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启示录-金融世界的暗黑森林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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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芮华曾经是财政部的处级官员，10多年前下海到财政部下属的三产企业做董事长，依靠原来积累的各方面资源和关系，拉拢了一批国有企业入股，在金融行业圈子里面也曾经名列前茅。后面随着政局变换，很多国有企业换了新的班子，逐渐淡化或者不再承认与肖芮华的合作、股东或者隶属关系。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怀疑最初的几大央企入股华信公司的合规合法性。他们对外往往以国有控股的大型金融机构自居，但实际上又从来不和股东发生关系，所谓的股东也往往放任自流，任其自生自灭。实际情况是，当初那些股东单位还没有今天这般如日中天，只不过风水变了再加上人事更迭，原来的合作关系逐渐淡化而冰消云散。
    2011年5月，经华信公司介绍和担保，郭卓雄所在的公司认购了华信公司担保的、在上交所备案发行的中小企业私募债。但后面很快发现这笔资金被投入到苏州市人民路名为“万业广场”的商业地产开发项目中。目前这个商业地产项目还未拿到销售许可证，郭卓雄必须找到肖芮华，要求华信公司履行担保合同，退还担保费用，并代偿已经逾期的2亿万元借款。
    万业广场的大股东是苏州宝华地产有限公司，其母公司是苏州宁华实业集团公司。宝华实业的实际控制人姚建宁是肖芮华的苏南老乡。姚建宁是苏南圈中的知名大佬，做产业物流起家，在市场低谷的时候在上海囤下了一大片地，后来仅土地的增值就超过上百亿。
    虽然地产赚大钱，但姚建宁更喜欢玩资本，经过十多年苦心经营，他已经是数家上市公司的主要股东。姚建宁在资本市场纵横捭阖、生吞活剥的故事我们在后面再详细讲述。
    姚建宁是肖芮华的老乡，有着20多年的交情。虽然肖芮华担保的投资股东并非万业广场的大股东，但是姚建宁看在老乡的面子上通过股权置换的方式，答应将郭卓雄的资金如期偿还，并成为了万业广场的唯一股东。
肖芮华及华信的气数已尽，即使是资本大佬如姚建宁，也无法阻止肖芮华及其背后集团的覆灭。肖芮华的死亡及华信的名存实亡，预示着席卷中国金融行业的暴风雨正在不远处集结着巨大的、黑色的破坏能量。
    山雨欲来风满楼，2012年是一个特殊的年份，是一场盛宴由盛而衰的开始，也是更大的阴谋和泡沫酝酿的开始，也将带来更多的流血和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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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卓雄最后一次见到肖芮华，是在他的董事长办公室。卓雄年纪三十五岁，国内排名第一的经济系毕业，在国内外大型金融机构历练多年，积累了些人脉和资源，过去几年下海创业小有成绩，正是意气风发、蒸蒸日上的黄金时代，但是此时此刻也许是因为上午起的太早，早饭中饭都还没来得及吃，在北京冬天的空气中皮肤干燥地起了碎屑，由于失眠脸色看起来更加苍白。他身材高大、体格健壮，但为了解决肖芮华及华信公司的问题却时常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为了解决和华信的投资纠纷和债务问题，卓雄已经和肖芮华通过短信和电话联系过多次，但大多数时候肖芮华要么回复寥寥，要么避重就轻。直到卓雄联系到了姚建宁并委托律师朋友送了一份律师函过去，这才约到了与肖芮华正式见面。卓雄乘坐上午最早的上海飞往北京的航班，在指定的时间来到了位于北京东三环的肖芮华办公室。
