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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xdchen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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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 理性学者 仁爱善者——访美国三一学院终身教授文贯中 [推广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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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dchen2005 发表于 2008-6-26 23:36:00 |显示全部楼层 |坛友微信交流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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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健硕,高大英俊,丝毫看不出是年过花甲的人;他很健谈,学识渊博,讲课深入浅出,让听者欲罢不能;他举止优雅,衣着总是整齐干净,举手投足得体大方。他就是美国三一学院终身教授文贯中。

现在应上海财经大学经济学院之邀,来我们学校讲授“中国经济改革与发展”的课程。在没有见到文老师之前,我们都猜测,一个在国外生活了二十多年的美籍华人经济学家对中国的经济问题了解吗?能讲好这门课吗?所有的疑虑都在第一次听了文老师的课后烟消云散了。

他丰富的学识、扎实的理论功底、对我国经济的精辟分析和他温文尔雅的言谈举止,让我们这群学生敬佩不已,而我也萌生了采访文老师的念头。老师很爽快,在我说明想法的第二天就安排了采访。

走进文老师的临时办公室,一张桌子、一台电脑、一个书柜、三张椅子,简单的摆设,唯独让人眼睛充实的是桌子上摆满的好几叠学术资料,老师收好资料,整齐地放在一边,开始了今天的采访。

 

从世界经济到中国土地制度

 

1978年我国恢复高考的时候,文老师已经三十多岁了,他本可以在学部情报所(现在的中国科学院文献中心)安安稳稳的工作,但是生性心怀天下,又亲身经历过大跃进和文革种种的荒谬,让文老师一直在思考这段历史出现的原因。

 

为什么选择经济学。在文老师看来,1978-1979年的中国社科院处在学术和改革的最前沿,云集了很多一流的学者。他们学识丰富,思想先进,这两年对他的影响非常大,认识了一批名人,被他们思想和以天下为己任的无畏气概所震撼,开始考虑更多的问题。

 

他思考的结果是:中国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经济的贫乏导致的思想的贫乏,他当时相信,如果人均收入提高了,人们就会摆脱愚昧(虽然现在看来即使人们富有了也还是会愚昧)。所以,首先要把经济搞上去,因此,他开始疯狂地的学习经济学。

 

当时文老师的家离天坛公园的南门很近,他每天都会去天坛读书,一读就是一整天。天坛公园里柏树散发的幽香令人心旷神怡,文老师说学习效率特别高。功夫不负有心人,他顺利考取了复旦大学经济系的研究生,攻读世界经济。

 

文老师毕业后留校任教。1983年,被学校派到美国芝加哥大学经济系做访问学者。在芝加哥大学文老师遇到令他人生从此发生转变的两位老师:经济系主任约翰逊教授和1979年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T.W.舒尔茨教授。

 

文老师视两位教授为学术界的圣人,因为他们心里始终牵挂着世界上那些比较不幸的人们的命运,始终在思考怎么样使这些不幸的人们摆脱贫困,怎么去发展当地的经济,改变当地人民贫困落后的处境,尤其是农民的处境。两位教授的生活都非常好,学术地位也很高,但是他们经常到贫困的地方去实地调查,这种精神令文老师佩服。但是最令文老师欣赏的是他们在帮助弱势群体摆脱不幸和贫困的同时,又非常尊重市场规律,绝不主张杀富济贫。他们认为每个人都应该有充分发展的机会,但是对特别不幸的人们,大家主要应该对限制他们发展的原因进行分析,主要是给他们创造平等竞争的机会,使他们能够摆脱贫困,而不是直接施舍钱财。

 

文老师先前在东北农村插队的经历让他看到了一个真实的中国,对人民公社下的农民的生活状况有了深刻的了解,所以对农民、农村、农业问题特别关心。两位美国教授也一直和文老师讨论,包产到户本身对人民公社来说是一个大的进步,但它本身是一个临时性的制度,他们认为不可能持久下去。这些讨论使文老师开始对包产到户之下的土地制度感兴趣。

在两位教授的帮助下,文老师取得复旦大学的谅解和支持,成为芝加哥大学的博士班成员,1989年顺利通过了芝加哥大学的博士论文答辩。由于国内“六四”政治风波的影响,文老师没能回国。毕业以后,文老师先在纽约市立大学工作,后来转到著名的美国三一学院执教,现在是该校经济系的终身教授。

近几年来,文老师几乎每年都回国几次参加学术活动或做实地调查。写了很多关于我国土地制度、城市化等问题的文章,探究解决中国的三农问题、民生问题的合理途径。我国留美的经济学家不胜枚举,而真正关注农业问题的经济学家却不多,能把研究我国农业问题、土地制度当作主要研究方向的更是凤毛麟角,文老师就是其中之一。改革开放三十年来,我国人民的生活水平获得了很大的提高,但是绝大多数贫困人口还是集中在的农村。怎样才能使广大农民真正摆脱贫困,分享到社会和经济发展带来的繁荣是文老师一直孜孜以求的学术目标。

