办法,以骑兵大集团统一行动,取道庆阳东十五公里的一个偏僻山沟,向合水疾进。
在整骑八旅两千余骑出庆阳的时候,解放军西野教导旅第一团占领了柏树原,这个地方位于合水通向宁县至庆阳公路的岔路附近,是传统上进入合水地区的必经之路。第一团团部驻扎白家嘴,团长罗少伟将二营放置在大路北侧的塬上,三营则在大路南侧,一营作为预备队。当晚团直属特务营派遣一个排担负警戒任务,疲惫不堪的全团官兵露天宿营。
就在这大战即将揭开序幕的时候,合水城的战斗达到了白热化。三五九旅在白天的战斗中失利,二纵领导十分吃惊,没有想到合水守军如此顽强,当天下午,二纵司令员王震亲自赶到合水前线指挥作战。傍晚,三五九旅七一八团和独四旅十二团占领了合水东关,旋即转移攻击主要目标到合水南城垣。入夜时分,二纵集中炮火,猛烈轰击合水南门,同时派遣突击队运送炸药,战至午夜,解放军终于将合水南城门外第一道鹿砦炸开,但是靠近城门后进行的第二次爆破竟然没有成功。防守合水城的整骑八旅重兵器营当此危急时刻,紧急动员所属后勤、政工和医务人员,全部投入战斗,拼死反击。激战中甘肃保安第二团团总李鸿轩负伤,重兵器营死伤百余人,带领敢死队反击的段副连长在战斗中两眼被枪弹贯穿。双方在合水南城激战两小时,攻城的解放军七一八团蒙受了重大伤亡。战斗再次陷入僵局。
五月三十日黎明前,大约五点左右,合水守军被解放军压缩到城内葫芦把附近的时候,整骑八旅救援部队经过长途奔袭,逼近西野教导旅宿营地。教导旅第一团在头一天傍晚抵达此地,并未来得及构筑野战工事,人困马乏的部队都在休息中。第一团团部的人员都还没有起床。预先放置在前沿的预警部队——教导旅第一团特务连一个排突然与整骑八旅前卫第一团第四连遭遇,这个警卫排独自抗击着整骑八旅整整一个团的兵力挤压,为教导旅第一团争取到了宝贵的几分钟时间。
闻听前方枪声大作,教导旅第一团立即吹起了调兵号,在团部北侧的第三营在营长张沛然、政委邱德山指挥下迅速指挥部队,把机枪、迫击炮架设起来向整骑八旅密集骑兵集团射击。宿营在团部南侧的第二营营教导员朱中新刚好起来小解,闻听团部的调兵号后,急速与营长张顺国跑步向团部方向增援。
这一突然遭遇,也同样出乎整骑八旅旅长马步銮的意料。整骑八旅当时正沿着一条狭长的谷地快速行进,双方遭遇发生战斗后,马步銮当即命令部队迅速占领两侧高地,以防止被动挨打的局面出现。整骑八旅前卫连连长马国臣接到命令后,将全连马匹掩蔽在一个山弯后,全连轻装爬上南塬,抢占地势。整骑八旅直属队和第一团则急上北塬。此时天以破晓,北塬的骑兵击退了教导旅第三团的反击,开始在北塬上构筑临时野战工事。但南塬的马国臣连依然在与教导旅第一团警卫排对射。警卫排边打边撤,眼见不敌青马骑兵的攻击。不想此时教导旅第一团第二营紧急赶到,马上呈扇形散开,对整骑八旅第一团第四连三面包围。战场形势徒然转变。
北塬的青马主力部队眼见第四连被围,而双方混战在一起正发生白刃搏斗,北塬上的重炮和重机枪无法对自己部队进行火力支援。马步銮焦急万分,这时整骑八旅中校副官索世俊建议,立即从旅部直属部队中抽调精干小部队救援。慌乱中,一个三十多人组成的小分队匆匆集合起来,全部成员赤上身,一手拎大刀,一手持驳壳枪或冲锋枪,在索世俊带领下,越过峡谷,攀上南塬,杀入战团中。经这个小部队冲击,解放军的攻势顿挫,第四连方才化险为夷,但此时,这个有四百多人的骑兵加强连已经伤亡了近三分之一,连长马国臣腿也在战斗中打断。
