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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国际金融危机冲击，2008年四季度和2009年一季度我国GDP增速出现深度下滑，经济增速严重偏离正常的周期性回调轨道。在国内扩张性调控政策的作用下，国内需求、特别是投资需求快速增长，弥补了出口大幅度下降产生的需求缺口，我国经济增速从2009年二季度开始持续回升，2009年前三季度GDP增速提高到7.7%。目前我国经济正处于中长期回调阶段，但GDP的潜在增长率仍保持在9%左右的较高水平，未来经济增速能否持续回升，取决于外部发展环境能否好转和国内调控政策的力度及其可持续性。鉴于2010年我国出口及经济发展的外部环境会有明显改善，但大幅度改善的可能性较小，要实现2010年我国经济增长9%左右的较高增长态势，2010年我国的宏观调控政策仍应以稳健为主，在适度收缩信贷规模的基础上，保持财政支出力度和人民币名义有效汇率的稳定性。
一、国内财政支出力度相对稳定、人民币名义有效汇率不变情景下我国经济的发展前景
2009年二季度以来我国经济增速持续回升，很大程度上是在国内扩张性调控政策作用下的政策性反弹。未来我国经济增速能否保持回升势头，不仅受国内宏观调控政策力度的影响，也取决于国际经济形势的发展趋势。从目前国际经济形势看，2010年我国出口及经济发展的外部环境会有明显好转，2010年我国经济走势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国内宏观调控政策的取向。为了分析不同政策取向对我国经济增长的影响，我们利用“季度经济增长周期模型”，对不同外部发展环境条件下国内政策保持稳定、财政政策力度调整与人民币汇率变动（升值或贬值）等27种政策组合情景下的经济发展前景进行了模拟预测。结果显示，不同政策选择对2010年我国经济的发展前景有很大影响，总体看会出现经济较快增长、高速增长和深度回调三种截然不同的状况。本文首先介绍2010年国内宏观调控政策力度相对稳定情景下我国经济的发展前景。模拟预测结果显示：只要国内财政支出力度稳定、人民币名义有效汇率保持稳定，2010年我国经济就能够恢复GDP增速超过8.5%的快速增长状态，内需增速回调、但仍保持快速增长状态，进出口贸易恢复快速增长，货币供给与金融机构贷款将回归稳定增长状态，物价将保持相对稳定。
（一）预测的前提条件
美欧日经济发展前景是影响我国经济增长前景的重要因素。目前美欧日经济已经企稳，2009年三季度美国、欧盟、日本GDP环比增速均已恢复增长，但2010年美欧日经济能否恢复较快增长仍不确定。在本文预测分析中，我们将外部发展环境分为美欧日经济轻度衰退、企稳和恢复较快增长三种情景，具体内容为：
（1）在美欧日经济继续轻度衰退的情景下，2009年9月份以后我国主要贸易伙伴进出口增速会继续下跌，2009年全年出口和进口下降幅度分别为24.6%和28.5%。但2010年进出口下降幅度会有较大收缩，预计2010年出口和进口下降幅度分别为1.52%和6.35%。（2）在美欧经济能够企稳的情景下，2009年全年出口和进口下降幅度分别为24.22%和28.12%。2010年1月份以后当月出口恢复增长，全年出口增长7.98%；2010年2月份以后当月进口恢复增长状态，2010年全年进口增长4.18%。（3）在美欧经济能够恢复较快增长的情景下，2009年9月份以后我国主要贸易伙伴进出口仍将下降，2009年全年出口和进口下降幅度分别为24.06%和27.75%。2010年1月份以后进出口均恢复增长，全年出口增长13.51%，进口增长14.07%。
本文各种情景下进行模拟预测的共同前提条件是货币政策与贸易政策稳定，具体政策内容为：（1）利率、法定存款准备金率、平均出口退税率（出口退税额占一般贸易出口的比率）和平均关税税率（进口关税占一般贸易进口额的比率）均保持2009年三季度水平不变，即2009年四季度及2010年全年一年期存款利率、贷款利率、法定存款准备金率、平均出口退税率和平均关税税率分别保持在2.25%、5.31%、13.5%、18.77%和4.08%的水平不变。（2）信贷政策适度收缩，不对贷款实行规模管理，贷款规模与增速由经济自身走势与需求决定。（3）2009年财政支出能够达到增长25%的预算目标。