    肖芮华的办公室面积足有150平方米，摆放着异常宽大的办公桌和会客沙发，还包括一个独立的卫生间、休息室和一个简易的高尔夫练习球道。郭卓雄站在窗边向外看，可以看到附近几个著名的地标性建筑，例如央视大裤衩楼、人民日报大楼和圆滚滚的银河SOHO。
    肖芮华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苍老一点，过去的傲慢和自信也已经被刚刚过去的债务危机消磨殆尽，此刻穿着一件有点褶皱老旧的Hermes黑色西装，食指和中指的关节部分有点发黄。办公室里面弥漫着一股让人焦躁不安的、挥之不去的陈年烟灰和尼古丁的浓重气味。
    郭卓雄正在肖芮华的办公室和他商讨债权重组方案和还款计划的时候，突然闯进来两个脸色乌黑、眼眶发红的中年汉子，一语不发地进来坐在肖芮华对面的沙发上，自顾自地抽烟喝水，眼光从肖芮华和卓雄身上扫过令人不寒而栗。卓雄看出来了，这两个人可能也是深套其中的合作方、投资人或者债主，也或许是这些人派来的代表。他们过来是看看是不是卓雄这边有资金还给华信的，殊不知卓雄也是苦主。卓雄和肖芮华的谈话顿时凝滞、吃力而失语，两个人慢慢着嘬饮着杯子里面剩余的黑稠茶汤。
    卓雄感觉到情况不妙，几欲抽身。果然，杯子还没有放下，就听到外面吵吵嚷嚷，有人把公司的玻璃门砸碎了，一个染了黄颜色头发、脖子后面有一大块纹身的中年胖女人和七八个混混模样的社会小青年蹲在公司门口的电梯间，想冲进来又有些胆怯，一边抽烟一边不停地叫骂。
    肖芮华平时宽大饱满的面孔顿时扭曲变形，眼神中充满了尴尬和恐惧，本来伸展的双腿局促地蜷缩起来，绝望地望着对面的两个黑脸大汉。那两个男人却像什么也没有听到，手里 点着的烟卷不慌不忙地升起缕缕青烟，让空气更加粘稠而令人窒息。
    谈话没法继续下去，卓雄心想这样下去也没有什么结果，站起来和肖芮华握握手，沉默不语地要离开华信。但在电梯间被小混混堵住了，问他是华信的什么人。几个脸色乌黑、仿佛有点营养不良的小青年把卓雄围在中间，紧张感已经过去的卓雄觉得好笑，说自己是肖芮华的朋友和华信的客户，快过年了来看看。
    胖女人突然咧开大嘴嚷嚷说：“这种乌龟王八蛋的朋友也是乌龟王八蛋！我看你不太像嘛，你最好离他们远一点！这几个都是磕烟吃冰的，肖芮华和华信这孙子公司欠钱不还，今天就别想跑了！”
    卓雄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华信是央企控股的国有企业，放心吧，他们不会跑路的。”
看到这群人这副德行，卓雄知道他们绝对不是让肖芮华紧张的原因。卓雄暗自思忖，是谁让肖芮华紧张失色，肖芮华犯了什么事情？
    胖女人说：“央企个屁！都是肖芮华自己在里面狼狈为奸的！”
    卓雄问：“ 你们起诉了吗？”
    胖女人：“起诉有个鸡巴用！”
    卓雄说：“嗯，确实，鸡巴用都没有。”
    胖女人问：“他们欠你钱吗？”
    卓雄说：“你猜？”
    胖女人说：“看你这倒霉样子肯定也拿不回来了吧！哈哈”
    卓雄说：“同病相怜！兄弟们辛苦了，祝你们好运！”
    2011年12月之后，卓雄打不通肖芮华电话，短信也不回。遂电话给华信的财务总监李进国。李进国神秘的说，“肖总进去配合调查了”。卓雄很惊讶，民事经济纠纷不至于会把一个国企董事长送进去吧？李进国说他们上海、安徽和天津分公司虚构借款事由，骗取金融机构贷款，并涉及到民间集资，前几天两个大巴拉了100多个受害人放到天安门金水桥“散步”去了，北京警方二话不说马上就把华信的几个核心人员控制起来了。但很快就迫于压力又放了出来，但肖芮华的突然死亡让事态升级，已经放出来的不得已又重新关进去了。

