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评:
诗家清景在新春――评《新资本论纲要》
李辉文
如果一本书具有以下三个特点,它就无疑是一本好书:第一,紧跟时代的脉搏,第二,在基础理论层面上具有原创性,第三,在形式上别开生面。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出版的马庆泉教授的新书《新资本论纲要》,就是一本同时具备这三个特点的优秀著作:敏锐地抓住了经济生活中出现的新的现象――知识的作用日益突出,对马克思主义经济学中的基础理论――劳动价值论――进行重新思考和探索,并且别出心裁地采用了“和马克思对话”这样一种“童话”的形式。
唐人杨巨源有诗:“诗家清景在新春,绿柳才黄半未匀。若待上林花似锦,出门俱是看花人。”说的是诗人要感觉敏锐,开风气之先,发人所未发。这个道理对于理论研究工作者是同样适用的。“知识经济”这个名词在最近几年出现并且广为流传。对于知识经济是否是一个内涵和外延都很明确的概念,经济学家中还存在着不同的意见。但是,这个名词直到现在仍然众口相传,这就已经足以说明现实的经济生活中已经出现了新的现象、新的事物,而且这种现象、这种事物对于人们的生产生活已经产生了重要的影响,因此有必要加以研究,从而加深我们对于现实世界的理解。而能够敏锐地感受到新的现象、新的事物,并且加以深入的研究,则是优秀的经济理论工作者所必不可少的素质。《新资本论纲要》在“知识经济初见端倪”的时候,也就是“绿柳才黄半未匀”的时节,就鲜明地声称代表我国社会中知识―劳动阶层的利益,对知识产品价值、人民资本、知识经济的企业制度模式进行理论探索,这是经济学研究中开风气之先的“新春清景”。
不过近年来关于知识经济的文献车载斗量,仅仅讨论知识经济并不足以成为杰出的著作。《新资本论纲要》之所以是一本好书,除了敏锐地捕捉到经济生活中的新现象、新事物之外,还得力于在基本层面上的原创性探索,主要地体现为对劳动价值论的重新思考。《纲要》明确地表明自己的观点:知识产品的价值,不取决于生产知识产品所耗费的劳动量,而取决于知识产品所引起的社会必要劳动时间的节约量;知识产品的这种价值,通过超额利润加以实现。以此为基础,加上作者对于人民资本和雇佣资本的区别和分析,《纲要》分析了各种收入的源泉以及知识、劳动、资本共享剩余索取权的问题,研究了知识经济中现代企业制度的选择,并且对“重建个人所有制”这个被称为是经济学中的“歌德巴赫猜想”提出了自己的理解。对这些问题的论述,在《纲要》中,是在一个统一的框架内完成的。当然这不难理解――既然劳动价值论作为马克思的经济学理论大厦的基石,那么对在对这一理论基石进行重新思考的基础上提出逻辑一致的理论观点也就在情理之中了。事实上,也正是因为基础理论上的原创性思考,使得《纲要》对于知识经济的阐述没有停留在常见的描述和简单归纳的阶段,而是涉及到了深层次的规律性的层面。
但是我们从阅读中获得的经验是,即使是紧跟时代脉搏而又具有理论创新的著作也未必一定会拥有较多的读者;表达方式对于学术著作也非常重要。虽然采用严格定义的专业术语、表达规范的学术论文,对于提高同行之间学术交流的效率具有重要意义,但是生动活泼的风格却有助于让更多的读者来分享学者的思想成果。在今天的中国,与经济学相关的很多命题,不仅经济学家中间进行着讨论,而且很多非经济学专业的人士也投入了极大的兴趣和热情。这种热烈的气氛推动着经济学研究的发展,但同时也因为“非专业”而产生一些误解。在这种背景下,经济学家如果能够在不损害论述的准确性的条件下,增加文章的生动性,就会在避免或者减少误解的同时扩大读者群。这无论对于读者而言,还是对于经济研究的发展而言,都具有积极的意义。《纲要》一书独具匠心地在穿越时空和马克思对话的场景中阐发自己的思想,使得本来或许枯燥的经济理论平添一段韵味。读者们不会忘记马庆泉博士和马克思对话的场景:马克思在伦敦的书房、星巴克咖啡厅、海德公园,当然还有――马克思手中那颗放射着奇异光芒的七彩珠。
必须指出,《纲要》的成书,依靠的绝不仅仅是敏锐、理论基础和独特的表达。我们不能忽视作者在写作过程中所表现出来的勇气。一方面,劳动价值论是马克思主义经济学整个大厦的基石,对它的反思和修正,是马克思主义经济学研究中非常敏感的话题;另一方面,作者的一些观点,和作者当年的博士研究生导师、著名经济学家卫兴华教授并不完全一致。虽然我们都知道对于马克思主义经济学应当在坚持中发展,在发展中坚持,但是起而行比坐而言要困难得多。作者的独立思考和对思考的成果的公开表达,正如作者在稳重数次提及的那样,是“遵守伟大的佛罗伦萨诗人的格言:‘走你的论,让人家去说吧!’”的结果――当然,细心的读者会注意到,卫兴华教授也是这样鼓励作者的。观点相左的学者而能相互尊重,从来都是士林佳话;而这种故事发生在师徒之间,则更加具有传奇色彩。
当然,我们应该赶紧指出,优秀的创新者总是勇敢和谨慎兼备的,马庆泉教授也是这样。在阐述自己的不同观点的时候,他常常会不失时机的加以提醒,比如:“我且不敢引用亚里士多德‘吾爱吾师,吾更爱真理’的格言,因为我无法判断真理是在我这边”;或者比如,在说明关于中国的私人经济中有可能培养出一部分社会主义因素的企业的命题之后,借马克思之口说道:“可敬的、新世纪的圣西门。你向人们描述了一个多么浪漫的新的乌托邦!”“我给你的忠告是,当实践证明你的观点荒谬的时候,要有勇气承认自己的错误。”这种谨慎,无论是在对待马庆泉教授的理论创新、还是我们任何人自己进行理论思考的时候,都是非常重要的。
敏锐、勇敢而谨慎的作者写了一本紧跟时代脉搏、具有理论上的原创性、并且在体裁和风格上别具一格的著作。我们性急的读者呢?已经跃跃欲试,要先睹为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