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校教师挖角之争:自己留不住,就别怪人出走
本科时,我的古文字学老师,是一位和蔼可亲的老教授,他时常笑眯眯地给我们细细讲解字形结构、发音体系等。更让我们惊奇的是,他的家眷也相当有涵养。
有一回,他女儿和师母有事找到教室,老先生正在上课,她们便悄悄坐在后排安静地听着,从容等到课间。
但寒假回来,教务秘书告知我们,苦于招不上中意已久的弟子,老教授举家调至另一所“985”高校了。
这是我第一次经历教师出走。
前不久,教育部的高校研讨会在南京大学举行,各省教育厅代表,及75所部署高校领导均出席会议。期间,部分与会高校传出一个令人讶异的声音 —— 呼吁出台政策,规范人才的无序流动。
简单来说,就是“禁止随意挖墙脚”。
昔日,梅贻琦一句“所谓大学者,非谓有大楼之谓也,有大师之谓也”,如今,已不再是一道选择题。
因为有了大师,一切都会随之而来。
在清华的崛起过程中,梅贻琦至关重要
如今的高校竞争,头衔、校史、资源固然非常重要,但最核心的因素依旧是“人”。以当下的信息传播速度和办学规模,优秀人才的一旦落户,他们的作用几乎是立竿见影:
项目即刻上马、经费立马到位,科研梯队着手成立 ……
加之挖人高校为他们配备的科研基础设施、照顾方案,在非常短的时间内,这些新栖人才便能重新投入正常的教学及科研工作,瞬间拔高了挖人单位对应学科的科研水准。为此,众多高校不惜下血本到处“挖墙角”。
高校教师的流动既不是新闻,也不难理解。
比如,21世纪的头几年,江苏高校便掀起了“教授出走”潮。当时,这些出走的教授是一众高校花大力气培养,打算留以自用的师资储备,“与人作嫁”的结局,让不少业内人士唏嘘不已,“尽快建立高校人才流动机制”的呼吁,在当时就已经喊出来了。
高校教授被挖,一般有以下三种情况:
追求薪金待遇。如南京某高校一位艺术专业学科带头人,上海一所大学开出的待遇条件具体如下:年薪15万元,分三室一厅装修好的过渡房,另外还给30万元买房,并提供20万元无息买房贷款。他坦言,上海这所大学一年的工资是他在南京四五年挣的,像他这样的中青年学者,考虑收入待遇的确很重要。
追求事业发展。南京一所专科层次院校的某青年教授是江苏“333”工程第3层次、青蓝工程学术带头人,因本校情况别说带博士生,连本科生都没有,只能带专科生,要想在“333”工程更进一步也没有指标,全国性学术会议一次也没有参加过,学校只准参加本系统的会,南京林业大学想引进他,并专门为引进他投入了二百万元购买设备,但因学校坚持不放而未能成功。结果该青年教授被上海大学挖走,被聘为上海大学艺术研究院博导。
追求人际关系。有的人才跳槽,是因为缺少发展空间或舒心的环境。南京一所高校的一知名教授便因学术成就显著而受到嫉妒,甚至有人以种种借口有意刁难其所带的研究生,在此情况下,外省别的高校以非常优厚的条件将其挖走,自然是水到渠成。
越纯粹的学者,往往对环境的要求越高
正如王学斌先生所云:“每个曾经被挖或出走的教授,都是有故事的人。”教授、学者流动的背后,总会有各种各样的因素。
“211”、“985”时期,大多数人才自然往双工程高校跑,随着“双一流”建设的启动,一流学科与一流高校再也不是相互捆绑,这就给了一般高校冲击筹建一流学科,扩大自身影响力的机会。由此,人才的争夺更趋白热化。
但现实中,一位教授被挖走,最直观的部分往往是薪资待遇提高、科研配套做好、家庭问题解决等等,躁动的信息流已无法让人体味他人深层的追求,“人才流动是一个复杂的现象”,这一认识也逐渐变得扁平化。“只有不到位的钱,没有挖不走的人”,已成为对高校教师跳槽的一种盛行调侃。
真不是所有人,跳槽都为了钱。
据王学斌先生介绍,著名学者 萧公权 从南开大学跳槽,便与金钱无关。刚到南开的萧公权过得非常惬意,浸淫于书籍之乐,往来还有师友相伴。他与蒋廷黻、何廉、李继侗、姜立夫等同仁,将学校百树村十号房改造成教员俱乐部。每到晚饭后,大家随意去那里喝咖啡、谈天,或作各种游艺,藉以稍纾一天工作的疲劳。娱乐一个小时左右,众人尽兴而返,“回家去继续作研究工作,或加紧预备教材”。
好景不长,这一理想状态很快便消失了。
萧公权及其代表作
先是教学任务过大。“一位教授负责的教学包括四门、每周三个学时的不同课程,每周总共12节课。教学任务极其繁重”,这势必会分散科研精力。
接着,学校在加薪事件上略有不公,令部分教授心寒。尤其是萧公权的堂兄萧叔玉负气北走清华,这让他也萌生退意。
时任东北大学工学院院长的高惜冰
恰好东北大学的高惜冰受文、法两院之托来天津延聘教授,萧氏就在挖人名单之列,且他也有意到关外走走,于是二者一拍即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