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转过的很多经济史文章贴子都指中国古代是发达的市场经济,只有汉末魏晋时一段因为战乱和统一的货币废除一度回到过自然经济,从战国到汉代,宋代、明代,市场范围从国际到国际,从陆路到海路,再形成世界市场,是在一步一步扩大的,我也转过杜车别的长贴第一章专门辨析批驳中国古代“重农抑商”的说法。
可是有很多论文虽然已经指出了古代经济史这个事实,可以在名称上还沿袭“封建社会”(比如田昌五)或者讳称“商品经济”代替市场经济,唯一的一个例外,就是邓福秋,94年论文标题里就是《西汉前期的市场经济和我国历史上的资本主义萌芽问题》,比较奇怪的是秦晖,他论文是也同样和邓福秋提到了《史记》里记载的“什二之利”,百分之二十的平均利润率,两种方法计算《汉书》中自耕农一年的收支帐农产品商品化率36%和30%,远高于1978年20%,汉代史籍提到农业时全都要涉及市场价格因素等,可是他论文的标题还是《汉唐商品经济之比较》,还没有直接称“市场经济”。
我想这种讳称也是属于历史遗留问题,如果是市场经济,那性质就是追求利润的资本主义了,今天都在“不讲”之列,何况是以前,也涉及了古代经济史研究,这称讳称时间一长差不多都已经形成习惯了,加上其他的各种误传就造成了中国古代工商业不发达的不实印象。
我以前提到吴晓明课程里介绍的“货币”和“资本”的区别,钱放在家里数,是货币,出去买东西,还是货币,是作为交换的媒介,目的还是使用价值,农民要用粮食换布,只是有布的人未必需要粮食,可能要别的东西,如果没有货币,就只能辗转换到别的东西再换布,很不方便,有了货币,就可以直接用把粮食卖了用货币买布。可是如果投资建个工厂制作一万双鞋,或者出资去收购一万双鞋来,这目的绝不是为了使用价值,投资人肯定用不了这么多鞋,这是为了把鞋卖掉获取利润,获得资本的增量,到这时货币才变成了资本。
我曾根据吴晓明的这段解释,想到了《孟子》里的一句话“古之为市也,以其所有易其所无者,有司者治之耳。有贱丈夫焉,必求垄断而登之,以左右望,而罔市利。人皆以为贱,故从而征之。征商自此贱丈夫始矣”,这就是中国从“货币”到“资本”的开始,“古之为市者也,以其所有易期所无者”,就是物品交换的商品经济,追求的还是使用价值。从那个“贱丈夫”开始,进行市场调查追求利润了,就变成了资本投资追求利润的市场经济,不仅像孟子说的征收商业税从此开始,更加重要的是,中国也是从那时开始“资本来到世间”了。
“商品经济”经营者多为个体,性质还可以说属于“社会主义”,在姓资姓社还有政治风险时,就形成了把市场经济讳称为“商品经济”的习惯,这种习惯还波及到了中国古代经济史研究,或许还因为长期口径称古代是“封建社会”,经济特征是“自然经济占主导地位”,也不能说古代有发达的市场经济,就对古代经济史也讳称为“商品经济”,现在应该改掉这个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