金融是人的货币博弈。这里仅写一些作者在金融从业中的体验和感想，偶尔也会发表一些对行业和公司的看法，仅代表本人观点，与供职机构无关。作者目前担任上海某投资管理有限公司董事总经理，毕业于复旦大学，金融学硕士，互联网金融行业创业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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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2年3月，上海新区法院第二法庭开庭现场。
    这是卓雄2011年开始的第四场官司的尾声。前面三场官司分别是两场债权债务纠纷和一场担保责任纠纷，卓雄代表公司做了两次原告和一次被告。他已经习惯于站在法庭的左侧、右侧或者旁听席，但这一次他一人分饰三个角色。
    法官浓重的广东普通话让卓雄总想起在上海德通资本见过的那个狡猾的港籍投资总监。法官认真地低头看着一页页的文件，不时地抬头看看卓雄，心想这是多么离奇的案件，让面前这个男人自己告自己，左右互搏？
    “原告，之前让你们提供的资产评估报告和会计审计报告准备好了吗？”
    卓雄拿出一份薄薄的蓝色封皮卷宗，这是上海一家资产评估公司出具的商事评估和咨询报告，这份报告显示，北京华信投资管理有限公司在2011年6月通过工商变更获得上海华淼投资管理有限公司20%股权之后，未履行股东出资义务；华信2011年4月向上海华淼投资管理有限公司质押部分股权进行借款，目前已经逾期；华信2011年10月陷入多重债务纠纷，目前其董事长已经跳楼死亡，其总经理及相关人员已经被北京市朝阳区经侦大队羁押数月。
    法官说，“原告，为什么你们与华信签署了《股权变更及和解协议》，华信也已经同意归还你方股权，为什么不能直接在工商局办理股权过户？”
    卓雄说，“新区工商局根据国家总局下发的一份《股权质押融资及强制执行变更管理办法》，要求我们通过司法途径强制执行。”
    法官说：“你们双方既然已经和解，并且根据你方提供《商事评估咨询报告》，华信并未履行出资义务，新区工商局为何还要司法强制执行？”
    卓雄说：“新区工商局的意思是，华信的股东中包括了中国化学集团、中国民族发展公司的国有企业，因此其股权转让需要通过国资委或者产权交易所转让。但我们与北京国资委联系，他们否认这家企业是国有企业。我们也与中民公司等多家股东方联系，他们也否认他们之间存在股权关系。”
    法官说：“工商登记信息系统及档案都有股权信息，这怎么可以否认？！”
    这个问题卓雄自己也问过很多遍了。但在中国，很多事情就是经不起问，问了也没有用，不问要比问了好。官司至此，只要尽快把股权复原了就行。何况华信公司上上下下已经惶惶不可终日，见到卓雄都要躲起来。躲和被躲，都不是好事情。
    法官说：“你自己既是原告，又是被告，为什么不能直接起诉华信？”
    卓雄说：“为了简化审理流程，节省时间，我们觉得这种方式简单经济。我们的目的不是要把华信至于死地，虽然目前他们已经是行尸走肉了，董事长已经跳楼，多名高管或者羁押或者失联。华信已经成这个烂摊子，还有什么国有企业的价值可谈吗？还有国有资产流失的可能性吗？我们是最大的受害者，毫无疑问，请法庭尽快恢复我们的股权。”
    法官说：“他们公司的董事长是死了，还是在上班或者是失联，与本案无关。对方企业是死是活，也与本案无关。现在只要涉及到国企，都必须走这套流程。你这些情况和新区工商部门反映过了吗？”
    卓雄说：“我们反映过很多遍了，是他们建议我们走司法程序的。”
    卓雄在这里撒了个小谎。实际新区工商并没有建议走司法程序，也不能保证走了司法程序就可以不在交易所拍卖或者向国资委申报，但卓雄如果不走司法程序，拿回股权只能遥遥无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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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过去的历次庭审中，主审法官和卓雄仿佛导演和演员，卓雄时而站在被告席，时而站在原告席，整个故事在第四法庭的狭小空间内曲曲折折地导演了八个月时间，终于拿到了最终裁定。拿到裁定之后立刻申请强制执行，执行法官又是莫名惊讶，还没有见到把自己列到被执行人名单中的先例。经过一番解释，终于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接到了执行法官的电话，说已经执行完毕。

