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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经济的“第三产业”和中国经济的“拉美化”

原作者:许建康

如何看待战后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第三产业”的高速发展? 沙奈等在他们关于资本全球化的专著中，提出了这个问题，并期待着马克思主义将能对“第三产业”问题做出新的理论解释，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尾随资产阶级主流派。后者把“第三产业”当作一个大筐，把凡不属于传统产业的统统往里扔。

托夫勒的《第三次浪潮》在国内刚出现时，我曾请人民大学的吴大琨教授做评论与批判。吴教授引用美国左翼学者的专著，认为这是帝国主义腐朽性的表现和发展。他的文章在内部发表后，不少人持反对意见。当时的国务院总理赵紫阳借《第三次浪潮》，在全国掀起了一个研究西方新科技革命的热潮，不讲帝国主义及其腐朽性的发展，更不准批判经济领域中的资产阶级自由化（即新自由主义）。

我以为，总的来说，资本主义世界经济中的科技进步和腐朽性这两种趋势都在发展，目前后一趋势占上风，出现了慢性萧条。

发达资本主义国家以美国为首，在战后特别是60年代以来确实发生了重大的科学技术革命，实物经济的劳动生产率有了突飞猛进的增长。这主要表现在这些国家部门经济结构的重大变化上。以美国为例，1999年农业、工业、制造业和服务业的增加值占国内生产总值的比重是（括号内是1990年的比重）：农业2%（2%）；工业26%（28%）；制造业18%（19%）和服务业72%（70%）。英国1990年农业、工业、制造业和服务业的增加值占国内生产总值的比重分别为：2%；35%；23%和63%。（为了对比，还应找出它们历史上的相关数据，我手头上没有现成的。）

美国是世界农产品的出口大国，政府对农业的补贴是对农民减少耕种的补偿和奖励。欧盟主要国家的农产品也是如此。当前世贸关于农业问题回合的争吵，就是围绕发达国家农产品生产过剩和政府补贴展开的。

国民经济主要部门产值占GDP的比重，没有完全反映美国的国际经济实力。美国跨国公司国外分支机构的产值都没有计算在内；同时又计入了外国资本在美国的产值，它们在质上不能与美国跨国公司国外分支机构的生产等同，在量上也不应简单地用加减来抵消。进出口净额的计算，在反映美国经济的实力上，也不是一目了然的。许多对美国的进口，是美国海外子公司的返销。再有，美国的每个跨国公司往往以“分包”合同、许可证转让等形式，控制了成千上万个依附于它们的中小企业，后者的产值只要在外国，也都不计入美国的GDP。传统统计方法上这些有意义的错位或“不反映”，显然是资本全球化急速发展造成的。

所以，我感到，不能简单地用“产业空心化”、“去（非）工业化”、“赌博经济”等概念一言以蔽之地概括美国经济的结构性质，并以此为依据，确定其“第三产业”的地位或性质。

联合国为市场经济国家编制的国民经济核算体系，最综合的分类是三次产业分类：第一产业，主要是农业，包括种植业、林业、牧业、渔业等；第二产业，主要是工业和建筑业，包括采掘业、制造业、自来水、电力、蒸汽、热水、煤气等和建筑业；第三产业，主要是流通和服务业，包括交通运输业、邮电通讯业、商业饮食业、物资供销和仓储业、金融、保险业、地质普查业、房地产、公用事业、居民服务业、旅游业、咨询信息和技术服务业、教育、文化、广播电视事业、科学研究事业、卫生体育和社会福利事业、国家机关等。可以看到，“第三产业”是个大杂烩。

现在让我们想想如何从理论上分析“第三产业”，——有哪些线索？

（1）按照“转轨时期”前几年我国国家统计局（１９９２年）《中国国民经济核算体系（试行方案）》的规定，将农业、工业、建筑业、商业、公共饮食业、物资供销和仓储业、邮电通讯业列入物质生产部门。交通运输业分为货物运输业和旅客运输业，货物运输业被列入物质生产部门，旅客运输业被列入非物质生产部门。第三产业的其他所有领域，均被列入非物质生产部门。这样分解，除了有争议的商业（包括生活资料的交换和生产资料的交换）之外，在“第三产业”中划分出一系列物质生产部门基本还是对的，这些部门属于实物经济。