 理性、自由

“通向地狱的路往往是由善良的愿望铺成的”。——英国谚语。

文老师一直把这句话当作自己的座右铭。

“光有善良的愿望是不够的,在善良愿望的名义下所表现出来的非理性的行为是应该坚决摒弃的,结果的正确才是最重要的。光有好心是不行的,还要掌握规律,在短期之内也许规律还没有充分发挥作用,看不到它们的良好的效果,也不能将它抛弃。”

民粹主义和仇富心理是绝对要不得的,文老师反复强调,弱势群体需要帮助,但是帮助的前提必须是理性分析,找出成为弱势群体的所有根源,然后在尊重规律的前提下去帮助他们,否则只能事与愿违,把他们送进“由善良的愿望铺成的地狱”。

理性与自由,这两个概念是经济学的根基。

文老师的经济思想和他所崇敬的两位教授的经济思想如出一辙,都是自由主义。在谈到新自由主义的时候,文老师表现出了充分的理性。

以新自由主义理念的主要标志“华盛顿共识”为例。1990年由美国国际经济研究所出面,在华盛顿召开了一个讨论80年代中后期以来拉美经济调整和改革的研讨会。会上,美国国际经济研究所原所长约翰·威廉姆逊说,与会者在拉美国家已经采用和将要采用的十个政策工具方面,在一定程度上达成了共识。由于国际机构的总部和美国财政部都在华盛顿,加之会议在华盛顿召开,因此这一共识被称作“华盛顿共识”。

该共识被认为是所有发展中国家克服贫困、发展经济的不二法门。“华盛顿共识”强调:1)财政纪律,避免超高预算和通货膨胀;2)公共支出应优先配置到经济收益较高且潜在地有助于改善收入分配的领域,特别是基础项目建设、基本的公共卫生条件改善和基础教育条件的改善等;3)税制改革,扩大税基和降低边际税率,增强激励;4)金融自由化,最终目标是利率由市场来决定;5)竞争性汇率;6)贸易自由化;7)外国直接投资输入的自由化;8)私有化;9)放松管制;10)ZF不能回避完善法律,保护产权的公共责任。

文老师认为,这十条每一条都是正确的。在经济全球化发展的大背景下,一个国家想要成为一个发达国家,必须做到这十条,到目前为止,没有一个国家能够长期拒绝执行这十条却发展得很好的。“华盛顿共识”的不足之处在于,其执行过程中的先后次序和轻重缓急,并没有被交代得十分清楚,需要执行者按国情的不同而遵循不同的次序和速度。发展中国家应该考虑好,这十条根据国情先应该执行那几条,再执行哪几条,最后执行哪几条,不能和盘托出,盲目全部上线,这样只能陷入激进主义或教条主义。

对照“华盛顿共识”和中国经验,可以看出,中国比较认真地推行了其中的第1、3、6、和7点,部分推行了第2、8、9、 和10点,对4点和5点则有很多的顾虑。例如,对上述第8点,虽然中国ZF推进了大量中小国有企业和乡镇企业的私有化,但对大型国有企业和农地的产权改革一直未开绿灯。对第4点,中国迟迟没有执行,近来基于贸易摩擦和通胀压力,中国被迫加快汇率的调整,但仍未明确承诺人民币何时实现自由兑换,何时资本账户实现完全开放。对第5点,中国ZF同意,利率最终应该由资本市场决定,但至今没有放弃对利率的人为控制和对信贷的行政配置。

可以说,一方面中国经验并没有否定“华盛顿共识”的基本立场;另一方面,中国经验表明,对不同的国家来说,“华盛顿共识”的十点应该有轻重缓急的先后秩序,不应不分主次地同时推进。

文老师说,目前有很多学者反对“华盛顿共识”这十条,但他们证明不了这十条哪一条是不正确的,真正应该攻的是:教条主义的去执行,忽视国情,没有注意到十条之间的次序才是错误的。

文老师的生活哲学也处处透露出理性和自由的思想。

“我本来就比较欣赏自由主义。我觉得人生到这个世界上来,就是一个自由的个体,只要没有损害到的别人的利益,他应该有充分的空间去发展,因为谁都不知道一个小孩他以后会变成一个什么样的人,作为社会和父母都应该提供最大的空间让他去成长,去实现自己的梦想。如果每一个人都能够实现自己的潜力,整个社会就会变成一个充满活力的社会。所以自由主义并不是意味着要去侵害他人的利益。”

 

