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所有的事情都是被允许的,除非明确被禁止,而在那里,所有的事情都是被禁止的,除非明确得到允许;在这里,人们请求被原谅(做了某事),在那里,人们请求得到许可(去做某事);在这里,营销和销售非常强大,在那里,会计和法律(部门)非常强大;在这里,更多就是更好,在那里,更多并不意味着更好;在这里,每个问题都是机会,在那里,每个机会都是问题。”伊查克·爱迪思的笔在纸上快速地来回移动,这里,那里,嘴中快速蹦出一连串的对比,他在向我解释高速成长的组织与衰老的、官僚化的组织之间的巨大差别。然后,他用更加形象的方式让人印象更加深刻:他模仿学步期的孩子,打着响指,兴奋雀跃,“哇!唬!所有的事都是可能的!”然后又模仿衰老的人,斜靠在沙发上,“唉!我老了!这些不能做……” 伊查克·爱迪思生动地解释他的并不复杂的“管理理论”。实际上,他的理论或方法是一点洞见,加上许多的常识,自成一套体系,但更重要的是他生动的刻画与描述,让人受到启发。伊查克·爱迪思曾任教于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UCLA ,在1975年他创办以自己名字命名的管理教育机构。和许多自我放逐于正统管理学术界之外的知名管理学者一样,爱迪思也打破了各种管理领域之间的界限,以自己的方式整体地诠释管理。
他的出发点是,所有组织都向人和其他生物一样,都会经历一个类似的由许多阶段组成的生命历程(如图)。在每个阶段经历的时间或长或短,但大体经历同样的进化模式,“不管它是大公司、互联网公司、政府机构、医院、电影公司。”爱迪思说。
一个企业从孕育期开始,未来的创业者到处“贩卖”自己的好主意,但企业依然还只是一个概念。经历过现实考验的企业则进入婴儿期,关注的焦点从生意构想的可能性转移到如何将构想付诸实施上。企业将进入到疯狂年代——学步期,因为这个时候创业者的信心开始膨胀,觉得自己无所不能,学步期的组织是因人设事的。如果企业能够顺利跨越学步期,它将获得再生、并逐渐成熟,进入青春期,企业家精神需要让位给职业化管理。在这一阶段,企业开始分化,经常的结果是,激情依旧的创业者被驱逐出公司,而公司却因过分的制度化而未老先衰,变成官僚机构。
只有那些开始建立有效的管理制度的公司才能进入最好的时期——盛年期:同时具有梦想和价值观,管理过程制度化,有着相结合的目标等等。盛年期企业的主要问题就在于,如何留在盛年期?如果做不到这一点,企业将逐步老化,它将逐步经历稳定期、贵族期、后贵族期、官僚期,最终死亡。
如何让企业始终处在盛年期?爱迪思的答案很简单:“一个人无法永远处在盛年期,一个家族却可以永远处在盛年期。”在他看来,处在盛年期的企业应该是一个集团,包括多个公司组合,其中,有的公司处在盛年期,有的处在稳定期,有的处在婴儿期、学步期、青春期。这些公司逐渐向前发展,过渡到下一个阶段,而处在稳定期、盛年期的公司的资金和能力被用来支持处在婴儿期、学步期的公司。
但是,并不是有多个公司的组合的集团就一定能够处在盛年期。有些企业有很多公司、很多业务,但资金的流向不是从业务逐渐老化的公司流向新兴的部门,而是从中抽取利润,以维持业务老化的、但地位较高的部门的“贵族气派”。“(这些企业中的公司)杀死对方,而不是喂养对方。”对于要建立这种公司组合是不是一定意味着必须多元化的疑虑,爱迪思断然摇头说,“不!”他解释说,这里指的是有多个处在不同发展阶段的利润中心,指的是要分散化(decentralization),不一定是拓展到多元化。
“据我观察,中国企业或者是停留在学步期;或者是处在官僚期。对前者来说,无法向前,对后者来说,无法向后。为什么?对前者,有太多的企业家精神,而太少的专业化管理,对后者正相反,”爱迪思说,“前者的典型是那些刚刚成长起来的中小企业,后者是大部分的国有企业。”并且,许多中国企业往往从毫无管理规则的青春期,迅速跳到规则主导一切的官僚期,丝毫没有享受到均衡与稳定发展的盛年期。
“对优秀管理来说,冲突是必要的和不可或缺的,”爱迪思说,“一个人不能建立一个婚姻,一个人不能建立一家公司。”一家优秀的公司需要互补的团队。你需要一个站在前台的人(frontman),需要一个站在后台的人backman ;需要一个头脑开放的人open-minded ,需要一个头脑封闭的人close-minded ;需要一个人来把事物打破分开,需要一个人来把它们重新整合到一起……“官僚主义憎恨差异,他们要所有人都是一样的。”
他这样解释差异,不同的人对目标有不同的诠释。有企业家精神的人,想要更多的东西;典型的官僚主义者,要求每件事都必须组织好;对于只要结果的人,则说,不要浪费我的时间,让我们动手,开始做事……这是对目标的不同诠释。谁是对的?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才是对的。如果官僚主义者决定,什么也不会发生,如果完全由只有企业家精神的人决定,事情并不会更好。
什么是管理?这个问题会得到无数种回答,爱迪思的答案有自己的特点,因为他从未把眼光局限在诸如营销、制造、财务、人力资源这些更为专业的领域。他说,“什么样的公司是有效管理的?我们希望它在短期与长期都是有效益和有效率的。这是四个管理输出,那么对应的四个管理输入是什么?它们分别是四个管理角色:P角色、A角色、E角色、和I角色。”这四个角色分别解释为,生产者P 拥有所从事领域的知识和动力;行政管理者(A),成功需要制定日程、协调、推动实施;企业家(E),这个角色提供的是判断力与企业家创新;整合者(I),把个人目标融合成集体目标。在爱迪思那里,几乎所有的问题都会变成一个图表,这个也不例外(见附表)。
对于什么是管理,爱迪思的答案就是,企业在不同阶段发展的过程中,按照一定的顺序协调发展出这些管理角色。在初创阶段,E角色非常强大,但在婴儿期,就需要发展P角色,紧接着是发展行政管理能力,在盛年期,理想状态是加入I角色,从而同时拥有四个角色。那些渐渐衰老的企业所表现的则是,它们逐渐失去除了行政管理(A)之外的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