    卓雄去全国工商登记系统查询，果然股东名单恢复到了最初的状态，常常的舒了一口气。如果不是华信进来搅局，2011年下半年这个公司本来可以卖个好价格的，有几家上市公司发了定增，手里大把现金正愁无处可花，本来要收购这个公司的。

    冤有头，债有主。无论经历过多少挫折和纠纷，无论是做被告和原告，无论是事不关己还是深陷事中，卓雄总是这样安慰自己。但是最近几年的事件，让他越来越感到他遇到的事情越来越离奇，让他越来越感到似乎有一只盘踞于金融生态链顶端的大手，冥冥之中在操纵这一切，哪怕昨天多么艳阳高照、碧空万里，隔天就可能阴云密布、暴雨倾盆。

    一场一场的失利几乎把过去的积累断送殆尽，一场一场的诉讼把原来的激情和理想榨干无遗。卓雄从2011年陷入与各类借款方、投资方、民企和国企的诉讼中，直到这场官司结束，这些烂事情终于逐一化解，中间劳民伤财又耗费光阴，但终究落了个清爽，和过去一段难解难分的纠缠划清了界限。

第一章第三节   旧金山

    2012年3月杪，初春比往年来的稍早，温暖的空气让一切重新孕育了希望。旧的生命、公司和交易凋亡，新的生命、创业和合作肇始，新的盛宴摞着旧的衰亡循环往复、重新开始。经上海国际金融学会的一位老师介绍，郭卓雄参加了一个去美国的商务旅行团。团长是协会的名誉会长、交通大学金融学院的一位教授。

    旅行团出发不久，郭卓雄结识了年长一岁的周永敏。在这群40多个人组成的旅行团中，郭卓雄和周永敏确实有些与众不同。他们是这群吵吵嚷嚷的男男女女中唯一在整个旅程中穿着西装的男人。周永敏身材高大、皮肤白皙、印堂饱满，一幅文文邹邹的金边眼镜后面闪着一双视力良好、游移不定的小眼睛。在横跨太平洋的十多个小时的飞行中，自称陈安之信徒的周永敏，系统地给卓雄介绍了浙江民间盛行的股票配资业务，让卓雄大开眼界。

    在旧金山机场海关入关的队伍长度足有几十米，面对身着蓝黑色制服、肤色各异的边检人员，团员们的矜持紧张让表情都绷得紧紧，仿佛害怕被当场遣返。出了海关上了东北籍华人导游的大巴后，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开始轻松的开始玩笑起来。

    这个旅行团名叫东南企业家美国商业考察团，绝大多数团员都是身价不菲、大大小小的企业主、大学教授或者政府官员。团员们出国后血拼（shopping）的能量连续爆表，例如温州来的徐玉凤。和其他团员类似，玉凤也是一个小有资产的企业主。在乡土气息扑面而来的团员中，浓妆艳抹、花枝招展的玉凤颇能吸引年过五旬的男团员的眼光。到了旧金山之后的徐玉凤似乎格外兴奋，她把手机给郭卓雄，让卓雄帮她拍几张照片。

   郭卓雄不善于拍照，拍了两张就被玉凤叫停了。玉凤娇嗔的说：“哎呀，怎么拍的这么憔悴！”

    卓雄旁边的周永敏用挂在自己脖子上的佳能对着徐玉凤说：“美女！来，摆个pose~ 咔嚓！”，然后他把相机递给徐玉凤，玉凤看了后显得很高兴，马上让周永敏把照片传给她手机上。

    旅行团驻扎的酒店并不在旧金山市区，而是在山景城（Mountainview）小镇上。这里是大名鼎鼎的Google公司总部所在地。商业考察和投资合作是这个旅行团的主题，因此整个旅程中安排了大量的商业考察和规划项目。

    这个旅行团的组织机构是全球中小企业合作组织（GSMEO），其主席是联合国工业发展组织前主席安东尼·卡斯特罗，实际上仅仅是个按年收费的顾问而已，但依然会吸引成群结队的中国政府官员和企业团队来北美大陆考察猎奇，但绝大多数商务旅行最后沦为了购物狂的盛宴。

    在旧金山期间，这批“中国企业家”代表团的到来还是引起了当地部分企业和官员的兴趣，特别是当地的各种房地产中介公司。高力国际旧金山总部闻风而动，分公司总裁和董事亲自出席，在旧金山市加州大街500号的Hyatt酒店举办了一场隆重的接风会议，并自掏腰包在会后请团员们吃自助海鲜大餐。

    接风会议定于当天晚上六点钟在酒店的Zenith厅举行。作为团里唯一懂点英语的郭卓雄，硬着头皮为大家担任了现场口译，并按照主办方的意愿通知大家穿正装出席。

    下午五点半，郭卓雄提前到达Hyatt酒店大堂。高力国际当地的头头脑脑们已经西装革履、满面春风的站在大会议室前站成两排欢迎来自中国的豪华投资人了。要知道，这可是一大群中国富人！郭卓雄看到10多个老外毕恭毕敬的站成两排欢迎自己，油然而生起一股强烈的民族自豪感，迎上去打招呼、握手、交换名片。