这时天光大亮,在附近预先作为预备队使用的教导旅第一团第一营也匆忙赶到,不久教导旅旅部在接到报告后带领第二团也及时增援上来。教导旅开始集中炮火轰击在北塬上的青马骑兵临时工事,一时间枪炮声震天,成群的战马受惊乱叫,战场上一片混乱。解放军炮火准备后,教导旅第一团发起了反击,南塬青马第四连不能招架,被解放军赶入山沟,教导旅第一团猛冲下去,缴获了第四连200多匹战马。战斗中,在北塬的整骑八旅主力一直处在解放军的炮火轰击下,整骑八旅中校军械主任马文泰等十多名官兵当场被炸死。更糟的事情是整骑八旅部队侧后也出现了解放军的部队,这是奉二纵指挥员的命令,紧急来援的独四旅。整骑八旅主力见有被包围的危险即迅速撤退。解放军也未追赶,双方在太阳初升的时刻脱离了接触。一头雾水,搞不清对面解放军形势的马步銮无可奈何对自己手下的参谋们说:“目前我们受了些挫折,但几千人的主力还在。共军口袋虽大,恐怕也盛不下我们……问题的关键是如果我们再深入,势必形成杀胶着状态,难分难解,稽延时日,正中共军围城打援的计策,合水城内的重兵器营,就有被吞噬的危险。现在唯一的有效对策,就是暂时撤回庆阳,稍加整顿,请示军长后,分兵数路救援。不管哪一路先到合水,重兵器营就会脱离危险。”青马众军官皆同意马步銮的意见,整骑八旅遂于三十日上午十点多返回庆阳。第一次救援合水就这样虎头蛇尾地结束了。
马步銮带领整骑八旅第一团气喘吁吁地返回庆阳后,立即通过电话向西峰的马继援报告了救援受挫的情况。马继援十分惊讶,他在电话中质问马步銮:“重兵器营你还要不要了?”继而严厉斥责马步銮指挥部队走沟不走岭,又不设置侧卫部队的战术错误。骂得马步銮无言以对。最后马继援问马步銮:“事到如今,你看究竟该怎么办?”马步銮随即将撤退途中设想的分路合击的计划提出。马继援马上同意,同时派遣整82师高参马福寿前去支援。并通知马步銮说整八十二师另派副军长马全义和高参韩有禄率领整骑八旅第二团和整八十二师卫士大队从中路救援合水;在宁县的整八十二师第一○○旅为南路;马步銮则指挥整骑八旅第一团为北路,寻找一条迂回道路,直插葫芦把救援合水。
马步銮的计划得到马继援的支持,精神大振,他不顾部队疲劳,马上命令部队整理队伍充实弹药准备出发。同时找来庆阳保安司令谭世麟及当地县长、镇长等,查清了从庆阳经北塬柳沟通向合水葫芦把的小路,又找了一名熟悉地形的当地向导。三十日中午,刚进庆阳不到两个小时的整骑八旅第一团,以第一连和第二连为前锋,又杀出庆阳,直奔合水而去。
在整骑八旅第一团重新出发的时候,合水方面西野二纵紧急命令独四旅急速靠拢清晨激战过的教导旅,两个旅在太白坳部下严密防线。在合水城,二纵三五九旅七一九团攻击合水北部山地一天一夜,均未成功。三十日上午,二纵政委王恩茂亲自到三五九旅阵地上,与三五九旅旅长郭鹏等商量进攻计划,有人建议先把合水城占领,然后再攻击葫芦把的敌人,但郭鹏认为,不打下葫芦把,消灭北山上敌人,即使占领合水城也无法立足。电话打给二纵司令员王震,王震也同意先进攻北山。三五九旅进行了整整一天的战斗准备,到傍晚重新组织力量,仍以七一七团和七一九团一部继续猛攻合水守军主阵地,但是因为适逢天降暴雨,妨碍攻击,因此进攻再次失利。一次次攻击均告失利,王恩茂在他的日记中沉痛地检讨了三五九旅进攻中暴露出来的弱点:“攻击敌阵地一次不成功,不另想办法,而作无效的反复冲锋;冲锋到敌人工事面前受阻时,停留在敌人火网之下,不知转移地区和做工事;冲锋前进,挺胸,顶多屈身,而不匍匐爬行;敌人打来手榴弹不知疏散卧下;观察不利用地形,常挨敌人冷枪射击;炮火射击缺乏组织和指挥,打得零乱不集中,和(步兵)配合的不好;不认真进行近迫作业。因此,伤亡甚大,而攻击又不能成功。”能够让与王震一起自陕北出发,南下直达湖南,再回头经历中原突围返回延安的王恩茂认为“伤亡甚大”,那么三五九旅攻击部队的伤亡看来真是很大,以致于让这个久经沙场的老兵都感到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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