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建金融业道德底线
英国《金融时报》专栏作家 约翰•普伦德
目前仍不断有消息曝出。大银行因各种恶劣行为而支付的罚金不断创下新纪录,这些行为从违反制裁到帮助避税,不一而足。它们的市场操纵行为不局限在伦敦银行间同业拆借利率(Libor),更是延伸到了外汇和黄金市场。这似乎是一种普遍而非偶然现象。即便银行受到了告发后,它们仍不肯收手。我们发现,英国的银行因不当销售支付保护险(paymentprotection insurance)而支付的赔偿款一直过低。
考察这个问题的一个有效思路,是认为金融体系在任意给定时刻都具有一定的道德资本存量。这补充了经济学家约翰•肯尼思•加尔布雷斯(JohnKenneth Galbraith)的一个观点。他在一本以1929年崩盘为主题的书里主张,金融体系中始终存在一定量的未被发现的资金侵吞,他称之为“侵吞额” (bezzle),也就是负道德资本。当市场高涨时,侵吞额也会增加。衰退到来时,人们怀疑心态更重,审计变得更深入,侵吞额有所降低。
加尔布雷斯描述了一个周期性现象。但最近这场金融危机以来的事态变化表明,道德资本存量变化的背后也存在一个结构性因素。在企业界、尤其是银行业,道德价值发生了反向巨变。一个原因在于提法不当的“股东价值革命”——家长式企业资本主义已让位于资本市场“高压锅”,后者要求企业高管实现短期盈利的不断增加。另一个变化是企业转向了以业绩为基础决定薪酬,并将激励机制与股票价格挂钩。
这在银行业滋长了一种更重的交易文化,利润与个人报酬越来越产生于拿整个体系赌博。在国际监管机构缺席的情况下,资本的全球流动为银行提供了充足的监管套利机会,有问题的业务总是可以转移至监管薄弱的司法管辖区内。
在国内层面,银行已对业务进行改造,使监管资本要求降到最低。证券化抵押贷款(此次危机中系统性风险和欺诈行为的焦点所在)的大繁荣反映出,抵押贷款支持证券的监管资本要求低于常规抵押贷款。就个人来说,奖金几乎凌驾于包括客户在内的一切之上。
只要激励与道德要求相冲突,普通人的正直就将成为只有少数人追求的东西。这必然要产生丑闻。同时,随着银行家与非金融行业高管的薪酬差距越拉越大,商业领袖们失去道德权威,开明资本主义的意义由此降低了。银行业存在正直的人,但该行业变得让那些道德心强的人感到越来越不舒服。
如果说金融界道德资本存量一直在降低的观点是正确的,仅仅通过改变激励——无论多么有必要且用意良好——来培养道德都是不够的。在一个资产回报率多年停滞不前、只能借助杠杆和过度冒险来提高股本回报率的成熟行业里,严重依赖奖金和与股价挂钩的奖励方式,是很荒谬的。只有实施结构改革,使银行业更像公用事业,才能带来道德资本存量大幅提高这一副产品。
同样必要的是不要再沉迷于惩罚公司而不惩罚高管。人们提出的惩罚公司的理由是,这样可以迫使公司转型自己的文化,防止未来发生犯罪行为。这带来的多是表面效果。对银行处以巨额罚款可能是一种更危险的做法。如果罚金高到造成实质性伤害,银行资本金由此受到的冲击,或许会成为一个系统性的触发器。许多无辜的股东和员工将成为受害者。而如果罚金数额不大,则毫无意义。
美国地区法官杰德•雷科夫(Jed Rakoff)认为,惩罚公司在法律上存疑。这是因为,除非你能证明公司的某位经理人犯下了涉嫌的罪行,你不应起诉该公司;但如果你能证明这一点,为何不起诉那名经理人呢?他还认为惩罚公司在道德上存疑,这是因为不起诉犯下罪行的个人,反而惩罚无辜的员工和股东,这似乎与道义责任的基本概念背道而驰。
有限调整“胡萝卜”,使用错误的“大棒”,不是重建道德资本存量的有效途径。必须采取更为激进的办法。
译者/邢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