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谤誉满身,梅纳德•凯恩斯无疑是20世纪最伟大的经济学家,没有之一,可以与18世纪的亚当•斯密和19世纪的阿尔弗雷德•马歇尔比肩。
凯恩斯生于优渥。父亲内维尔•凯恩斯是剑桥大学教务长,母亲曾是剑桥市长。他从伊顿公学到剑桥大学,属于超级学霸。跟当时英国有名的哲学家和数学家学习,他的经济学老师就是一代宗师马歇尔。凯恩斯年轻时是同性恋者,直到38岁时遇见30岁的苏联芭蕾舞演员莉迪娅,两位大龄青年一见钟情,喜结连理,此后一辈子伉俪情深。
凯恩斯长于大英帝国不断下坡的忧患时代。他的志向是公职而非学术。戏剧性的是,竟然由于经济学科的成绩拖累,使他当年的公务员考试屈居第二,没有获得理想的政府职位,感觉非常不爽。1918年作为巴黎和会的英国谈判团成员,极力反对包括自己祖国在内的美、法等国极力要求德国赔款的方案,反对无效,愤然辞职,发表《和约的经济后果》的雄文,一举成名。
1945年,虽然二战硝烟未散,但大局己定,世界将重归和平。当年在美国新罕布什尔的布雷顿森林开会,讨论确定战后的国际治理结构,凯恩斯提出的“凯恩斯方案”未能胜过美国的“怀特方案”,但为英国换到四百多亿美元的援助。由于经常跨洋奔波,过度劳累,心脏病突发,不幸过早离世。本来确定的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首任总裁再也无法赴任,估计也腾出一届经济学诺奖的机会。
凯恩斯的一生是真正开挂的一生,驰骋于不同领域,均成就非凡。作为政治家和社会活动家,在当时的西方世界纵横捭阖,为大英帝国争取利益。作为金融投资家,成为最富有的经济学家之一,比肩李嘉图。不同之处在于,李嘉图是成为富翁后玩票为经济学家,凯恩斯则是凭借经济学家能力成为富翁。作为票友,投资艺术,创建剑桥艺术剧院。作为理论家,为参加校友会提供的哲学著作提出著名的“凯恩斯概率”;更出名的则是1936年出版的《就业、利息和货币通论》,一般简称《通论》,本书引发了“凯恩斯革命”,开创了宏观经济学学科,也使西方国家进入了凯恩斯主义宏观干预政策的新时代。
《通论》的创意
相比于《国富论》和《经济学原理》,《通论》要难读得多,没有专业的经济学知识基础,基本上看不懂。所以,我给本科生上课时,会推荐他们看前两本书,但从来不建议他们看后一本。不过,《通论》的核心思想很明确,难懂的主要是对核心思想的论证过程。
《通论》中,除了对马尔萨斯褒赞有加外,将自己老师马歇尔在内的之前经济学家一竿子全部打翻,认为他们关于市场机制调节总能使所有厂家的产量实现销售、使得所有想找工作的人都能实现就业的观点,是错误的,至多只是一种现实中极难存在的特例。他提出的市场机制调节不能实现充分就业的新观点,才是符合现实的一般情况,所以,他将自己的观点称为“通论”。你可能觉得凯恩斯太过狂妄,但这正是他自信的表现。
确实,之前的传统经济学观点无法解释西方世界1929-33年大萧条。这正是凯恩斯攻击和否定传统经济学的底气所在。他的核心观点是,大萧条的原因是“有效需求”不足,这是市场机制调节解决不了的。
有效需求也粗略称为总需求,包括消费需求、投资需求和政府需求,俗称“三驾马车”。凯恩斯认为,经济出现衰退、萧条的关键原因,就是有效需求或总需求不足,使得厂家产品卖不掉,从而厂家减产裁员,导致总体经济出现非自愿性失业。
为什么有效需求或总需求不足呢?凯恩斯提出三条心理规律加以解释。第一,家庭收入增加,但增加的收入不会全部用于增加消费,导致消费需求不足,使得厂家增加的产量卖不出去。这就是边际消费倾向递减规律的作用。第二,厂家竞相投资,使得投资的利润率会不断下降,最终使厂家不愿投资,导致设备、材料、劳动购买减少,从而投资需求不足。这就是资本边际效率递减规律的作用。第三,家庭都倾向于持有最具流动性和灵活性的货币,较大的货币需求会导致利率较高,使得厂家投资的融资成本提高,同样引起投资需求不足。这就是流动性偏好规律的作用。
给出有效需求或总需求不足原因的诊断之后,凯恩斯开出的药方是,通过增加政府支出,弥补消费需求和投资需求的不足。这就是1950年代之后,流行于发达国家的总需求管理政策,现在实际上成为几乎所有国家的宏观经济政策。所以,一定意义上,我们现在都是凯恩斯主义者。幸乎?悲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