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观天下之兴亡,成败之枢机,一在于道,二在于势,三在于时,四在于谋。因道而成势,因势而成时,因时而成谋,因谋而成功。功成而人必归之曰谋,然则谋无甚奇而功久大者,胜敌于已败而成功于未谋也。于人曰未谋,天实为之命。天命者,道也,势也,时也。孙子曰:“如转圆石于千仞之山”者,顺乎其道,乘乎其势,得乎其时也。顺道在于明道,参天以明道;乘势在于养势,履道以养势;得时在于审时,度势以审时。此三者,上承天命本体,下达人伦日用,夫子一贯之道也。故君子制天命而用之,其成已大半矣,则其推致之谋,不过一指之力耳。是岂拙于人谋耶?自然而天成,无所措其谋也。老子曰:“功成事遂,百姓皆谓我自然。”夫何谋之有也?故善战者之胜也,无奇胜,无智名,无勇功,而人莫知吾所以制胜之形者,亦殆为此乎?今之人也,不明其道,不养其势,不审其时,逆天常以妄作,仰人谋与天争,故其谋至巧而其成倍艰,乃自美之曰“胜天”,实则已陋甚矣。
窃观夫古今人物之所以开物成务者,惟其恒以一德耳。《诗》曰:“靡不有初,鲜克有终。”无恒之谓也。南人有言:“人而无恒,不可以作巫医。”巫医小技耳,犹且不可作,而况其大者乎?故无冥冥之志者,无昭昭之明;无惛惛之事者,无赫赫之功。行辍中道者不至,士贰其行者不成。《易》曰:“立心勿恒,凶。”又曰:“不恒其德,无所容也。”故君子以立不易方。予小人也,若亦贞夫一事,拳拳服膺,恒而不辍,久而弗失。人一能之己百之,人十能之己千之,必尽人事之所致而弗敢已也,则虽愚必明,虽柔必强。《易》曰:“观其所恒而天地万物之情可见” 信不诬矣。
儒行无非是从容,从容无非是坦然。君子道通天地之有形,笑看风云之**,原始反终,极数知来。是以天枢在手,万化在心,尚有何欠阙而不坦然?故能从容中道,以俟命焉。《易》曰:“履道坦坦,幽人贞吉。”正是此等气象。
从容岂是矫情学来着?非性焉安焉不可谓之从容。
人不患不知,而患以不知为知。以不知为知,则何以致其真知?人之蔽也由自欺,若见得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则自心无妄见,谁能欺得我?故能行其知常之明而绝其妄作之凶,尚有何不知之患?且自明其所不知而穷致之,则又见得可知之理,虽其不知者亦终或知之矣。故圣人之知,不在于无所不知。知之以知之行,不知以不知行,是亦为知也。
君子必恒以一德,日新日进。一日儃僈以逝致无纤微之加于昨日,则必茫然若失,萎焉馁矣。汤之《盘铭》曰:“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君子以日新其德,何可已哉?
无常心之体,欲以观其妙;有常心之用,欲以观其徼。体用一源,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世人则多遍计所执,徒生常见妄想,而不体自性无常本空之妙谛。既知所谓自性本空,常见著有似破,断见著空又生。之二见也,一则机械僵死,一则寂灭虚无,所谓同病异症,要皆非天地生生之道也。夫天地自然,盖以冲虚无著,乃生万有而弥久常新。若乃住相生心,徒自淹留淤滞,俾道不通,斯害也已!故《金刚经》曰:“应无所住,而生其心。” 既不著有,亦不落无,缘起性空,体用玄同。
未悟须凭言说,悟来言语成非。且道吾人必有此一番思量,便添得些子?无了后,便减得些子?是不识诸法空相,徒自扰攘耳。若夫山梁饮啄,水榭翔栖,彼其所以,恶乎待哉?子曰:“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子欲无言,良有以也。观天之道,执天之行,尽矣,又何言哉?
人是宇宙的一部分,宇宙都在动荡中演化,人岂能遁天倍情,湛然长寂?意志的涌动,其如流乎?总是这样悄然来袭,又自行幻灭。如此循环不已,永无停息。古哲云:“一切皆流,无物常住。”是以智者静观,愚人沉溺。
我不会为了被人理解,把自己囚禁在可以被理解的范围之内;当然,我也不会强求任何人去理解他无法理解的事情。世界本是多元的,观念又何必同一?对于你的立场,我不敢苟同,却表示了十二分的理解与尊重。
若天下人皆如我一般同思、同感、同趣、同情,则此天下之面目诚为可憎矣!若夫草石花木、鸟兽鱼虫,形虽各异,性自不同,而无一物不成景致;试观《清明上河图》,摹尽众生百态,更无一人不堪玩赏。岂必以其市井驵侩之徒、蝇营鼠窥之辈乃遽致其所贱恶而辟焉?今世态之炎凉,群情以多方,何莫作夫如是观也?
吾,葛天氏之民与?无怀氏之民与?抑真人与?观万化之往复于虚空幻有,安天地之委形以浪迹悠游。泛然不系,恢尔自得。而彼细人之所耿耿其怀者,亦安足以入我心哉!
自然真趣,无待自足,有待乃阙。故真人之逍遥也无所以,有所以则败真趣而不逍遥矣!今有相爱之人,欲得其所以相爱之理而穷索于知虑,今日得之,明日非之,如此思辨无已,知用愈多而真趣愈丧。天地万化瞬息所致之情,彼竭数年之知,但能俏似而未始得也。此天地之大美固非知用所及。譬犹黄帝之遗其玄珠也,知索之而不得,象罔乃得之。故黄帝训知曰:“无思无虑始知道,无处无服始安道,无从无道始得道。”此极言妙道玄珠,盖取之以无事,得之于无为,而知终不悟也。此圣人之所以恃道化而不恃知巧者。故庄子曰:“夫知有所待而后当,其所待者特未定也。”此言知必对境,非境不当。然则,境由心生,而心无定体,感无停几,几无停运。则境既迁化不定,而知亦待夺无常矣。是知有未当而待无可待者,则彼且恶乎待哉不与化俱往以耽滞诸尘?必欲有所待,其天乎?今假天地之委形以浪迹悠游,率天地之真性而泛然不系,若风起而云翔,飘颻乎天地间以与造化相推移,则庶不失其自然真趣而自造乎逍遥之境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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