特别是信息业（IT）和电讯业，或合称的电信业，属于这次科技革命的主导部门，是生产力新“飞跃”的重大成果。

（2）直接在生产过程中运用科学的技术研究开发过程（R & D），应当属于直接生产过程的一部分。这与马克思当时所处的产业革命时代不同了。

（3）直接为生产过程必须的服务行业，不仅仅是货物运输业，尤其包括有关的信息服务业，也应当是产业资本的组成部分。

美国在以上三个方面都占据了最有利的世界垄断地位，这是美国经济实力的关键性组成部分。

上面说了生产力，再看生产关系。

过去在当地资本主义企业中的内部分工，现在通过运用新科技革命的成果，变成了跨国公司内部的国际分工，甚至过去一个车间内工段和小组之间的分工也可以转变为这样的国际分工。留在发达国家的，是技术和资本密集的部分；转到第三世界如中国的，是劳动密集部分。这意味着国际范围内生产的高度集中和协作方式的广泛发展，生产力的急剧社会化、国际化。现实的生产力是资本的生产力，绝不是“无主”或“中性”的生产力。生产的集中和社会化以资本的集中和社会化（社会资本）为前提。股份公司是社会资本的典型形式。但如果没有金融资本的统治，股份公司不可能有今天这样的发展。金融资本的统治，成为世界范围内资本集中的主要手段和结果。

所谓“纯金融资本”是指生息资本，包括银行资本和资本市场上的各种被称为机构投资者的组织的资本：保险公司、养老基金。集体金融投资公司以及为散户服务的资产高度集中的管理机构（互助基金）等。对于实物经济，生息资本主要干了两件事：一是把各种闲散的资金集中起来；二是把集中的生息资本以入股、贷款、兼并中间人等方式渗透以至控制实物经济。结果就出现了列宁所说的工业资本与银行资本（生息资本）相互渗透形成的“金融资本”。

资本主义私有制基础上生产社会化的高度发展，资本主义基本矛盾的尖锐化，迫使国家必须介入社会再生产过程。这次科技革命在美国的主要成果，它们的研究开发往往是“军转民”或国民经济军事化的结果，离不开国家财政的投入、资助和直接的规划领导。国家财政资本不但成为重大科研开发项目资金的来源，而且为企业资本部分地分担起劳动力社会再生产的责任，从普及教育到社会保障体系的建立等等。凯恩斯的反危机调节又主要靠政府的赤字财政。搞到后来，国家财政不堪重负，国债越积越多。生息资本（“纯金融资本”）不但渗透以至控制实物经济的企业资本，渗透以至控制个人的消费基金，而且渗透以至部分控制国家的财政资本。

但“纯金融资本”的故事讲到这里远还没有完。大大小小的生息资本把钱投入上述领域之后，手中还握着（有形或无形的）资本所有权的凭证，这就是虚拟资本。它要通过金融市场转让各种有价证券包括新的金融衍生品的投机买卖，使自己比实际资本增值得还快。虚拟资本的增长大大快于实际资本的增长，一时间成为货币资本的吸引中心以至发财致富的主要来源，于是“赌博经济”形成了。

金融资本的发展，在两个方面推向或导致了“泡沫经济”：一是顶端的“赌博经济”；二是由国家财政赤字、银行金融的信用膨胀、企业资本的债务和消费基金的债务支撑起来的、超出实际资本积累能力的虚假繁荣。这是美国所谓的“新经济”短命以至崩溃的根本原因。美国的“第三产业”是美国金融资本从而世界金融资本的战略要地和重镇，过去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沙奈的研究，着重强调了在这轮全球化中生息资本与产业资本的矛盾关系，它们之间的冲突以及前者对后者的控制。

金融资本的发展，既促进了资本的集中和生产的社会化，同时又促成了破坏资本主义稳定发展的“泡沫经济”，加深了产业资本周期性生产过剩危机的深度、广度及其爆发的突然性，货币金融危机有把周期性生产过剩危机转变为慢性萧条的结构性危机的趋势。无论金融资本发展在正反两个方面的进展如何，它们的存在与统治都说明，资本主义的寄生性、腐朽性在日益加深，因为资产阶级越来越成为单纯的食利者。