    名片还没有换完，听见外面吵吵嚷嚷起来，仿佛是谁把春节联欢晚会节目的电视机声音调大了。郭卓雄顿时感觉头皮发麻，心里说了10遍“我日”。看过周星驰电影《食神》的观众们对周星驰扮演的“食神”史蒂芬·周短衫短裤拖鞋加茶色墨镜的装扮有印象，对！就是突然在凯悦酒店了出现了30多个服饰各异、神情猥琐的“食神”。混迹在人群中唯一身着西装的周永敏显得无辜可笑、不伦不类。

    卓雄的民族自豪感瞬间荡然无存，难堪至极但理智还没有昏过去。他振作起来，努力配合领队把“食神们”行进的方向从餐厅调整到Zenith room。原来是团长把话带错了，所有人都以为过来吃旧金山海鲜的。当知道吃饭之前还要听一个小时PPT演讲，群众的情绪一下子低落下去。由于言语不通，抱怨没有作用，大家只好暂时把胃口放下，愁苦满面地鱼贯而入会议大厅。

    整个会议过程冗长痛苦。总共10排的会议桌前两排孤零零地坐着郭卓雄一个人，机械性地和演讲者不时的貌合神离的互动。第3排的周永敏和徐玉凤胳膊碰胳膊在说笑调情。其他人散座在第4排至第10排的位置上，平均每排4个人。更令郭卓雄难以忍受的是，大部分进来就摇摇摆摆、昏昏欲睡，正眼都没有看过前面的PPT幕布。

    高力国际准备的PPT精美充分，每一套house和condom都介绍的极其详细，把旧金山四季变换的美景照片逐一放大让大家欣赏。卓雄以为至少会吸引到一些目光，这样他这个中美商业文化交流的临时使者也能不辱使命，但可惜整个会议气氛糟糕透顶，高力国际的总裁和董事们不知道是蒙圈了还是一贯蠢萌，面对20多个昏昏欲睡的食神整整一个多小时面带着僵尸一样的微笑。但是后排的呼噜声越来越大了，周永敏和徐玉凤两个人也咯咯的笑个不停，大概是准备晚上弄点什么苟且吧！想到这里，郭卓雄心里又说了10遍我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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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旧金山当地华人经济组织和政府官员举办了的一场“中美企业家经济交流论坛”，旧金山史上首位华人市长李孟贤（Edwin Lee）和前总统比尔克林顿会参加了会议，提升整个会议的档次和人气不少。说是论坛，实际上就是各种产品销售会，中国商人想来看看有没有美国人愿意拿钱投资他们，美国人以为一群人傻钱多的傻帽要来投资，反正双方各怀鬼胎。至于李市长和克总统为什么会出现，确实是匪夷所思的事情。

    在去之前，部分人得到通知，这次在美国可以参加前总统比尔克林顿出席的重量级经济会议，并且有机会和总统先生交流合影。团员们都兴致勃勃的等待着总统先生出现。但是会议的过程确实太空洞无聊了，当地华人企业或者商会可能对举办以普通话为主要语言的会议经验不足，整个会议感觉很像内地三线县政府组织的招商大会。特别是刚刚开始半个小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实在泛善可陈，居然开始表演起了印度肚皮舞，两个皮肤黝黑、丰乳肥臀的印度舞娘裹着大红大绿的肚兜和舞裙在台上双手合十、摇头摆股、眉目传情，见惯了各种主题严肃的国内商业论坛的郭卓雄被惊得目瞪口呆。

    郭卓雄还在为昨天晚上的糗事懊恼，今天的场面显然更加火爆，他出国前没有想到跨国出洋相，总统和市长都加入进来了，几百人坐在一起看艳舞。据说印度舞结束后，克总统就要上台演讲，但过了半个小时还不结束，卓雄已经忍不住了，叫周永敏出去玩。但周永敏说自己已经交了一万美元，等会还要和总统握手合影！

    Holy shit！美国的总统就这么贱？郭卓雄一边摇头一边往外走，刚好碰到徐玉凤在大厅里面像个没头苍蝇一样找洗手间，操着一口温州英语问一个黑人小伙子大不留西（WC）在哪，见到郭卓雄过来，马上央求郭卓雄赶紧带她去厕所，还说想回酒店但实在不知道怎么回去。郭卓雄带着她去刚刚去过的男厕所，心想男厕旁边就应该是女厕吧，结果在旁边找了半天愣是没找到。