本段预测分析中宏观调控政策力度相对稳定的假定，是指2010年财政支出力度相对稳定、人民币名义有效汇率保持不变。具体假定条件为：（1）保持2010年各类财政支出实际增速不变，根据物价涨幅（GDP缩减指数）变化情况，使2010年全年财政支出名义增速能够达到25%左右，不同情景下的财政支出名义增速因物价波动而小幅度波动。（2）优化调整财政支出结构，适度下调环境变化与城乡建设支出增速，提高社会保障等民生性财政支出力度。（3）人民币名义有效汇率不变，是指2010年一季度—四季度名义有效汇率指数保持在2009年前三季度水平（163.4）不变。
表1：保持财政支出力度稳定情景下各类财政支出的不变价增速（%）
在此前提条件下，利用模型对美欧日经济轻度衰退、企稳和较快增长情景下我国经济发展前景进行模拟预测，结果表明：只要2010年我国财政支出力度保持25%左右的名义增速不变、人民币名义有效汇率保持不变，2010年我国经济增速就能够达到8.5%以上，在美欧日经济轻度衰退、企稳和较快增长三种不同情景下， 2010年我国GDP增速分别为8.5%、9.7%和10.7%，金融运行将从2009年上半年的过快增长状态回归到相对稳定增长状态，内需增速回落、但仍保持快速增长，进出口贸易均恢复较快增长状态，物价水平相对稳定，不会出现物价涨幅超过4%的严重通货膨胀现象。
1.经济持续快速增长：在各种情景下，2009年我国GDP增速均能达到8.1%，2010年上半年GDP增速继续上升，美欧日经济轻度衰退、企稳和较快增长三种情景下（以下简称“三种情景”）上半年GDP增速分别为10%、11.1%和12.1%，下半年经济增速回落，三种情景下2010年全年GDP增速分别为8.5%、9.7%和10.7%。
2.内需增速回调，但仍保持快速增长状态：受经济快速增长、收入增速提高和民生性财政支出力度加大等因素影响，2010年消费需求实际增速在短期回调之后恢复快速增长状态，三种情景下2010年全年消费实际增速均为15.3%，略低于2009年预测增速。受建设性财政支出力度下降和贷款增速回调的影响，投资增速持续回落，但仍保持快速增长态势，三种情景下实际投资增速将分别从2009年三季度的40%回调到2010年全年的28.2%、32%和35.4%。
表2：国内财政支出力度稳定、人民币名义有效汇率不变情景下我国经济的发展前景（%）
注：2009年三季度数据为实际数据，其他为预测数据。除货币供给和物价涨幅为名义增速外，其他数据均为扣除价格因素之外的实际增速。下同。
3.进出口贸易恢复增长：在我国主要贸易伙伴进口降幅大幅度缩小、国内需求增加的拉动下，2010年我国进出口贸易恢复增长态势，三种情景下2010年全年进口分别增长15.6%、20.2%和24.3%，出口分别增长5.4%、13.7%和21.5%。4.金融运行回归健康运行状态：货币供给增速和金融机构贷款增速持续回调，金融运行从2009年前三季度的过快增长逐步恢复到平稳运行状态，在美欧日经济企稳情景下，M0、M1和M2名义增速分别从2009年三季度的16%、29.5%和29.3%，持续回调到2010年四季度的9.2%、22.4%和18.4%；金融机构贷款、短期贷款和中长期贷款余额实际增速分别从2009年三季度的35.4%、18.5%和42.2%，持续回调到2010年四季度的17%、7%和34%。即货币供给和金融机构贷款增速将回归到与GDP名义增速接近的健康运行状态。
5.物价水平稳定：受货币供给增速回落、货币流动性（MV）稳定和需求增速回调的影响，2009年三季度以后物价仍保持相对稳定状态，三种情景下2010年全年CPI涨幅分别为-0.8%、-0.2%和0.3%，PPI涨幅分别为-1.3%、-0.5%和-0.1%，RPI涨幅分别为-0.4%、0.2%和0.7%。即在各种情景下，2010年全年均保持相对稳定状态，但从当季物价涨幅看，2010年三季度会出现物价涨幅在3%左右的轻度通货膨胀现象。
