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实每一天 发表于 2017-4-18 13: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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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那些仅看到狭隘的街巷和无尽的屋顶的人们来说,下面这则报道可能出乎意外:根据陆地卫星拍摄的最新土地覆盖地图,伦敦“三分之一”土地区域“为半自然或修剪过的草坪、耕地、落叶林”。实则,伦敦向来如此。18 世纪初年,布卢姆斯伯里广场和王后广场附近都是牧地和开阔的草地,林肯院、莱斯特广场、科文特花园的建筑都被原野环绕,城墙外北郊和东郊的大片牧地和草地依然存在。威格莫尔里和亨里埃塔街直接通往原野,砖巷的路线则在一片草地前陡然而止。斯特普尼绿地旁的“世界尽头”全是田园,海德公园实则绵延到城西的空旷乡野。卡姆登镇素以“乡间小路、道旁灌木丛、迷人的原野”著称,伦敦人到此地寻找“宁静与新鲜空气”。身处城市中心,华兹华斯回想此地的黑鹂和画眉的鸣唱;德 · 昆西月夜在牛津街散步,凝视每条街道“穿过马里波恩中心,朝北伸向原野和树林”,感觉找到了些许慰藉。”21世纪的伦敦城西,几乎每幢房屋都有花园,或者享有社区花园。诸如伊斯灵顿和卡农贝利等城北地区,以及城南郊野,花园则是都市景观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在这层意义上,也许伦敦人需要花园,是为了保持一种归属感。在这样一座以速度和统一、喧嚣和繁忙为特征的城市,很多房屋都是按照规范设计,花园也许提供了唯一的视野变化。花园也是提供消遣、沉思、满足的地方。记载恺撒征战的叙述里,塔西佗便已提到伦敦的雾。这么说来,自伦敦有史以来,大雾就似幽灵般缭绕不散。最初,大雾生于自然现象,但随即城市取代自然,创造了自身的大气。早在 1257 年,亨利三世的王后普罗旺斯的埃莉诺抱怨伦敦的烟雾和污染;在 16 世纪,据说伊丽莎白一世“本人因海煤的气味和烟雾深感痛心、烦恼”。及至 16 世纪,都城上空就已笼罩着一团烟雾,伦敦富人的房子内部都被煤烟熏得乌黑。五十万吨煤烟融进城市上空的蒸汽,“一半蒸汽源自破损的下水道”,生成这种“伦敦特色”,飘浮在距离地面约两百至两百四十英尺的高处。关于烟雾的颜色,人们看法各异。有人说是黑色,“就是一团漆黑,中午黑得尤其分明”。有人说是深绿色;也有人说似豌豆汤的黄色,阻止所有交通,“似乎要将人噎死”;也有人说是“橙色蒸汽”;或者“黑巧克力色的棺材罩”。不过,似乎人人都注意到烟雾浓度的变幻,有时融进日光,或者各种颜色的雾气相交融。越接近市中心,颜色就越浓重,最后在城市中央变成“一团雾蒙蒙的黑暗”。 1873 年有七百起“额外”死亡,其中十九起是行人径直走进泰晤士河、码头或运河。有时,雾气来去倏忽,烟雾和昏暗的颜色随疾风袭过伦敦街道,但通常一连逗留数日,阳光只能偶尔穿透冰冷的黄雾。 19 世纪 80 年代的雾气最糟糕, 11 月是最糟糕的月份。 1855 年 12 月 8 日,作家纳撒尼尔 · 霍桑写道:“雾浓重得甚于往日,漆黑之极,更似蒸馏的泥浆;这泥浆幽灵,空气化的地底泥土,也许是死去的伦敦市民在阴间踩过的。外面如此阴森幽暗,于是商店橱窗全都点起煤气灯,女人小孩烧起煤炭炉烤板栗,身体笼罩在一圈红彤彤的烟雾中。”于是,城市的境况再次被比拟为地狱,不过这令我们额外联想到市民们私底下颇享受(实则颇自豪)这种不幸的生存环境。阿瑟 · 柯南 · 道尔在 1887 年至 1927 年间所撰写的夏洛克 · 福尔摩斯的故事,描绘这座犯罪与悬案的城市,本质上就是雾的城市。在《血字的研究》里,一个雾沉沉的早晨,“一层灰褐色的面纱罩在屋顶,仿佛反射底下泥浆色的街景”。在《四签名》里,“雾气浓重得饱含雨意的潮湿、蒸汽迷蒙的空气”,华生医生很快“迷路……但从来不是夏洛克 · 福尔摩斯的错,他嘴里咕哝着一连串名字,出租马车经由蜿蜒的小巷,出入一座又一座广场”。伦敦成为一座迷宫。用旅人和游客的套话来说,唯有当你“浸透这大气”之后,才不会迷惑、不会迷路。及至 1685 年,首都的街头照亮才焕然一新,一个名叫爱德华 · 赫明的灯光师“收到专利证书,授权他独家为伦敦提供照明,数年有效”。他所提出的要求是有偿地为每十户人家门前安装一盏灯,在无月的夜晚从六点到十二点提供照明。然而,赫明的专利并不尽如人意,九年后,市政委员会授权凸透镜灯光公司照亮这座城市。这家公司名称便暗示了透镜和反光片所制的较精致、繁复的灯具取代了角质灯笼。灯具成为时尚。 18 世纪最初年代,作为伦敦状况普遍“改善”工程的一部分,街道照亮确实至关重要。并且仍然关涉到安全问题,譬如肯辛顿路多强盗出没,早在 1694 年,这里率先引进釉光油灯。 1736 年通过一条法案,准许市政厅征收照明税或灯笼税,以便所有街道每晚都有适当的照明。正如斯蒂芬 · 英伍德在《一部伦敦历史》中指出:“此行赋予这座城市每年近四千小时照亮,相比之下, 1694 年只有三百或四百小时, 1694 年至 1736 年间则是七百五十小时。”郊区各堂区也开始征收照明税,于是,伦敦渐渐地被照亮,在夜间转变为一座不同于以往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