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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都报社论：潜规则蔓延 法治路崎岖
文章来源：南方都市报
近来很多新闻社会反响强烈，并且让人隐约感觉到某些共通之处。太湖蓝藻、山西黑窑、河北黑帮、吉林假药、安徽高考舞弊，每一个故事都揭开了一个黑幕，让人看得瞠目结舌，心生愤怒及恐惧：原来这些超出想象的事情都正在发生。再联系到近年来频发的食品安全问题、社会普遍存在的诚信危机，人们像是猛回首一般感到现实如此魔幻，只是这魔幻不会轻易散去，真实之上没有更真实可供醒来。
公共领域的这些悲剧中几乎都找出官员渎职的根源。权力寻租对社会规则造成的破坏，早已一目了然。对于这一社会顽疾，政府所能做的，似乎不过是以层级结构对官员进行管理教育，期望组织纪律和道德自律能够抵住利益诱惑；而媒体公众目前唯一能做的，似乎不过是呼吁，呼吁追根溯源、问责到底。其实，如果权力结构没有本质的改变，多判一个官员、多清一个黑窑，对社会现实的改进都微乎其微——惩治过后，一切都可以从头再来。
然而，事情并非官员渎职这样简单。不论是山西黑窑的运转，还是河北黑帮的操练，我们都从中看到了“组织”的雏形。在大量的公共事故中，不仅有官员参与其中，还有黑心的窑主、残忍的监工、无情的骗子、嚣张的带黑社会性质组织的老大、采购假药的工厂职员、组织枪手代考的中介、替人考试的大学生，还有排放污水的企业，还有制造伪劣食品的商家……在大量的公共事故中，在未被披露的日常生活中，我们时常遭遇违法、违规或欺瞒的行径。如果严格自省，恐怕有很多良善甚至正义的公民都无法声称自己不曾参与任何不正当行为。洁身自好，是非常困难甚至奢侈的事情。
正如人们经常谈到的，中国人不懂得尊重规则。这种让人羞愧的国民性，时常被认为是某些不良社会现象的根源。但是很显然，“不懂得尊重规则”这种品质本身，也有其具体成因，并非必须接受无法改变的终极现实。实际上，很多人早已精辟地指出，中国人不尊重规则制度，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在于，中国人习惯了尊重规则的“制定者”。值得尊重的法律或规则，必须通过民主程序产生，公正地代表公共利益。这样不仅能够让人们从内心深处乐于守规矩，而且由于规则制定权没有集中在少数人手中，不存在人比法大的情况，那么也就不存在怕人不怕法的问题了。简单说，是制度本身的不合理，造成了中国人的制度意识淡薄。虽然中国封建历史漫长，中国人不敬规则的传统根深蒂固，但既然根源已溯，事情总有改观的可能——只要制度安排有所变化，规则制定程序趋于合理，人们总会逐渐意识到，法比人大，尊重法规比起惧怕当权者是对自己更有利的选择。
但是，目前中国的情形已经不是如此简单。在人们不遵守明文法规的同时，社会上已经逐渐形成了更为符合现实逻辑的潜规则。这套潜规则，说得简单点，就是权力崇拜的规则，弱肉强食的规则。随着权钱交易、权钱勾结的加深恶化，在这个潜规则的基础上逐渐生长出更为赤裸的社会组织，河北的黑帮是完全违法的权力组织，而山西的黑砖窑“行业”则是完全违法的经济组织。这些组织的存在，已经改写了社会秩序，是管理者必须面对的反动力量。但是，与这些个别极端案例比起来，更多的是像假药事件或污染工厂那样，潜规则成为原本合法的社会组织的行为准则。比较起来，非法组织虽然极端恶劣，但毕竟是少数，而且只要国家下定决心，便可清除；而那些合法组织的非法行为，实际上更难清除更难约束，更为要命的是，如果没有根本性的制度改革，我们很难遏制住潜规则的进一步侵蚀。
可以说是中国人不守法不敬规的国民性，带来了潜规则的蔓延，而潜规则将法律法规架空，而法治社会的理想只能实现在纸上。但是反过来，似乎也可以说，是制度安排的某种弊病，让潜规则成为现实的行为逻辑，让中国人不守法不敬规的国民性得以延续。在这复杂的因果循环中，对国人进行法治教育自然不能怠慢，但是制度改变仍是最关键的突破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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