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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卫”难题与公民社会的缺失
金羊网 2007-07-01 16:11:55
曾德雄
前几天参加“羊城论坛”，主题是“创卫”——创建国家文明卫生城市，才知道广州已经连续十七年“创卫”，居然一直没有成功。这一次大有“毕其功于一役”的气概，不达目的绝不罢休。
能不能成功呢？看媒体上宣扬的“创卫”成果，心生鼓
舞；听环卫工人的私下言论，却又感到沮丧：扫的速度永远也比不上乱吐乱扔的速度！加大处罚的力度？面对蝼蚁一样密集且不自觉的人群，要多大的人力物力才可以将这样的行为管住？至于现在还远远看不到尽头的城管与摊贩的猫鼠大战、失序脏乱的城中村，就更让人头皮发炸了。而这还没有考虑到藏身阴暗角落虎视眈眈时刻准备捞世界的各路好汉……说实在的我真的很佩服政府“创卫”的锲而不舍的精神，而对具体的与事者，我甚至暗生同情。
恰如一位现场的官员所言：在多数市民的心目中，“创卫”是政府的事，跟老百姓无关。我相信这是事实，而且我也相信，如果这样的事实一直存在下去，也许我们可以通过突击运动式的清洁大扫除拿回那个国家卫生城市的牌匾，但我们的城市永远也不可能真正干净卫生。中国公共生活的“垃圾场效应”通过“创卫”这件事表现得既典型极端又淋漓尽致。
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效应，当然在于我们的“有家庭无社会”，人们将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却将垃圾随手扔在家外，家庭与社会的界线泾渭分明。以前常有“爱厂如家”、“爱校如家”之类的说法，表明“爱家”是一个很高的境界，也表明如果一个人能像爱家一样地爱其他东西，一定是了不得的事。如果人们能够做到“爱社会如家”，也许“创卫”这个活动本身都没有存在的必要了。现在“创卫”不仅还在，而且大张旗鼓，只能说明家与社会在我们的心中有天壤之别。
指斥市民素质低下不仅没什么意义，而且毫无道理。人们爱家是因为家是他的，他是其中的一分子，他可以表达意见，参与决策，同时家还给他温暖保障。如果我们在社会上也能像在家里一样，他也一样会爱我们这个社会的，不用谁号召，他也会像家一样地小心呵护这个社会。但现在的情况却是：只有家是自己的，而社会是“他者”的，人们不仅对社会的事务无由置喙，还会时不时地受到粗暴冷漠生硬不公平的对待。在这种情况下要他积极配合参与社会事务，只能是强人所难，消极、抗拒甚至反弹，都是情理中事。
社会是什么呢？如果说家是血缘亲缘共同体，那么社会就是权利共同体。从严格的意义上来说，中国传统社会没有社会，只有家，社会的组织原则是血缘亲缘，甚至超出其范围之外的关系也要纳入到血缘亲缘的关系中来，非如此则不足以构成稳定的关系场而要陷于动荡之中，“家国同构”即为其典型。现代社会的组织原则是个人权利，包括政府在内的一切社会组织都是为着实现、保障人的权利而设立，同时，任何人都因为同样的生命权利而平等，没有任何人可以任何理由侵犯他人的权利。中国正处在这样一个转型当中：旧有的社会组织原则已经失效，而以个人权利为本位的现代社会还远远没有建立起来。如果说在中国传统社会，家尚且可以将它的范围扩展到村落和行会这样的组织，而现在这样的扩展都已经失去了，家真正就只剩下那几十上百平方米的所在了。
但这并不是世界末日，相反，既然是转型，就意味着方向和目标。“创卫”的艰难已经明明昭示我们：如果公众成不了社会的主人，不能对社会的公共事务做主，“创卫”就只能流于形式，除了官员的政绩——如果成功的话——对公众没有任何意义！
“创卫”是个问题，是个值得全社会认真思考的大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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