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车别经济史贴子里在批判“家庭手工业和小农业紧密结合阻碍社会发展论”一小节时就提到持这种观点的人一方面指这是自然经济,另一方面也承认家庭手工业也是属于商品化生产。有几段论述:
没有理由把农业和家庭手工业的结合当成什么和工场手工业势如水火不能并立的东西,实际上它们本身就是长期并存的的。中国古代有和农业结合的家庭手工业,同样有脱离农业的家庭手工业,当然还有脱离家庭规模的工场手工业。这本身就证明家庭手工业和工场手工业之间并非你死我活,相反是互相促进互相补充的。
......
资本主义能够发展起来,是依靠本身在竞争中发展起来的更高的劳动生产率,更大的生产力,而不是依靠某些中国学者所想象的那样,先去破坏掉家庭手工业,让出一片空白地带,然后让资本主义企业象温室里的花朵一样去顺利成长,这样的看法本身就极端荒唐和可笑的。
农业和家庭手工业的结合,本身是促进了资本主义的发展,推动了资本主义的发展,它在广泛的范围里培育了社会中多数人口的市场意识,经营意识,商品意识,它为新的意识形态和道德观念的产生提供了温床,同时它也为农业人口逐步向工业人口的转化提供了一个最佳的过渡渠道,它也为社会的繁荣,商品经济的发达提供了必要的物质条件,使得大规模资本的积累成为可能。只有农业和家庭手工业普遍繁荣发达的社会,资本主义的孕育和产生才成为了可能。那种把农业和家庭手工业结合当成资本主义发展障碍的看法可谓是背谬已极。
事实上,如果按照一些西方学者的看法,这种普遍大规模存在的为市场需求而进行的家庭手工业生产本身就是早期资本主义的表现,至于这家庭手工业是否和农业结合则根本就不是实质性的问题。即便在一些马克思主义者如列宁那里,这种家庭手工业生产也明显带有资本主义性质,本身就是资本主义产生的温床。至于要求手工业生产一定要和土地和农业脱离关系,这本身就是一种毫无理由的陈腐偏见。
下面是引用了布罗代尔著作中欧洲的情形,说明欧洲资本主义发展过程中,家庭作坊、手工工场,集中的制造厂和工业工厂四种形式很相时间里是共存的:
正如布罗代尔所说“以上四个类型,大致按出现的先后顺序排列,虽然‘不同结构的更替并不突然发生。’尤其不存在从手工工场到制造厂自然的合乎逻辑的过渡,在这个问题上,桑巴特赢了马克思一个回合。我借用奥尔士夫.罗伊特关于1680至1880年间安斯巴赫和释伊特两公国的手工工场和制造厂的图表;通过这个具体例子,我们可以看到,从手工工场到制造厂的过渡有个相当长的延续过程,而不是后者必定理所当然取代前者”[32]p316
这显然和一些中国学者把不同形式的工业活动当成是势如水火,彼此不容,非要一方消灭或相当弱小,然后另一方才能产生的观点是大相径庭的。
原来这些是理论分析引用欧洲经济史的史料,前阵子看到全汉升先生《中国经济史论丛》 里有一篇《鸦片战争前的江苏棉纺织业》分析了国内这方面的经济史:
这一段说原料方面江苏的棉花有从外省和外国输入,也有运往外省销售,就是市场流通的状态。
这段是说棉纺织家庭手工业有自产原料购置设备的,也有到花布行以布交换棉花的,也有以预收款作为资金来源购买原料的。在销售环节更是由中间商人集中交换收购在运往各地市场上出售的。家庭手工业和市场经济下的其他企业一样,都是市场产业链条中的一个节点,并不是自然经济。
这一段说是纺织品最后的精制工序,碾布和印染设备购置和技术都不是家庭手工业能胜任,由包头组织制作工厂雇佣专门的工匠进行。纺织品生产也像杜车别引用布罗代尔书中欧洲的情形一样家庭手工业和工场手工业并存。
这一段说的是棉布在国内市场销售,遍布全国各地。
这些列表统计了历年纺织品向其他国家的销售的数量。
这些资料说明在鸦片战争之前,纺织业原料、生产、销售都是在国内与国际市场密切联系。鸦片战争之后棉纺织业的衰败是在国际市场竞争中的失败,而不是自然经济的瓦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