二、国内财政支出力度相对稳定、人民币名义有效汇率升值情景下我国经济的发展前景
2009年二季度以来我国经济增速持续回升，在全球重要经济体中表现最好。但我国经济良好的增长势头也使人民币面临更大的升值压力：一是国际投机资本涌入，外汇储备快速增长，加大了人民币自身的升值压力。二是美欧加强了对我国出口产品的反倾销调查，力图通过各种非贸易壁垒减少我国出口、扩大自己企业的市场份额，缓解其经济衰退，人民币面临很大的政治升值压力。为了分析人民币升值对对我国经济增长的影响，我们在假定国内财政支出力度保持相对稳定的前提下，对人民币名义有效汇率升值10%的情景下我国经济增长的发展前景进行模拟预测。结果显示：2010年人民币名义有效汇率大幅度升值10%，会导致进出口增速大幅度下降，内需增速显著回调，经济增速和物价水平显著下降，美欧日经济轻度衰退、企稳、较快增长三种情景下2010年我国GDP增速分别为8%、9.2%和10.2%。其中在美欧日经济衰退情况下，2010年三季度当季GDP增速只有5.76%，人民币名义有效汇率升值10%会导致我国经济增速出现二次探底现象。
1.有效汇率大幅度升值会导致经济增速显著下降，GDP增速会出现二次探底现象。在人民币名义有效汇率升值10%的情况下，2010年我国经济仍能保持8—10.2%的较高增速，美欧日经济轻度衰退、企稳、复苏三种情景下2010年我国GDP增速分别为8%、9.2%和10.2%。但在美欧日经济衰退情况下，2010年三季度当季GDP增速只有5.76%，四季度当季GDP增速也只有7.14%。
2.有效汇率大幅度升值导致内需增速较大幅度下降。人民币名义有效汇率大幅度升值导致投资增速明显下降，三种情景下2010年投资实际增速分别为26.7%、30.4%和34.1%。但人民币名义有效汇率大幅度升值对国内消费需求影响较小，三种情景下2010年消费实际增速分别为15.1%、15.2%和15.2%。
3.人民币名义有效汇率大幅度升值导致进出口增速均大幅度下降。人民币名义有效汇率升值导致出口增速大幅度下降，三种情景下2010年出口增速分别为2.6%、11%和18.9%，分别比人民币名义有效汇率不变情景下的出口增速下降2.78个百分点、2.73个百分点和2.64个百分点。人民币名义有效汇率大幅度升值导致进口价格大幅度下降、进口数量增速小幅度提高，进口价值增速大幅度下降，且降幅高于出口增速降幅，三种情景下2010年进口增速分别为10.8%、15.2%和20.2%，分别比人民币名义有效汇率不变情景下的进口增速下降4.8个百分点、4.94个百分点和4.07个百分点。
4.货币供给与金融机构贷款增速回归相对稳定增长状态，外汇储备增速大幅度提高。在人民币名义有效汇率升值10%的情况下，2010年货币供给与金融机构贷款增速回归相对稳定增长状态，其中在美欧日经济企稳情景下，2010年M0、M1、M2、金融机构贷款、短期贷款和中长期贷款分别增长8.8%、21.8%、18.2%、16.9%、8.2%和32.2%。但人民币名义有效汇率大幅度升值导致外汇储备增速大幅度提高，在人民币名义有效汇率升值10%的情况下，美欧日经济轻度衰退、企稳和复苏三种情景下2010年外汇储备分别增长28.4%、30.8%和32.7%，分别比人民币名义有效汇率不变情景下的外汇储备增速提高5.1个百分点、5.8个百分点和4.71个百分点。
5.有效汇率大幅度升值会引致物价涨幅显著下降。在人民币名义有效汇率升值10%的情况下，美欧日经济轻度衰退、企稳和复苏三种情景下2010年CPI涨幅分别为-1.5%、-1%和-0.5%，PPI涨幅分别为-4.7%、-3.8%和-3.4%，RPI涨幅分别为-2.2%、-0.6%和-0.1%，三种物价指数均比人民币名义有效汇率不变情景下的物价水平有明显下降。
表3：财政支出力度稳定、人民币名义有效汇率升值10%情景下我国经济的发展前景（%）
