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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利民的学说及其影响／文﹕雷鼎鸣
广 告
【明报专讯】佛利民对近年经济学界影响巨大，主导了不少西方国家的经济政策，对中国大陆及香港的影响亦十分重要。佛利民的学说，重要的包括以下几点：
1. 货币政策的重要性：
佛利民在60年代出版的著作《Monetary History of the United States, 1867-1960》，回顾了美国19至20世纪的货币政策史，指出货币政策对美国的大萧条有重要影响。他指出，大萧条时美国政府已知道货币政策十分重要，故大力提高货币供应以求刺激经济，但结果毫无效用，后来政府转为奉行凯恩斯(J.M. Keynes)学说，相信政府增加开支可刺激经济。
佛利民在书中指出，当时政府对货币供应的定义错误，只看现金及支票存款(即M1)，而当时M1的确上升，但其实当时储蓄存款不断下跌，结果令货币供应M2不断下跌，这才是经济大萧条的主因，否定了货币供应对经济不重要之说。
另外，佛利民同时指出，不要高估货币政策的重要性。他在1968年发表文章，指出货币政策对经济发展的微调根本没有作用，经济发展就如驾车，本来经济差时就应踏油门(增加货币供应)，经济过热就煞车(收缩货币供应)，可惜这架车性能很有问题，踏油门不会实时有反应，可能半年、10个月后才有反应，煞车也一样，结果往往令经济政策落药过重，令经济极不稳定。
因此，佛利民建议，不论财政政策或是货币政策，首要原则就是「稳定」，令人可以预计 (predictable)，故不论经济起或跌，政府应制订长期而稳定的政策，他计算后，认为美国的每年货币供应增长应定于3至5%，此即为后来的「4% Rule」(取其平均数)，不过此数只适用于美国。此学说对世界经济影响极大，今天美国联邦储备局的利率政策，就是以此为据，而自此以后，美国重蹈大萧条年代覆辙的风险已大大减低。
2. 价格论(Price Theory)
佛利民极力提倡，价格是指导资源分配的最佳工具，而自由市场的优胜之处，就是可以节省信息，商人在考虑应生产什么时，毋须理解世界大局势，毋须考虑生产什么才是对人类发展最有益处，只要知道货品的价格会令其赚钱，只须计算生产成本与格价的比较，就能作出决定。
佛利民据此指出，我们毋须计划经济，因为政府的经济决策不是根据市场价格而作出决定，而是受到相关的利益及压力团体的游说而决定，往往不是市场的最佳选择。
这理念对政府应扮演什么角色有重要影响，现今普遍认为政府做得愈少愈好，亦反对政府动辄立法管制及干预市场，就是源自这思维，因为政府的行为只会扭曲由市场价格所反映的信息。
3. 经济学的方法学
佛利民亦对近代经济学的方法学有重要影响。他在1953年的文章〈The Methodology of Positive Economics〉，提倡哲学家Karl Popper的 Falsification Principle(否证原则)，即经济理论必须能解释现实世界的经验，经得起现实数据的验证，并提倡经济学者使用Econometrics(经济计量学)作工具。
谈佛利民的理论，当然不能不提「没有免费午餐」。曾有人要求佛利民以一句说话总结其理论，他也说是「世上没有免费午餐」，这句话源自芝加哥大学讲师Edwin Dolan的著作《TANSTAAFL》，即There Ain't No Such Thing As A Free Lunch，后来佛利民经常引用并发扬光大，说明现实世界资源有限，凡事都有成本，而政府很多政策以为有数，其实背后都隐藏成本，社会要为此付出巨大代价。
佛利民对中国的影响
佛利民在中国改革开放后曾访问北京，与香港著名经济学者张五常与时任总理的赵 紫 阳会面，讨论中国的改革开放政策。当年佛利民赞赏赵 紫 阳思考反应快，相信赵经常都思考有关问题。
佛利民见赵 紫 阳时，时值中国在开放价格管制后遇上高通胀，佛利民认为中国应尽快开放价格管制，让价格指导资源分配，毋须惧怕会引来高通胀，只要控制货币供应，通胀自会受控。佛利民的主张在理论上行得通，但当时中国的货币供应每年上升数十个百分点，原因是国企不断向中央财政部借贷，财政部遂要求中央银行印钞票，结果货币供应不断上升。最终赵 紫 阳也没有采用佛利民的建议。
不过，后来赵 紫 阳因「六 四」下台，其中一条罪状却是曾经接见佛利民！
佛利民对中国改革开放的方向其实影响不大，亦没有提出一条良方让中国照办煮碗而致经济起飞。佛利民对中国的影响，应该说由于他主导了近年的经济学思潮，留学外国后回国的人也将思潮带回中国，而中国改革开放走向世界，也选择了佛利民主导的经济思潮，这才是他对中国的影响。
香港的积极不干预政策，与佛利民有关吗？
佛利民1969年来港，与时任财政司的郭伯伟一见如故，因两人的偶像都是Adam Smith，相信自由市场的无形之手。但香港的积极不干预政策，并非来自由佛利民。香港自被割让予英国之后，英国即在香港实施自由港政策，目的是要加强与中国的贸易，因此香港其后的法制与基建都与自由港有关，低税、简单税制、无外汇管制等自由经济政策都源于此，这其实与维多利亚时代英国奉行的自由贸易思维有关。
佛利民对香港的影响
佛利民看到香港的成功，立即指香港是自由经济的典范，在世界到处宣扬，香港的简单税制及无外汇管制等即为世界所注视，若非得到佛利民的青睐，香港的制度相信无法在国际经济学界引起注视，若非佛利民的徒子徒孙在世界各经济机构中任职，香港也不会在各种自由经济排名中名列前茅。
佛利民死前的3次公开发言，分别是在《亚洲华尔街日报》撰文批评曾荫权放弃积极不干预，以及接受香港报章《南华早报》及《明报》访问谈学券制，均是谈及香港，显示香港在佛利民心中占有重要地位。
【本文由雷鼎鸣教授口述，本报论坛版编辑伍瑞瑜笔录，未经雷教授校阅。】
雷鼎鸣--香港科技大学经济系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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