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中日关系中的博弈（一年多前的文章了，如果版主和大家觉得好，给个奖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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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5月7日，星期日，多云

　早就该从新开始经济学日记了，但是一直给自己找理由。不过，欠了的账总要还的，尤其是在知识的

学习上。

　　记得早在去年考研之后，我跟父亲谈起来，当年政治考研试题最后一道竟然是论述东欧地区的“颜色

革命”。“有点像古时候科举的策论”，我说，父亲则跟我说，“没有让你们论述中日关系就是好的了…

…”我当时还真稍微有点后怕。当然，由于本身思维的惰性，竟然把这件事忘记了。正如我前面所说的，

“欠了的账总要还的，尤其是在知识的学习上”。整整一年以后，也就是在今年一月份，我参加研究生西

方经济学期末时，卷子发下来浏览试卷时，翻开第二面，看到赫然印着“面对目前的中日关系中国最佳的

策略是什么？试用重复博弈理论解释。”当时，心中稍有点紧张，后来也就只好按照以前写经济学日记的

方法写了下来。后来看成绩，老师还是放了我一马。后来我又复习了一下重复博弈理论，再从新解释一遍

，也算对学过的知识有个交待。

暂时将面对目前的中日关系中国最佳的策略是什么？作为一个研究的问题，尽管这只不过是一篇随笔

。

问题的研究应当首先说明研究背景与意义。首先看中日问题的历史，从1895年甲午中日战争起，到抗

战结束中日断断续续打了50年战争，以此战为核心，东亚和东南亚的战争与中日之战成为黄种人历史上损

失最大的一次内斗（波及面最广的恐怕要数成吉思汗的远征），数千万生灵涂炭，白种人主要是美国人介

入东亚，造成了东亚数个国家以及东南亚几乎所有国家至今的非完全意义上的独立。其次，现状。日本方

面不断制造事端，其首相参拜靖国神社，造成中韩和东南亚国家的强烈不满，钓鱼岛与中国相持已久，东

海油气争端，教科书事件，冒天下之大不韪介入台海争端……但另一方面，还要与中国维持经济联系，日

本是中国第二大贸易伙伴，第四大直接投资来源，同时在争取UN安理会常任上还要寻求中国支持……我认

为，中日关系是中国外交中仅次于中美关系的第二大课题，对中国和平崛起与经济建设稳定外部环境维持

有重大意义，从大处讲，于东亚地区和世界稳定亦有重大关系。我们界定的经济环境就是，中日两国在多

领域会有多次的短兵相接的机会，也就是说中日会有多次play a game的机会。

运用经济学的方法分析国际关系问题是经济学帝国主义的重要表现，去年Auman得奖也是缘于类似的

研究。浅显的重复博弈也没有蕴含什么高深的数理，只不过是常见的囚徒困境重复多次而已。然而，这里

说的“多”次也要界定清楚，如果次数有限就可能（只是可能）会得到与静态的囚徒困境相同的结果。理

解这种经济学原理也很简单，假设博弈重复10次，先考虑第10次，问题就变成了静态的囚徒困境，在考虑

第9次，第8次……直至第1次。然而在两个国家处理国际关系和市场经济中做生意双方的重复博弈就不一

样了，由于重复的次数多，实质上已经可以视为无限期的重复博弈，也许抬杠的人会说，这种博弈也不一

定是无限期重复博弈，因为地球终会毁灭……我想如果每个国家都信奉这一条来处理国际问题的话，地球

早已毁灭N次了。好的，我退一步。由于经济学耍无赖的招数一般是“假设……”我在这里假设中国和日

本将作为两个国家永远存在下去，或者作为一个马克思主义者讲话，“将长期存在”。下面我给出我的假

设：

假设一，中国和日本将作为两个国家长期或者说永远存在下去，而且现在和将来博弈的机会无限多；

假设二，中国和日本的领导人均为理性人，现在和未来的领导人都不会疯狂到互放核弹的水平；

假设三，如果双方一次博弈前达成协议，互相合作，而在博弈时一方违反协议，则此后另一方将施以惩罚

，用于采取不合作的策略。

也许这些假设还不够，想出来之后再补充。

下面就这无限期博弈的首期构造博弈报酬矩阵，这个矩阵的目的就是给出规则，或曰“制度安排”（

田国强，2004）[1]。假设在东海油气开发问题上，若中日都采取合作的态度，则两利；如果其中一方背

叛，而另一方却傻乎乎地继续合作则反目一方得到远超过第一种情况下合作的收益，自然也远远超过采取

合作一方的收益；如果双方均反目，则只获得一点收益。不妨代入如下数字，构造囚徒困境报酬矩阵