为进一步分析国内调控政策对经济增长的影响，我们对财政支出力度大幅度收缩、人民币名义有效汇率大幅度升值这一特定情景下的经济增长前景进行模拟预测。在模拟分析中，我们仍然假定除财政支出与名义有效汇率之外的其他政策保持不变，2010年财政支出结构与实际增速收缩到2008年水平，2010年财政支出名义增速能够保持在18%左右，2010年各季度人民币名义有效汇率均比2009年前三季度升值10%，即人民币名义有效汇率指数从2009年三季度的163.39下降到2010年各季度的147.05.在此前提条件下，利用模型对美欧日经济轻度衰退、企稳和较快增长三种情景下我国经济发展前景进行模拟预测，结果表明：在美欧日经济继续衰退的情况下，国内财政支出力度大幅度收缩、人民币名义有效汇率大幅度升值，将导致我国经济增速大幅度下降，2010年全年GDP增速只有6.8%，且会出现物价跌幅在3%左右的通货紧缩现象。在美欧日经济企稳的情况下，财政支出力度的紧缩和人民币名义有效汇率的升值，将抵消出口恢复较快增长对经济增长的拉动作用，2010年GDP增速只有8%，且会出现物价跌幅在2%左右的轻度通货紧缩现象。只有在美欧日经济较快增长、我国主要贸易伙伴进口恢复快速增长的情况下，我国出口恢复快速增长，抵消国内财政支出力度紧缩与人民币名义有效汇率大幅度升值对经济增长的负面影响，2010年我国GDP增速才能达到9.1%左右的较高增长水平。
表4：财政支出力度紧缩、人民币名义有效汇率升值情景下我国经济的发展前景（%）
2.投资与消费需求增速大幅度下降：受财政支出力度下降、贷款规模收缩的影响，2010年投资增速将大幅度下降，实际投资增速从2009年三季度的40%回调到2010年全年的18.8%。消费需求增速从2009年前三季度的17.1%回调到2010年前三季度的12.1%，四季度开始反弹，全年增长14.3%，仍较大幅度低于2009年消费增速。
3.进出口贸易恢复增长：在我国主要贸易伙伴进口降幅大幅度缩小的拉动下，2010年我国进出口贸易恢复增长态势，全年进口和出口分别增长2.9%和10.5%。
4.货币供给与金融机构贷款增速深度回调：M0、M1和M2名义增速分别从2009年三季度的16%、29.5%和29.3%，大幅度回调到2010年四季度的6.5%、14.8%和14.8%。金融机构贷款、短期贷款和中长期贷款余额实际增速分别从2009年三季度的35.4%、18.5%和42.2%，大幅度回调到2010年四季度的12.7%、12.9%和22.3%。
5.物价水平大幅度下降：受货币供给增速回落、货币流动性（MV）稳定和需求增速回调影响，2010年全年CPI、PPI和RPI分别下降2.7%、4.6%和2.8%，即财政支出力度大幅度收缩和人民币名义有效汇率大幅度升值，将导致2010年我国经济出现物价降幅接近3%的通货紧缩现象。
四、结论与政策建议
2010年我国经济发展的外部环境会有明显好转，只要国内财政支出力度和人民币汇率保持相对稳定，2010年我国经济增速就能够超过8.5%，且金融运行能够回归平稳健康增长状态。在信贷规模收缩、财政支出力度收缩和人民币有效汇率大幅度升值的情况下，只有外部发展环境能够大幅度改善、出口恢复快速增长，才能保证2010年我国经济增速达到9%左右的较快增长，否则会出现经济增速低于7%的二次探底现象。目前，美欧日经济已经企稳，但2010年美欧日经济恢复较快增长的可能性较小，我国出口的外部环境难以大幅度改善，要实现2010年经济较快增长，防止信贷规模过度扩张、抑制潜在金融风险，2010年我国的宏观调控政策仍应以稳健为主，在适度收缩信贷规模的基础上，保持财政支出力度和人民币名义有效汇率的稳定性，力求避免财政支出力度收缩和人民币汇率大幅度升值同时出现的局面，防止经济增速出现大幅度波动。
作者：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宏观经济研究部研究员、经济学博士 李建伟 来源：《经济社会体制比较》2010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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