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洪平凡
中国为什么在20年前选择了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
1992年,中国在经历了10多年改革开放的初步探索之后,将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确立为中国的经济体制和发展方向。
计划经济体制的失败是迫使中国不得不摒弃旧的体制寻求新经济体制的主要原因。
笔者曾经于1980年代初在国家计委工作,对计划经济体制的弊病有比较直观而深刻的了解。
尽管经济学家(包括西方的主流经济学家)早已在理论上证明,计划经济对资源的配置可以与市场经济对资源的配置达到同样优化和有效的水平,但在苏联和中国等国的实践中,计划经济显然没有能够实现对资源有效配置。
改革开放之前的中国计划经济体制日趋僵硬,国家计委根本不可能为几亿人对成千上万的产品供求平衡实现有效的计划,更不可能落实这些计划。
当然,计划经济体制弊病的主要根源并不是能否实现如此复杂的供求有效匹配的技术性问题,也不是计委的能力问题:计委的同事们大都是非常能干的。
计划经济体制的根本问题是无视人们的积极性和主观能动性。人们没有为自己经济行为作决策的自由,也就没有积极性去创造,去工作。
其结果是,在计划经济体制下,中国任何商品都短缺,整体经济濒于崩溃。
在这种严峻形势下,中国迫切需要寻求新的经济体制。
另一个是国际原因。80年代末和90年代初,苏联和东欧这些原来实行计划经济的国家在政治和社会体制上发生剧烈的变化。他们采取了“休克疗法”试图在极短的时间里从社会主义计划经济转变到资本主义市场经济。
为了避免类似的剧烈变化在中国发生,中国不得不考虑一种不同的变革路径。
在1992年之前的初步改革开放阶段,中国经济体制的定位为“以计划经济为主、市场调节为辅”,已经有了市场元素,但中国的理论家们仍然在不断争论市场经济“姓资”还是“姓社”。
1992年,邓小平明确指出:计划经济不等于社会主义,资本主义也有计划;市场经济不等于资本主义,社会主义也有市场。计划和市场都是经济手段。这一论述被公认为中国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理论基础。如此直白的道理,为什么许多理论家们在此之前无法搞清楚?主要原因恐怕是意识形态的禁锢。
中国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与西方资本主义市场经济的主要区别是什么?
中国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最基本特征有两个:一是,在所有制方面,以公有制为主体,鼓励多种所有制经济共同发展;二是,在经济关系方面,由市场来配置经济资源,包括商品和生产要素。前者反映了社会主义的特征,后者反映了市场经济的特征。当然,最重要的是将两者有机地结合在一起。
中国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与西方资本主义市场经济在配置经济资源的手段方面是没有区别的。他们的区别是在所有制方面。当然,在分配制度上也有所不同:中国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更加强调以按劳分配为主体,多种分配方式并存。在宏观调控上,中国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更加强调国家对市场的调控。
中国试图通过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来吸取资本主义市场经济的长处:调动人民的积极性和创造性,发挥市场配置资源的效率;同时又避免资本主义市场经济的弊端:贫富之间的极大差距和周期性的大幅经济波动。
比较中国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与西方资本主义市场经济,起码从理论设计上来讲,前者应该与后者有同样的配置资源效率,但前者应该比后者在收入分配上更平等,在宏观经济上更稳定:产出的周期性波动更小,通货膨胀更低,失业率更低。
中国的一些经济学家还从其它一些方面对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进行了理论研究。例如,在90年代,笔者认识的一些中国经济学家曾试图在Aarrow-Debreu的一般均衡理论框架下研究公有制与市场资源分配之间能否有机结合。Aarrow 和 Debreu在上一世纪50年代以一般均衡模型证明,在一定的假设前提下,资本主义市场经济可以实现供求的一般均衡,而且其均衡点也是最优的资源配置点。两人因此而获得诺贝尔奖。中国的经济学家试图证明在以公有制为主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中是否也能实现最优的供求一般均衡。笔者没有跟踪关注这方面的研究成果。
如何评价中国在过去20年建设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方面的实践?
中国20年的实践证明,这一体制是基本符合中国现阶段经济和社会发展的实际情况的,是有利于生产力发展和社会进步的,是基本成功的。
20年来,中国的经济总量在世界的排名,从第10位上升到第二位;中国出口贸易量的排名,从20多位上升到第1位;按人均收入,中国从低收入国家跻身到“中上等”国家;按国际贫困标准,5亿多人脱贫,是同期全球脱贫人数的70%;中国提前实现了联合国千年发展目标中将贫困人口比重在2015年减半的目标。
在过去的20年里,中国经济保持了高速和稳定的增长,不但自身没有发生经济危机,而且还成功抵御了90年代末的亚洲金融风暴和最近的全球金融危机。特别是在2009年全球经济大“大衰退”期间,世界上60多个国家陷入衰退,包括所有主要发达经济体,但中国仍然能够增长9%以上,作为全球的增长引擎,为世界经济走出衰退作出了贡献。
中国正在和其他一些新兴经济体一道改变着世界经济格局,逐步成为推动全球经济、贸易和金融体系等方面全球经济治理的重要力量。
在其它领域,如科学技术,中国也取得了显著的成绩。一个突出的例子是最近神舟9号载入航天飞船的发射和空中对接的成功。
中国已经不再是短缺经济,人们在商品的数量和种类方面有很多的选择。
总之,中国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在过去的20年里促进了生产力的发展,提高了经济效率和人民生活水平。
当然,中国仍然处于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初期阶段,还面临着许多老的问题和新的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