（Shelling，1960；Tucker，不明年份）[2]：

日本

合作 反目
中国 合作 （10000，10000） （3000，15000）
反目 （15000，3000） （5000，5000）

如这是一个静态的一次博弈，则很容易得出结论，该矩阵纳什均衡同时也是占优均衡为右下角（反目

，反目）。但是重复博弈有一条重要的假设前提，也就是前述假设三，只要一方反目，就成为触发策略（

Trigger Strategy）[3]，违反协议的一方永远得到不多于双方均反目的报酬，对应于本例，最多获得

5000的报酬。要考虑到这可是一个无限期的博弈，即使考虑报酬之和要用现值计算，也远远超过背叛一次

所得的不义之财，15000-10000=5000。那么只要中日的政策决策者均为理性人，而且以国家利益为重，那

么无限期博弈的结果可能是双方用于采取合作态度，比如在有领土争议的钓鱼岛各退一步，一同开发那里

的资源，在日本入常问题上，互相扶持合作……

因此，从中国的角度看，对日本最佳策略应当是合作，而日本对中国的最佳策略也是合作。当然，我

不是说在外交中要采取盲目的“绥靖”政策。上文也讨论了，以合作的态度谋求双赢的前提是对方不采取

“触发战略”，例如在台湾问题上，如果日本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肆意介入，那么我们也要对其有惩罚措

施。为了避免最后兵戎相见，中国在涉及中华民族核心利益的情况下，要及时摊牌，发出可置信的威胁，

也就是说使日本相信一点，如果日本介入台海局势，中国将给日本以巨大打击，远远高于其从“台独”占

到的便宜，于是日本也就不会采取触发战略。

现在看日本已经多次采取触发战略了，而中日关系也因此交恶，而且向深渊滑去。那么是否中日邦交

就因为日本的不负责任而永远恶化下去了呢？这又展开了一个新的问题。于是我们从日本采取这种外交策

略的原因入手，就像刚才分析的那样，为什么中日均采取合作态度才是两国的最佳策略，然而，日本却屡

屡采取触发战略？这样也使得中国也要采取“以牙还牙”的报复策略（Grinning Strategy）。那么现实

与结论冲突，这是理论站不住脚的原因之一。由于我对博弈的作用机制分析比较简单，逻辑自洽性尚可，

那么我们姑且从假设开始找原因，显然我们可以抬杠说假设一不成立。我刚才已经反复说过，其实中日作

为东亚和东南亚最大两股势力，在难以计数的领域有接触，接触就面临着合作还是反目的选择，开句玩笑

话，如果日本政府是理查·丹玛斯的信徒，那么它也不会对付奥姆真理教了。我们就此放过假设一。看假

设二，我想中日两国领导人都会从两国国家利益出发制定外交战略，日本的两党之争使得其领导人不得不

这样做，中国国家性质和领导人选用培养机制也使得中国最高领导人制定大政方针时从国家利益出发，而

且在外交上，中日两国中央政府有绝对的权力，完全可以看作是最高领导人的博弈。假设三可以得出一个

结论，获得两利结果的重要保障是惩罚的严重性和可置信性。那么有可能得出日本发飚的原因是我们中国

发出威胁不可置信。是的，我们中国由于经济原因不可能对日本实行闭关锁国，政治上翻脸，生意还是要

做。那么，我们的外交策略难道真的对其威胁性就那么小，日本入常，中国手里握有否决权。中国一票可

以否决日本这政治侏儒成长为形式上的巨人的申请。当然，日本要想成为政治巨人还是要依靠其对历史问

题正视的程度。那么日本为什么可以视中国政治威胁为无物？

在政治的讨价还价中，单纯考虑中日两国，中国和日本其实是处于同等地位的，甚至中国还要处在更

强势的地位上，因为中国国际政治影响力远远高于日本。当然，中国的国际经济影响力低于日本。在博弈

中强势者不愿意改变自己的策略（Fudenberg和Tirole，1983）[4]，这叫做“肥猫效应”（fat-cat

effect）。日本是否更加强势？是的，至少日本这么认为，而且是理性地这么认为。原因是美国的存在，

日美同盟与中国在政治上博弈，就可以置中国威胁于不顾。日本也正是仰仗美国，而敢于涉险采取触发战

略。其实美国也希望看到一个四分五裂的东亚出现，这样东亚就不会成为“第二个欧盟”，同时也借助日

本列岛与台湾东南亚形成的第一岛链遏制俄罗斯和中国。于是有了美国人和国内右翼撑腰，日本领导人也

就屡屡采取强硬对外政策，而中国的普通大众也被日本人——实际上是美国人“忽悠”了，跟着仇日，同

时目前中国政府考虑到中国的实力还无法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也不得不暂时对中日关系和民众反日情

