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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美国这几年,收获不少,其中一项是通过评审洋鬼子们的论文学到很多专业知识。
我到现在这个实验室后不久,老板因为家里的事,无暇顾及工作,对我们可以说是放任自流。老板没精力评审编辑送来的待发表的论文稿,就把我推荐给杂志编辑。于是,我也莫明其妙地担当起评审论文的大任。以前在国内时,曾帮导师评审过论文稿,毕业后自己也独立评审过一些。有过这样的经历,只是换个语言,想必也不会太难。实际评审后,才知道国内与国外的差距。
第一次收到主编发来的评审邀请信,想都没想就同意了。拿到稿件一看,吓我一大跳,通讯作者是美国某著名实验室的一位本研究领域的大人物。花了一个星期认真阅读稿件,查找资料。透过那些看似无懈可击的实验及论述,总算让我抓到了一个致命的缺点,于是大笔一挥,该论文不能发表!但心里仍不踏实,我这样的小人物竟敢否定大人物的论文?在文字上小心谨慎,想尽了谦逊婉转的话语。写完评语后,诚惶诚恐地请老板修改。老板首先做的是把自己的名字去掉,换成我的名字,说既然是我评的,当然应由我签名,而且主编也是直接把邀请评审信发给我的。这一点和国内不同,国内无论干多少活,功劳都挂在导师的名下。随后就是把那些婉转的语言删掉,直截了当,把文稿中的缺陷说清楚就行,给主编的信则简要说明不能发表的原因。老板改得最多的还是英语,几乎每个句子都被老板重新改写过,看起来象地道的美国英语。
评过几次后,感到这活真够累人的。首先是要熟悉文稿研究的内容,如果不熟,最好向主编说明自己不适合评审。评审不可大意,作者回复评审意见时会认真指出评审不当的地方。国内往往不给作者回复机会,而且评审的话语也太简略,有些是编辑部事先打印好的退稿条。这种事先印好的退稿信,我在美国只见过《自然》杂志用过,内容是说文稿太专业,建议作者改投专业杂志。国内有些杂志只是印上一句“没有学术价值,不宜发表”。为什么没有学术价值?怎么不详细说清楚?我当研究生时,第一篇论文投给一家国内中等水平的杂志,结果就是得到印好的二指宽的退稿信,什么建设性的意见都没有。一气之下,改投最高水平的“中华”系列,结果很快就发表了。当时,医学领域能在“中华”系列发表论文还是很荣耀的,我的硕士导师就因为没在“中华”系列杂志上发表过论文,评正教授失败。国内把医学学术杂志分为“中华”级、“中国”级、地方级等等,并把这定为职称评定的一项标准。现在又搞什么SCI影响因子排名,够瞎扯的。我的第一个老板,算是很有名的教授,在自己的研究领域,处于前列,这是行内的人公认的。但他发表的论文并不多,发表的杂志影响因子也不高。影响因子随专业不同,差异很大。数学不如物理,物理不如化学,化学不如生物。尽管如此,并不能说数学家的水平比生物学家低几个等级。不同的专业根本不可比,更不能拿SCI影响因子来说事。同样是生物医学研究,研究的内容,越微观越容易被引用,也越容易发表在影响因子高的杂志上。真正学科水平的发展,则是建立在整体上,而不是瞎子摸到的象尾巴或象鼻子。
评审意见发给主编后,主编会把最后给作者的信及其他评审人的意见发一份过来,这样可以看到别的评审人对该文稿是如何评的,从中可以学到很多经验和知识。另外,作者对评审意见必须一项一项地回复,这样也可以知道作者是如何对待自己的评审意见。
当然,最快乐的事就是在匿名的掩护下,对任何地位比自己高的人物指手画脚,发表当面不敢说的意见。而这些平时地位显赫的人物,此时得弯下身,认认真真地回答每一项问题,就算评审人的意见不对,也不敢用词放肆,只能提出自己的证据耐心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