列宁在《帝国主义是资本主义的最高阶段》中就指出：“垄断，寡头统治，统治趋向代替了自由趋向，极少数最富强的国家剥削愈来愈多的弱小国家，——这一切产生了帝国主义的这样一些特点，这些特点使人必须说帝国主义是寄生的或腐朽的资本主义。帝国主义的趋势之一，即形成为‘食利国’、高利贷国的趋势愈来愈显著，这种国家的资产阶级愈来愈依靠输出资本和‘剪息票’为生。如果以为这一腐朽趋势排除了资本主义的迅速发展，那就错了。不，在帝国主义时代，某些工业部门，某些资产阶级阶层，某些国家，不同程度地时而表现出这种趋势，时而又表现出那种趋势。整个说来，资本主义的发展比从前要快得多，但是这种发展不仅一般地更不平衡了，而且这种不平衡还特别表现在某些资本最雄厚的国家（英国）的腐朽上面。”

他还说：“帝国主义是寄生的或腐朽的资本主义，这首先表现在腐朽的趋势上，这种趋势是生产资料私有制下的一切垄断所特有的现象。共和民主派的帝国主义资产阶级和君主反动派的帝国主义资产阶级之间的差别所以日益消失，正是因为两者都在活活地腐烂着（这决不排除资本主义在某些工业部门，在某些国家或在某些时期内惊人迅速的发展）。第二，资本主义的腐朽表现在以‘剪息票’为生的资本家这一庞大食利者阶层的形成。英、美、法、德四个先进帝国主义国家各拥有1000—1500亿法郎的有价证券资本，就是说，各国每年的收入都不少于50—80亿法郎。第三，资本输出是加倍的寄生性。第四，‘金融资本竭力追求的是统治，而不是自由。’政治上的全面反动是帝国主义的特性。行贿受贿之风猖獗，各种各样的巴拿马案件层出不穷。第五，同兼并密切联系着的那种对被压迫民族的剥削，特别是极少数‘大’国对殖民地的剥削，使‘文明’世界愈来愈变成叮在数万万不文明的各族人民身上的寄生虫。罗马的无产者靠社会过活；现在的社会靠现代无产者过活。西斯蒙第这个深刻的见解，马克思曾特别加以强调。帝国主义稍微改变了这种情况。帝国主义大国无产阶级中的特权阶层，部分地也依靠数万万不文明的各族人民过活。”（《帝国主义和社会主义运动中的分裂》，《列宁选集》第2卷）

列宁上面的论述与当前中国国内的经济形势直接相关的，是“资本输出是加倍的寄生性”这句话。这直接关系到中国国有企业和国有资本的命运。

国际垄断资本对中国国有资本的入股和兼并，可以从“直接投资和间接投资”两个方面来看。一是直接投资。正如马克思在《资本论》中指出的，在“资本通过强制的道路进行吞并”的这种场合，“某些资本成为对其他资本的占压倒优势的中心，打破其他资本的个体内聚力，然后把各个零散的碎片吸引到自己方面来”（第一卷，第688页）。即打碎中国工业和国民经济体系的独立自主性，关闭或改造国有企业中有竞争性、挑战性潜力的部分，然后将其他部分变为垄断资本国际循环的附庸，破坏和阻止中国企业生产力的自主发展。二是间接投资的渗透。“除此而外，一种崭新的力量——信用事业，随同资本主义的生产而形成起来。起初，它作为积累的小小的助手不声不响地挤了进来，通过一根根无形的线把那些分散在社会表面上的大大小小的货币资金吸引到单个的或联合的资本家手中；但是很快它就成了竞争斗争中的一个新的可怕的武器；最后，它变成一个实现资本集中的庞大的社会机构。”（同上，第687页）这里说的，便是生息资本的信用事业，后来，被列宁称为“万能的垄断者”。由于资本输出两种方式的国际扩张，“‘文明’世界愈来愈变成叮在数万万不文明的各族人民身上的寄生虫”。

外资对中国国有企业的私有化，如果以目前北京和上海的势头搞下去，中国资本向国际垄断资本的集中与附属，将很快达到和完成它的限度。那时，中国将不再是世界上数一数二的资本输入国，而成为资本流动的净输出国，不是输出自己的预付资本，而是像拉美国家那样，用中国几亿劳动者的血汗铸成国际资本汇出的超额利润和补偿巨额外债的还本付息，不尽美元滚滚向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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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后就要先进学习，水土不服，也要脱敏疗法，让步还有其他方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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