绪采取冷处理，具体原因下文再作分解。从而中日关系走到了今天这步。

这个问题的派生问题算是勉强解决了。但是紧接就是刚才那个问题“中日邦交就因为日本的不负责任

而永远恶化下去了呢？”，既然中国和日本被美国利用了，那么我们和日本应该怎样才能恢复八十年代那

种良性互动的关系？显然，“以牙还牙”战略还包括一部分内容，就是对方上一期采取什么样的策略，我

们现期也采取什么样的战略，那就是说，如果日本有一天合作了，那么我们也在这之后的一期合作。注意

到上文提到过假设三，如果双方一次博弈前达成协议，互相合作，而在博弈时一方违反协议，则此后另一

方将施以惩罚，用于采取不合作的策略。这是因为如果有人违反协议，那么下一期另一方采取不合作的战

略。但是只要有一方有足够的耐心，多采取几次合作战略，并且发出可置信的威胁，而且未来的“反目，

反目”战略获益的现值（不妨设为Xa）+这次“反目，合作”战略获益(不妨设为X)之和小于未来“合作，

合作”战略获益的现值（不妨设为Ya）+这次“合作，合作”战略的获益(不妨设为Y)。也就是说，

Xa+X<Ya+Y。[5]我们中国现在有实力扮演这拥有足够耐心的一方吗？没有！我们的政治影响力还远没有日

美同盟强大，尽管我们可以拉上一帮穷兄弟到联合国投票否决日美的某些提案，或者到联合国告他们一状

，但是，现在事实已经证明，联合国可能会“国将不国”。美国可以肆意发动对某些弱国的战争，而不经

过联合国，而且它拉的是一帮富国，装备精良，钱多得可以堆起来烧。中国的威胁是不可置信的，尽管作

为一个中国人，我不愿意承认这一点，但是的确是这样的。这也是美国人敢炸我们南联盟大使馆、制造撞

机事件、保护某些逃犯……的原因。我们现在的最佳策略也许只能是韬光养晦，冷处理中日关系。等到我

们能够在某些方面对日本发出可置信威胁，使得日本采取触发战略的成本远远高于它的获益，或者中国对

其重要性超过美国对其重要性的时候，日本采取合作的态度，而且耐心地等待我们中国与它团结起来。或

者哪一天中国力量强大到可以使得日美同盟不得不与中国平等对话的时候，我们可以多给日本几次机会，

耐心等待他与我们合作。

洋洋洒洒写了这么多，文章很不“规范”，也许随笔是无法规范起来的吧？

[1]见田国强2004年11月为上海财经大学作讲座而准备的报告稿《现代经济学的基本分析框架与研究方法

》

[2]用一个矩阵表示一个博弈，应该是Shelling的重大贡献之一，他已于2005年获得诺奖。而囚徒困境应

该来自纳什（J.Nash）的老师塔克（Tucker）的一次演说，具体年份我已经记不得了。

[3]触发战略等已经属于动态博弈，这方面入门的书我是从罗伯特·吉本斯的《博弈论基础》看起的，而

王则柯的《新编博弈论平话》我是当作娱乐书来看的，当然学习娱乐要两不误，因此两本书都值得一读，

《博弈论基础》的翻译质量很难得，Tirole的the Theory of Industrial Organization还是读英文版的

好些，中译本有几处模糊不清的地方。

[4]也许“肥猫效应”用在这里并不合适，欢迎商榷。“肥猫效应”定义来自Fudenberg D. and

Tirole,J,1984,"The Fat-Cat Effect,the Puppy-Dog Ploy and the Lean and Hungry Look", American

Economic Review,74:361-366，文章不是很难懂，大师用近乎童话的语言为我辈上了一堂生动的博弈理论

课。

[5]这个好像称为无名氏定理，其实是弗里德曼证明的定理，当然这位Friedman不是那位货币主义大师，

但也是一位博弈论与产业组织理论N人。Friedman，J. 1971, A Non-cooperative Equilibrium for

Supergames,Review of Economic Studies 38:1-12或者见吉本斯著《博弈论基础》，高峰译，中国社会

科学出版社，1999：69-74以及78-80。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7-5-22 17:02:55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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