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韩小姐,从现在开始,您按照这个方子上开的药按时服用,最多还有半年的时间,好好度过吧!”
陈大夫看着眼前脸色苍白、相貌清秀的年轻女子说!
“上次带你来医院的青年是你的男朋友吧?”
韩洁点点头,微笑僵硬得停在嘴角边。
“你们很配。”陈大夫轻轻拍了拍韩洁的肩膀。
“陈大夫,我能在这里哭一会儿吗?”韩洁说着泪水马上模糊了视线。她几乎是扑倒在陈大夫跟前,任凭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撒个不停!
韩洁似乎感觉扑在了久违的妈妈的怀抱里,不知哭了多久,她抬起头来,发现陈大夫也已泪水涟涟,她神色悲凄道:“孩子,哭吧,哭出来会好受些!”
走出医院的整个下午,韩洁都在街头漫无目的的走着,深圳人是不随便和陌生人打招呼的,街上人来人往,个个身影匆匆,永远阴沉的天空看起来让人越发孤独。韩洁的眼前满是灰黑,没有一丝光彩!
韩洁很想回家,躺在自己的床上,看着吴宏酣睡的样子,简单、平凡的过完下半生。或者一觉醒来,所有的一切都回到原来。或者,当明天的阳光照进来时,一切都烟消云散了。然而,这最简单的生活现在对于她来说都是奢望。她面无表情地走进电梯,从电梯走出来的人都不禁回头望望她,直到电梯门关闭,她抬起手,没有按往日经常按的那个数字,而是按了顶层,她空白的大脑被时间搁浅着,永远停靠在曾经走过的那个岸边,伴着夕阳,和那个她熟悉的身影。
残英满地,败叶弥天,无端瑟瑟风声。
老树衣单,寒蝉噤咽高声。
分离哪堪回顾,奈南飞、雁唳凄声。
更凉夜,独空阶伫立,露滴清声。
犹忆佳期如昨,共期海风云、纸醉今生。
过往匆匆,满颜落泪无声。
诗兴无人唱和,若有时、欲说余生。
人不在,月无言,空剩叹声!
现在的韩洁不想去思考,她只想再看看这个城市,用回忆的心情……
此时在佛山的吴宏右眼皮一直不停的跳,他看盘时烟抽的很厉害,做单时吸烟,不做单时也吸烟,韩洁说他是烟缸。开始谈恋爱的时候他为了表决心,坚持了一个月没有抽一支烟。但后来韩洁被他俘虏后,他就一发不可收拾了,他对韩洁说你是我的第一伴侣,烟是我的第二伴侣,第一伴侣不在的时候就只能靠第二伴侣来生活了。
吴宏这次离开深圳,总是会想到韩洁,每每想到她,他心里都会笑,其实他知道他是很爱她的。只是有时候爱会延伸成溺爱,算是爱屋及乌吧,吴宏现在有很多习惯,都是从韩洁那里学来的,像发呆时会翘嘴巴、走路时注意路面看会不会捡到钱、开心时要“咯咯”的笑,即使韩洁不在身边,拥有她这些小动作也是幸福无比的。
清晨,突然一声尖叫“有人跳楼啦!”,韩洁的心不会像三年前听到这个声音那样紧张的跳了,因为今天跳楼的人是她自己。
她来深圳三年,已经亲眼看过两个人跳楼。原因大同小异,不是为钱便是为情,一个男的是在期货公司炒期货跳楼,一个女的是在小区里因被男的抛弃了跳楼。但无论是哪一次看到这样场景她都会全身发抖,哇哇的呕吐一阵。但吴宏不会,他永远都是镇定自若的样子,这也是他自己认为他适合做期货投资的原因之一。
韩洁的心快要停止跳动了,那一刻,她隐约看见天空中有一只孤雁在盘旋。
很快,小区里的许多窗户和阳台伸出各种人头来,发出各种于事无补的惊叹。在深圳跳楼实在不是什么新鲜事,街道上人们仍旧你来我往的忙碌着,小区阳台或窗里面的人们探出头,大声、冷漠地交流并猜测着。没过多久,救护车过来把韩洁搬走了,小区清洁工拖了水管清洗血迹,人群散了。
很快,一切又恢复了她跳楼前的样子。
这时候的吴宏刚起床,头发像个鸡窝,四处张扬着,眼神有些呆滞,他走到桌边顺手拿起上个月他生日时韩洁送他的登喜路蓝色领带懒洋洋地走出卧室,慢吞吞地打开电脑,茫然地呆了半晌,又关上电脑。今天是周六,他应该是很高兴的,因为昨天,他刚刚赚了100万,但是当他回首时,看到高大的穿衣镜中自己苍白的脸,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他又重新躺在了床上,昨晚他一直失眠,他一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失眠。莫名的思绪撞上了吴宏的脑袋,直到他拿起手机,看到手机短信的那一瞬,手突然地颤抖起来。
“吴宏,对不起,永别了……”是韩洁。
他马上回拨韩洁的手机,已经关机。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吴宏心底蔓延,他慌忙拿起衣服,想第一时间赶回深圳,吴宏冲出酒店,开着车心神却莫名地不安,总是走神,明明是绿灯却熄火停了下来,时不时还觉得手机响了,拿出来看看,什么也没有。吴宏摸出烟,却没有点燃,放在嘴边,清清的烟草味道,进入肺部,流入血液。
刺耳的电话铃声突然响了,吴宏的手突然颤抖起来:“喂!”
“是我,白婷。出事了,韩洁……刚才,刚才……跳楼了。”白婷的声音很低沉,有些嘶哑。吴宏呆住了,叼在唇边的烟头,抖了几抖,掉了下来,他脑子顿时一片空白,他机械地捡起掉在地上的香烟,点着的时候,重重地呛了一口,一瞬间眼泪像注了水的气球突然爆裂了,吴宏感觉到接电话的那只手在逐渐冰冷,另一只手在方向盘上无奈得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