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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06月04日 09:37 来源：文汇报 【字体：↑大 ↓小】
经济的发展，市场的兴旺，技术的进步，甚至教育的普及，未必能“自然”带来理性精神的发扬。相反，现代技术和市场经济，尤其是不审慎、不恰当的“文化产业化”，倒可能为那些违背理性精神的“忽悠”提供广为传播、迅速蔓延的机会。如何破解这个难题？我们应该从中汲取什么教训？有待深思
“绿豆神医”张悟本近来声名大噪，这个没有受过什么医学教育的“养生专家”，一度被封“京城食疗第一人”、“京城最贵神医”等等12个偌大头衔。他杜撰的《把吃出来的病吃回去》一书，相当一段时间里高居图书销售榜前列；他还在电视和平面媒体上频频亮相，拥有了大批“粉丝”，而这些“粉丝”多是平均受教育程度较高、收入水平也在全国靠前的大城市的居民。大城市里信息丰富多样，“粉丝”却独信此人此说，愿花上千大洋拜见一次“神医”，真有点匪夷所思。
公众理性思维能力何以仍然薄弱？
如今泡沫已经刺破，真相暴露。但是，这个“大忽悠”是如何粉墨登场，又是借助于什么力量把泡沫越吹越大的？我们应该从中汲取什么教训？有待深思。
笔者以为，公众理性思维能力的薄弱是泡沫能吹起来且越吹越大的一个重要原因，这种“薄弱”的表现主要有三：
第一，是不顾常识、不信常理。常识告诉我们：病是需要诊断的，即使同一种病象，也往往有各种不同的病因；对病因的分析诊断，是需要专业知识和长期的经验积累的，还需要借助各种仪器设备；至于对症下药，更需要高超的医术，患同样疾病的人因为身体状况不同，要用不同的药方。哪有吃绿豆、生茄子、白萝卜就可“包医百病”的事情！注意饮食、平衡营养、讲究调理，对保持健康自然要紧，但宣称单靠吃东西，而且是如此单一的饮食就可防病治病，当然有违常理。“粉丝”们对已为人类长期经验反复证明的常识，明显缺乏尊重。
第二，缺乏独立思考的习惯和能力，惯于从众、跟风。先哲康德说过，理性的启蒙，就是要让人“敢于思考”，要从自己加给自己的不成熟状态中解放出来。中国的先贤们也告诫大家：凡事应该用脑子好好想一想，都要问个为什么。这是起码的理性精神。无论现在的绿豆汤还是早年风靡一时的“鸡血疗法”和红茶菌，都是盲目跟风的产物。
第三，是“头衔”崇拜——不问是非，不问他说的是否真有道理，只要他头顶“专家”之类头衔，好像说的话就是真理，就盲目崇信。其实即使货真价实的专家，也只是一个“专门家”而已，也就是某一领域的专业人士，不是万宝全书。现代分工日益精细，专业化程度很高，他在这一领域是专家，跨出了自己专攻的领域，也就成了外行。就医学和养生来说，不同专业的专家对于同一个问题会有不同视角，提供的意见常常并非绝对正确的结论。医院里习惯请各科甚至外院专家对病人会诊，道理就在这里。当今社会的一大景观是头衔贬值，而且各种媒体、各种团体总在制造名目繁多的“敕封头衔”，弄得“大师”、“名医”、“再世华佗”满天飞。公众如果掉以轻心，容易被唬人的头衔所惑。对此，唯一的办法是提高自己理性思维的能力，“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学会分辨是非、真假，从各种不同意见、不同观点的对比分析中寻求结论。
理性精神何以未能“趁势”发扬？
缺乏理性思维的，其实主要还不是那些“粉丝”，而是制造了“神医”和神话的文化商人、媒体和书籍的编导、编辑，以及为“神医”举办各种讲座卖力宣扬的“文化工作者”，据说还有为之鼓吹造势和辩护的学界诸公。这些经常自视为“知识精英”的人，竟然如此作为，令人惊讶。他们都受过良好教育，学历高，也见多识广，为何会如此缺乏理性呢？大概有三种可能：一是对经济利益的贪图蒙蔽了理智，根本不把理性思考和追求当回事，也不把普及科学、传播真知识当做自己的职责。二是他们接受的教育出了问题，仅仅学得一些既有的知识或实用的本领，但没有受到理性精神的熏陶，获得理性思考的能力。第三种可能是，被上司规定的电视收视率、书籍销售量等硬指标压垮了。曾经听到有的媒体人说，现在要求我们的只有收视率，只求吸引眼球。至于如今的“文化工作者”不看报、不读书，也是常见的事情，知识过时、思考能力钝化、理性精神渐失。
如此看来，经济的发展，市场的兴旺，技术的进步，甚至教育的普及，未必能“自然”带来理性精神的发扬。相反，现代技术和市场经济，尤其是不审慎、不恰当的“文化产业化”，倒可能为那些违背理性精神的“忽悠”提供广为传播、迅速蔓延的机会。如何破解这个难题？笔者愿求教于社会各界。(华东师范大学中国现代思想文化研究所教授 赵修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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