    徐玉凤的脸色一会发白一会发红，表情都抽搐扭曲起来了，郭卓雄只好带着她直接闯到男厕所里面，看到里面没有人，玉凤也没那么矜持了，一屁股坐在白颜色的马桶上。郭卓雄帮她把门关上，走到洗手台那边一边等，一边听这边泥沙俱下。玉凤过了会问：“卓雄，外面有人吗？”

    卓雄说没人。玉凤出来一看，裙子后面溅湿了一大块，问卓雄怎么办。卓雄说回酒店吧，我知道地址，我们打车回去。于是两个人一前一后紧跟着回到了玉凤在酒店的房间。

    回到房间后，玉凤对卓雄说：“谢谢，我去洗个澡，你等等我一起出去买点东西。”

    玉凤说着的时候裙子已经落了地，浴缸里面的水哗啦啦的留着，玉凤却不关门，让卓雄帮她去把暖灯打开。卓雄进去的时候，玉凤正撅着屁股试水温。玉凤虽然年纪大了几岁，但身材皮肤却还保养得很好，特别是肉嘟嘟的屁股浑圆一体。卓雄刚把暖灯打开，玉凤却转过身来，一对小白兔呼之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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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时分，一众团员们嘻嘻哈哈地回来了，看起来大部分人对今天的安排还是相当满意，特别是周永敏和薛广春等几个人，因为和克林顿合影比较顺利，总统甚至很配合的和他们勾肩搭背，所以看起来格外高兴，叫嚣着要大家晚上一起去看脱衣舞。团长说别玩了，大家都挺累，明天一早的飞机去拉斯维加斯，后天下午要飞去芝加哥，路上要飞七、八个小时，还是早早休息、养精蓄锐！团长又着重说：“想出去玩的，可以想办法在团里面解决！出去注意安全，少带现金，华人容易被打劫！”说完还很猥琐的看了一眼周永敏和徐玉凤。

    徐玉凤下午洗了个清爽的大澡，此刻容光焕发，和功成意满的周永敏勾肩搭背、相得益彰，简直是天时地利人和，很快两个人就没了踪影。

    郭卓雄这一天下来被当地华侨、印度舞娘、过气总统和半老徐娘的各种节目折腾的够呛，薛广春邀请他去渔人码头吃海鲜，他感觉没什么胃口，说想早早回房间洗澡休息。晚上薛广春回来的时候，包了两个从Joe's Crab Shack买来的帝王蟹给郭卓雄当夜宵。

第一章第四节    芝加哥

    对无聊的赌博和社交活动没什么兴趣，郭卓雄和其他团员分道扬镳，乘坐美国大陆航空的班机飞到了位于密歇根湖边的芝加哥。

   

    初春时节五大湖的湖面风依然凛冽，风城（Windy city）芝加哥不是徒有虚名。从芝加哥的O'Hare机场出来，等候出租车的长队让卓雄深感当地机场的管理水平和上海的差距。在蓝线轻轨去市中心的沿途，他看到一幅巨大的实业，上面写着“芝加哥会议中心(ACCC)”的巨幅实业牌，上面还有一个黑黑瘦瘦的印度人头像，后面是一片空空荡荡、积雪尚存、荒凉清冷的空地。

    ACCC项目据说得到了伊利诺伊州政府的支持，已经与喜达屋集团等著名企业签署了合作协议，并且有200个EB-5投资移民名额。在上海的时候郭卓雄看项目的简单介绍的时候的总体感受是：“你大爷的，骗大陆人都这么low的水平了吗？在中央二台做个采访、放一张和伊利诺伊州州长的合影、做搞几张铜版纸彩印PPT小册子，就他妈的敢自称美国联邦审批、伊利诺伊州政府支持、省部级官员站台的靠谱投资移民项目了！忽悠的一帮二线土豪们屁颠屁颠飞到地球另一边来参加宣讲会！这些中国土豪是多么盲目饥渴地想要脱离祖国、移民美利坚啊！”

