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制制度下,经济发展必将趋于停滞
——读严复《原富》札记之二
严复翻译《原富》,在《原富》部甲篇八《释庸》中,亚当斯密描述了满清时代中国普通百姓生活的困苦,今天读来让人咂舌!
亚当斯密说,他看历来描述中国的书籍,不论其记载内容为何,其中谈到中国的普通人的生活时,都不约而同地认为,中国的老百姓很勤奋,土地也是无田不辟,但是,中国老百姓仍然过着非常艰苦的生活,自耕者,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所获菲薄,仅足以糊口;杂作者,日于市中求人雇佣,类似乞丐!“盖支那小民,其颠连穷厄,虽欧洲极贫困之国未尝闻也!”
亚当斯密特别谈到了广东东部一带的贫民,因为陆地无钱可居,没有办法生活,于是大多居住在船上,(严复说,这些人就是我们所说的“蛋户)不下“数千万家”,一旦有外国船只经过,这些中国船就迅速的围绕在外国船的旁边,等待人家船上扔的东西,即使是生了蛆的死猫死狗,这些中国人也要争相捞食,只要吃上了,就好像吃了美味一般!专制时代,中国百姓之贫困让人触目惊心!
严复翻译亚当斯密的《原富》,本来就是为了疗救中国之病的!中国百姓生活为何穷苦,亚当斯密说,是因为中国的发展已经陷入了停滞阶段!中国作为天府之国,地大物博,百姓勤苦,在元代时,中国经济的发展已经达到了顶峰,此后,中国的经济长期处于停滞状态,再也没有有所发展。而中国的经济发展为何停滞,亚当斯密的话,更是发人深省。亚当斯密说:“盖其国之政法民风,远在元代之前,富庶已极其量,而后则循常袭故,无所加前!”元代的富庶,作为中国古代富庶的高峰,已经达到了古代中国政治制度所能允许的极点。也即是说,传统的政治制度所能为经济发展提供的各种保障达到了极点,在传统的政治制度下,这样的经济富庶状态已经是最好的巅峰状态!
马克思说,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可是,在现实生活中,我们大多看到的是政治制度决定了经济制度!自由的政治制度,必然催生自由的经济制度,专制制度下,经济的自由发展一定会受到专制权力的管束,明代中国资本主义发展的受阻就是因为专制制度的阻挠,同样,满清洋务运动的失败更和满清专制有着极端密切的关系!有什么的政治制度,就有什么样的经济制度,绝不会有政治专制而经济自由的情况,即使有,那也是专制制度为了其自身存在而采取的权宜之计,一旦经济发展的自由程度超过了专制制度的允许范围,自由的经济发展,一定会被专制权力扼杀,中国近代历史,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
政治制度决定了经济制度!当该政治制度为被其所决定的经济制度提供的保障达到极点后,也即是说,当该专制制度所能允许经济的发展到达它所能允许的范围、程度之后,在该专制制度下,经济发展必然停滞!在这种情况下,不变革政治制度,经济发展便无从谈起,只能原地踏步!
经济发展不进则退,原地踏步的经济,其实就是意味着衰败的开始!元代以后,中国的积贫积弱,的确如亚当斯密所说,君主政治制度能为经济发展所提供的保障已经达到了它的极点,这种制度的存在,再也不能为中国经济的发展注入活力,而只会阻挠国家的进步喝和社会的发展!
亚当斯密时代,世界经济迅速发展,经济学家著述频出,而严复作为大思想家、翻译家,他之所以选择翻译亚当斯密的经济学著作,而不翻译其他人的经济学理论,可以说,是有着深思熟虑的,严复对中国传统的专制制度有着清醒地认识,对政治和经济的关系也有着非常深刻而准确的把握,因此,尽管严复没有明说,他为什么只翻译亚当斯密的著作而不翻译其他人的著作,我们也可以看出,是因为严复觉得亚当斯密对中国的分析是正确的,是有针对性的,亚当斯密的有关经济发展的理论,是可以用在中国这个老大帝国上的!不改变政治制度,经济制度就不会改变,经济发展自然会停滞,国家的衰落也在情理之中!
那么,专制制度是如何影响经济发展的,严复翻译《原富》以及严复其他著作也多有涉及,要其大端,不外以下两点:首先,利用政治权力,阻挠自由、平等竞争,垄断市场!其二,利用政治权力,强取豪夺,肆意盘剥!在政治权力的野蛮干预下,该国经济发展只能是简单再生产的循环,而简单再生产的循环导致的结果自然是经济发展在低水平,低层次上徘徊!国民就只能过着虽勤奋但穷苦而艰辛的生活!
于是,我不得不有疑问,国家经济发展了,民富了,统治者不是也会获得更多的财富吗?为什么他们要利用制度阻挠经济的进步,国家的发展?亚当斯密之后的英国哲人约翰穆勒在其《政治经济学原理》《论奴隶制》中说的话,可以让我们明白其中缘由。约翰穆勒说,“奴隶的聪明才智是严重威胁主人的因素,使主人极端畏惧!”一样,国家经济进步了,老百姓富裕了,有钱了,直接威胁到的就是专制者的专制地位!和自己的专制地位、拥有的特权相比,民众的贫穷,国家的落后,又算得了什么呢?国家是非常落后,但是,我却拥有整个国家,民众呢?管你是死是活!
面对专制者的丑陋嘴脸,以及中国普通百姓的贫困,严复曾无不讽刺的说:“吾闻之西人曰,人人皆有自主之权。此彼律法之公理。然以视吾民,谁无自主之权哉!其学也,国家听之;其不学也,国家亦听之。其富也,僭侈逾度,国家听之。其贫也,转乎沟洫,国家亦听之。其散而之四方也,国家听之,其至四方而益困。国家亦听之!”看,这就是自由的中国人!
因此,专制制度下,经济发展一定会停滞,这是其自身又无法摆脱的一般规律!专制者一定会用各种办法阻挠经济的自由发展,是要促进就业,但,促进的程度一定只会在它允许范围内!是要搞活经济,但是经济的活跃不能超出了管控的范围!曾有人言,专制者管住的是人的胃,看来的确如此,可以让你吃饱,但不会让你吃好,吃好了,你不是要向我争取什么权利了?可以让你活着,但不会让你活得轻松,活得轻松了,你不是还要争取你的权利了?就让你这么活着,活不旺,也难死!
中国人,就是这么可怜!也这么“自由”!
作于2013年2月22日 于从吾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