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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给她出的题这么的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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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录:
1981~1991年,中国迎来了建国后的最后一拨婴儿潮,上亿独生女性在随后的城市化和工业化进程中,逐渐发现自己不必再去成为依附者。仅在高等教育入学人数一项中,女性就牢牢压制男性达十年之久。这些第一次被中国家长们按照传家宝标准培养的大批女孩子们,此后逐渐掌握了话语权,成为信息传播的关键节点。
2014年,那拨婴儿潮中最小的姑娘,也已经距离平均结婚年龄相差不远。当这些获取了同性祖辈所从未拥有过的自信与地位的姑娘们,开始集中进入婚恋市场后,便顺理成章地成为了低结婚率、低生育率和高离婚率的有力推动者。
于是在那一年,“直男癌”和《中国男人配不上中国女人》成为了社交媒体热点,紧随其后的,则是春晚小品《女神和女汉子》引发的性别歧视论战,以及那个靠“怒怼男人不靠谱、怒怼女人不争气”走红的咪蒙。
从那以后,作为当下中国社会的“元话题”之一,女性话题如同民族主义、贫富差距、中产焦虑、育儿危机等元话题一样,具备随时引发全民讨论的能量,性侵、性别歧视、女性权利、婚恋纠葛等,都是女性话题下长年刷屏社交媒体的流量之王。
然而,细数女性这个元话题的根基,就不难发现一对奇怪的矛盾之处。
一方面,中国女性在某些方面的“待遇”可以说不仅与世界接轨,有的比世界上大多数国家还要更好,甚至好得不少。
由于实行彻底的一夫一妻制,建国以来几代人倡导“女性能顶半边天”,意识形态上几乎清除了宗教影响,家族势力在城市以及大多数北方农村中也逐渐式微,再加之30年计划生育政策对女童的成长起到了事实上的资源保障作用。因此当中国女性望向海外时,常常有些“友邦惊诧”之感。
比如今时今日,美国还要为“女性自由堕胎权”而辩论、示威、抗争,而在中国几乎每个城市最常见的医疗广告,就是“今天做手术、明天就上班”;再比如,全球近40%的女性自杀者来自印度,和这个充斥着早婚、家暴、轮奸、性侵、女性买卖、胎儿性别检测的国家一比,那些引爆中国社交媒体的“嫁给大山的女人”、女德班、Me Too运动们,都显得苍白乏力;在美加英俄等欧美国家,女性一旦成为妻子连自己的姓都较少保留,多随夫姓;在日韩,女性婚前无论是何种学历、职位,婚后大多迅速成为相夫教子的家庭主妇,从此不再保留个体的社会价值,完全服务于家庭……更不要提那些宗教多妻制地区,要么让姑娘们遮盖全身只能以眼示人,要么在2017年刚刚结束了“强奸犯只要与受害人结婚就可以免遭惩罚”这种简直像是地狱里的法律规定。
和这些国家的这些方面相比,被中国电商捧为“女神女王”、目睹越来越多的男青年表现出“求生欲”、能够基本自主决定婚姻生育选择、婚后也可以长期工作、可以自由表达对名利美貌及偶像的追逐、女性高等教育入学率世界第一、大概率上不会被早婚强奸人口贩卖问题困扰……的中国女性,在这些方面无疑是更幸运的一群人。至于这种幸运缘自何方,幸运儿又是否知情,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不受家庭、宗族、礼法、传统文化束缚,就意味着中国女性一笔勾销了中东的“强奸法”、多妻制和黑袍(文化礼法)、美国的“堕胎争议”(宗教)、印度的早婚和人口贩卖(宗族)、欧美的夫姓(家庭)、日韩的家庭主妇化(家庭)。
这无疑是一次飞越式的进步,仿佛瞬间就把山顶洞人请进了五星级酒店,即便时至今日,能像中国女性这样迅速干脆利落地将传统束缚全部“断舍离”的国家,也是全球罕见。这就是上文中称,中国女性在某些方面的待遇超英超美的根源。
但,进步背后是有代价的,飞越式进步更意味着交付了巨大的代价。
鲁迅早就说过,娜拉出走后要想不饿死,不回家,不堕落,就必须要有经济权。而广大中国娜拉飞越式地成功出走,就意味着必有一个比“小家庭”更强大,稳定的经济来源。这个来源是什么呢?
当然是那个象征着革命、进步、新生活的政治团体。这个团体赋予了她们权利,给了她们经济来源,让她们足以不再被传统束缚。在这里,她们抛弃了各自的“小家庭”,共同成为了“大家庭”的一员。
也就是说,娜拉们不再是父母的人,却都成为了“组织的人”。这可和娜拉们出走时的初衷——“要成为一个独立的人”——相差甚远,很快,她们就明白这种差别意味着什么了。
在男女性别比几乎20:1的延安,容貌气质佳的女知青自然就成了“抢手货”。随之,经组织决定,这些不能为家族利益而嫁人的娜拉,眼下却必须为“革命利益”而嫁人。
当初逃离旧家庭包办婚姻的女青年们,却在革命大家庭中再一次遭遇包办的命运。
也就是说,中国女性权利百年来取得翻天覆地般神速进步,是基于组织将娜拉们从家庭中解放出来,组织才得以迅速推行“妇女能顶半边天”,进而一笔勾销了传统束缚。而其代价,就是娜拉们在提供权利和经济的组织面前迅速原子化,娜拉们一旦接过“半边天”的权利和实惠,那也就代表着不再属于小家,而是属于组织的大家。
在这个过程中,娜拉们以为自己独立、自主、平等了,纸面上的法规和口号中的保证似乎也都是这样说的,其实却经历了一次个体权利换汤不换药的转包过程。她们不再像某些国外娜拉那样问题缠身,却掉落进另一种多舛的命运洪流中。
于是,当娜拉们发现大家庭下的不爽,想再像当年逃离甚至推翻小家庭时那样“出走”,可就没门了。这也是为什么时至今日,在比较传统束缚时,中国娜拉们超英超美,但当向“组织”和公权力要说法时(比如就业、安全、分配等公共事务),中国娜拉们就只能“销声匿迹”,远没有当年那么决绝洒脱了……
这个话题就只能写到这里了。
点评:
中国女性在家庭以外获得成就感和认同感最有效的方式。因为只有商家,是对有消费能力的女性真正贴心揣摩、及时正反馈、不设快感上限的。比如为迎合女粉丝,小鲜肉走红;为了让女买家买爆双11,电商封其为女神女王;为了给女性留下好感,美妆品牌纷纷打女权广告为姑娘们“撑腰”……需要注意的是,这种消费主义不局限于“商场买包”,也包括生产综艺娱乐节目的内容制作方、制造吃瓜热点的社交媒体、交流变美心得的医美社区等等。
只有在作为一个脱离小家庭的消费者,且不需要和父权社会打交道、不需要向“大家庭”要说法时,才是中国女性当下的最佳生存状态,这种状态甚至放眼全球都难有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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