    郭卓雄在市区的Haytt酒店住下第二天，接到徐玉凤的电话说这帮土豪们在Vegas搞大啦，刚下飞机，就被一群当地的赌场经纪包围了。这几年美国经济受危机影响还没结束，当地生意萧条，看见中国人来就像狼见了肉，美女经纪、免费套房、专车接送，伺候这批40多个“食神”瞬间变“赌神”，本来玩半天结果赌了三天三夜，据说人均输了100万刀，赌场老板过意不去安排私人专机把这几十个财神爷专门送到了芝加哥，当天下午就会到！

    “妈的！”郭卓雄忍不住骂道。旧金山的湾景别墅不敢投资，跑到Vegas扔一套house然后走人，一帮傻逼！活该被骗！在国内装大爷，出了国马上变成一群2B！明天又是一场骗子骗傻子的EB-5计划说明会，不知道又有哪些傻帽上当!唉！这个贼眉鼠眼的印度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鸟，不知道又设了什么套！

    过了会，郭卓雄接到薛广春和周永敏的电话，问他人在哪里。郭卓雄说自己已经在芝加哥住下了。

    薛广春说：“这帮人真的神经病，到了赌场里面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好多张信用卡，一张一张刷爆才出来！”

    郭卓雄问：“春哥，你输了多少？”

    广春说：“我就用了几千刀的现金，没用信用卡！”

    郭卓雄说：“周永敏呢？”

    广春说：“周永敏一直和徐玉凤在一起，很少到去赌场，在沙漠里面玩直升机！”

    郭卓雄说：“你们什么时候到芝加哥？”

    广春：“飞机等会就飞，估计过去就晚上了，过去了我找你！”

    卓雄扔了电话，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对着天花板发呆。虽然这帮饭桶赌棍和他没什么关系，不过自己身边的一帮国内土豪被美帝的政客商人四处设套痛宰，他心里还是感觉不爽。毕竟是同胞们被美国鬼子坑到没裤衩，中国人的钱财和智商并没有同步增长，真让人捉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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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卓雄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凌晨。清晨六点钟，窗外的芝加哥看出去漆黑一片，空无一人的街头还亮着几盏寂寥的路灯，能听到从大湖上吹来的风呼啸着从窗外席卷而过。关了房间的灯，卓总站在黑暗中透过落地窗户的玻璃看出去，尚能看到深蓝的天空中的点点寒星。连续的长途旅行让失眠的症状有所缓解，但早上不管几点醒来，睡眠就无法再延续下去。

    卓雄难得睡得深沉，昨天晚上电话上有周永敏、薛广春和徐玉凤等人的七八个来电记录，还有国内的十几条短信。卓雄没有回复他们，他今天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要看一个人，一个叫杨雨荷的女人。

    十多年前，卓雄从大学毕业后，和当时的女朋友分别拿到了美国著名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卓雄却犹豫不决。一年数十万的学费，对于一个从边陲小镇出来的普通家庭和穷学生来说，毕竟是一笔巨大的支出。于是，这个与他曾经山盟海誓、如胶似漆的女人在10多年前的那个夏天离开了北京，来到了诞生了众多经济学大家的芝加哥大学。杨雨荷在芝大读完了学位，后来进入著名的投资咨询集团BSG北京分公司工作，去年来到芝大的Booth 商学院读在职的MBA。

    卓雄虽然一直单身，并非因为杨雨荷。过去二十多年，中国国内的环境发展迅速、日新月异，吸引了全球的冒险家和投机者来中国淘金玩乐，沾染了这些习气的卓雄的心性逐渐浮躁，原来的书生气很快被抹去棱角。看神州繁华、妖艳旖旎，卓雄对雨荷残存的思念也逐渐被现实的念想取代。

    雨荷几年前回到北京工作，双方虽然几度相约，但总是来去匆匆，除了打过几个电话、发过几个短信外，再无见面机会。这次卓雄来美国，碰巧雨荷也正在学校写报告，双方约在密歇根湖边的千禧公园见面，地点就在那颗光滑闪耀的不锈钢巨蛋附近的一个咖啡店见面。

    咖啡店在湖边的一处突出一角，这个时间还没正式营业，湖面上有一些北来的候鸟盘旋飞翔、忽起忽落，远处的闪光似乎还是未化的冰棱。卓雄看的发呆出神，对面桌子坐下来一位女士。她看起来不到30岁，皮肤甚至比10多年前更白皙紧致，发梢部分染成淡淡的酒红色，精致的五官透露着连续挑战生命的激情，这种激情击退了那些曾经对她有过非分之想的男人。