文老师在中国和美国都生活过很长时间,他告诉我们,中国文化和美国文化这两种文化他都很欣赏而且也都适应。“其实,每种文化都有自己美的一面,我都极力的去欣赏它美的方面,而不是去片面关注其不足的一面。”人只有思想自由才能理性去分析各种问题,只有做到了理性才能更好的追求自己想要的自由。

 

仁者爱人

 

“我最难忘的人是我的阿婆,她完全不受当时意识形态和外界压力的影响,完全从人善的本性出发去关心爱护其他人。”说到阿婆(阿婆是文老师母亲娘家的一个奶妈),文老师的眼圈红了。年迈的阿婆放弃了自己过舒适的老年生活的机会,艰辛地毫无抱怨地把他们兄弟三个带大。阿婆的善良也滋润了文老师心里善的种子,使其慢慢长成一棵参天大树,毫不吝啬的为社会上的弱势群体奔走呼号,尤其是我国的农民。

 

我国留美的经济学家不胜枚举,而真正关注农业问题的经济学家却不多,能把研究我国农业问题、土地制度当作主要研究方向的更是凤毛麟角,文老师就是其中之一。改革开放三十年来,我国人民的生活水平获得了很大的提高,但是绝大多数贫困人口还是集中在的农村,怎么样才能使广大农民真正摆脱贫困,分享到社会和经济发展带来的繁荣是文老师一直孜孜以求的学术目标。

 

文老师认为处于弱势阶层的农民始终不能得到对满足自己的发展来说最基本的生产资料即土地的所有权,这是ZF所犯的政策性错误。“文革之后对本来属于‘敌人的阶层’所犯的错误都能改正,农民都没有犯什么错误,他们始终是中国共产党最忠实的盟友,他们所做的都是贡献,可是为什么对农民的这种错误政策就迟迟不能改正呢?”对于绝大多数农民始终承担着这种错误的后果,不能脱贫致富,他始终耿耿于怀。

 

文老师不但对我国的农村弱势群体非常关注,而且他也同样对美国社会中的黑人弱势群体毫无偏见。

 

在对文老师的采访中,文老师说的一个关于他和美国黑人的故事让我感动。

 

有一天晚上,在文老师一家人开车回家的路上,在黑人最集中的街区,车子没有油了,只能下车去找油。在美国,成片的黑人贫民窟被许多华人认为是最危险的地方。文老师一家半夜三更的时候走在随时都有危险出现的路上,在空空的街上只见一个正在喝酒的黑人。一开始,他们都各自走自己的路,装着都没有见到对方。那个黑人一直在大口大口地喝酒,文老师说他当时想:“疯掉了!大家都是人!而且他是我在深更半夜里看到的唯一的一个人!我还不理他,这简直太不应该了,太不正常了!”于是文老师上去和他攀谈。

 

善意的招呼打过之后才知道,这个黑人已经看到他们的车子没有油了,想帮忙只是无法确定文老师他们会不会认为他别有用心。后来这个黑人帮助文老师找到加油站,装了油,并开车送他们回到仍停在高速度公路边上的车子那儿。在文老师给车子加油的时候,这个黑人还把自己的车开到前面去打开所有的灯提示过路的车绕道而行。文老师最后想给黑人钱,可是黑人坚决不要,而且说了一句让文老师永远难忘的话:“如果我真的想要你的钱的话,我可不会用这种办法来得到它”。

 

文老师一直对随便批评贫民窟的黑人的文章特别恼火,“并不是每个黑人都是罪犯,并不是每个贫民窟的人都是坏人。”我们应该以仁爱之心善意地对待每一个身边的人。

 

 

采访结束的时候已经下午两点左右了,学校食堂已经没有吃的了。文老师说可能会有的,他问了食堂的一个工作人员,结果真的还可以做给我们吃。当饭菜做好的时候,文老师对她说:“非常感谢你!如果没有你,我们中午就没饭吃了。”

 

我想一个充满仁爱之心的人不管走到哪里都会有人帮忙的。

 

 

 

相关资料:

    文贯中 三一学院经济系正教授 1999~2000年度中国留美经济学会会长

  1946年生于上海,文革中蹲过牛棚

  1975年后到北京当过汽车售票员、食品厂搬运工

  1978年任中国社会科学院翻译员

  1979年入复旦大学,1982年获硕士学位后留校任教

  1983年到美国芝加哥大学作访问学者

  1984年获得芝加哥大学全额奖学金,专攻农业经济学和发展经济学博士课程

  1989年获经济学博士学位

1994年起到美国著名的文理学院———三一学院(Trinity College)经济系任教

 

    主要学术兴趣包括:中国的农村土地制度、人民公社下的公共食堂与大饥荒的关系、中  国的城市化问题,以及经济全球化对中国的影响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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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词:三一学院 文贯中 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 中国留美经济学会 美国芝加哥大学 文贯中 三一学院 土地制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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