    雨荷不施浓妆，耳边一对cartier钻石耳环和手腕上一抹略显鲜艳的Bvlgari宝石手环透露出她对物质淡淡的追求。此刻她给卓雄打了一个招呼，然后把身上墨绿色的大衣脱下来挂在椅子背后的衣架上，从背后露出她依然优美的曲线。此时此刻，万千情绪突然涌上卓雄心头，如同一阵寒风北来，平静峻冷的密歇根湖面顿时骤起涟漪。

    一阵笑声打破了半分钟的沉默和尴尬。十年未见的老同学和旧情人，过去虽通过各种渠道知道一些林林总总，毕竟12年很漫长了，时间在双方的脸上和内心刻下了层层叠叠的烙印。过去的激情虽刻骨铭心，但此刻确实已经如这初春的寒风，温暖而料峭。

    雨荷有过一段短暂的异国婚姻，如今一切恢复平静。雨荷是BSG的少数高级合伙人之一，目前做的事情和原来她的理想十分契合。她是中国国内在美国上市公司最早的VIE结构设计人之一，帮助过很多中国企业在NASDAQ上市，帮助中国创业者在美国市场掘金。最近几年情况逐渐变化，第一是美国市场逐渐对中概股的怀疑大过信任，估值逐年走低，融资功能逐渐萎缩；第二是国内市场对互联网和创业型公司逐渐接纳，并且估值往往是美国市场的好几倍。能在A股10块卖掉的公司，为什么要2块卖给美国佬呢？第三是国内的权势和财富阶层增长迅速，他们已经支撑一个庞大的资本市场，他们需要雨荷这样的专业人士帮他们设计财富计划。

    卓雄知道雨荷的成功是必然的结果。他可能是这个世界最了解她的人，这种了解超越了父母对子女的认知，超越了男人对女人的了解，这是对一种天生的雄心和才华的理解，也是深刻的反省和认知之后的体悟。他知道这个女人会改变一些事情，会影响很多人。虽然他们都曾经为对方驻留徘徊，但最终不过是双方生命的过客。

    卓雄和雨荷的话题似乎一直都围绕着生意和交易，小心翼翼的回避那些可能会引起尴尬的话题。这让雨荷有些烦躁，她不停地小口嘬饮杯中的咖啡，实际上他很想说些别的，说些风景，说些过往，说些那些让内心更加柔软的话题，她对面的这个男人曾经才华横溢、不可一世，但眼前的他却看起来世故沉着、技巧娴熟，只是目光还会偶然陷入一种沉思。只有这一刻安静深沉的沉思，让雨荷记忆起来10多年前的逡巡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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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湖边咖啡回到Haytt酒店，印度人Anshoo  Sethi的路演已经开始，他站在ball room门口和一群鱼贯而入的垂头丧气的中国人用蹩脚的普通话打招呼。卓雄随着人流入场的时候，Sethi说“你好~”，卓雄说“Nice to Meet You”。Sethi一愣，大概是没想到这群土了吧唧的中国人中居然有个人用英语打招呼。Sethi手里的名片迟疑的不愿意递给卓雄，卓雄继续用英语介绍自己是这群人的志愿翻译，如果碰到麻烦，欢迎他来和卓雄交流。

    卓雄分明从Sethi的眼光中看到了一丝紧张。果然，在后面的会议中，印度人见到卓雄都是远远避开，反而和那些不懂英语的人用蹩脚的普通话交流。卓雄更加感到这个印度人的可疑和猥琐了。

    印度人的路演开始了，可能是有过中国或者当地华人给他支过招，整个路演充分迎合了中国人喜欢走官方路线的特点，显示这个计划不仅得到伊利诺伊州和芝加哥市的支持，并且在中国国内也颇具影响力，中央电视台二套经济频道多次对该项目进行报道，国内也有大型上市地产公司在谈合作。项目土地的legal diligence（法律尽职调查）已经做完，目前正在做建设规划和景观设计，特别是200个EB5计划的名额目前只有50多个了。

    印度人的路演确实有效果，有不少刚刚在Vegas输了几十万甚至上百万美元的企业家们又蠢蠢欲动了。薛广春以他两个儿子的名义，合计投资100万美元，加上律师费管理费合计110多万美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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