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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达卡
飞机落稳，出舱，下舷梯，走了一个标准体育场跑道那么长的路，进领行李大厅；其间，飞机就在旁边溜达起落。你走路，就像在停车场溜达，只是，周围停的跑的，净是飞机。不少次，我都产生错觉：飞行员正跟我挥手：“您别客气，先过，我等会儿飞！”
法罗机场的行李传送带，煞是霸道。每个传送口往外抛行李，简直是喷出来的。一个行李喷出来，悬空半米，轰然一声，砸在传送带上。拣完就能走。
一路出机场，没人查行李票，没人看护照。知道的这是国际航班入境，不知道的还以为逛菜市场——我就这么，没人查没人问，摇摇摆摆，入境葡萄牙了。
《天下无双》里，王菲的长公主溜溜达达就出了皇宫，太后大怒：“公主随便走走就出了宫，难道其他的人也就这么随便走走就进了宫？”
——我当时就是这感觉。
打出租车去法罗市区。司机大叔留山羊胡子，身瘦如竹，不会法语，讲英语时舌头像卷厚地毯。大叔很爱聊：
哪儿人哪？中国人。
中国好！我很喜欢上海！啊，我们来欧洲前就住上海。
我们夸葡萄牙很暖和，巴黎现在冷得像地狱，大叔很高兴，吹嘘：我们这里是葡萄牙南部的大城市！海景可棒了！气候特别舒服！——当然也有缺点啦，我就从没见过雪！
出租车进了葡萄牙南部的大城市，建筑十足像电影里20世纪80年代的墨西哥郊区+传记片里的也门。我们对大叔说，想搭车去拉各斯。大叔说，公共汽车怕是没了，坐火车吧，不过也要快——葡萄牙规矩，周末天一黑，什么车都没了。
我们去买长途公车票，当时的时间是17：24。柜台的一个阿姨慢条斯理的跟我们飙英文。
“我们需要最近一班去拉各斯的车票。”
“去拉各斯的车现在出发。”
“现在？现在17：25的这班吗？”
“对，去拉各斯的车现在出发。”（单曲循环）
“我们现在可以买那班的票吗？那班车已经离开了吗？”
“哪一班？”
“去拉各斯的呀。”
“去拉各斯的车现在出发。”（单曲循环第三遍）
“对啊，我们要现在的！17：25那班的车票啊！”（我们已经被拖急了）
“但是现在不是17：25，现在是17：26了……”
“……等等，我们是问，我们刚才说的那班原定于17：25分开的车，已经离开了吗？我们还能买车票吗？”
这时，阿姨抬头看了看车站方向，慢吞吞的、温柔的、甜蜜说：“Oh！It's gone!”
然后，我们看到一辆车，慢吞吞的、温柔的、甜蜜的启动了。
我们只好乘火车去拉各斯。站台一位圆肚子大叔，过来跟我们聊。我们换了英语、法语，急了甚至来句“Amigo！”该大叔摇头，表示只会说葡萄牙语。我们给他看车票，18：30的车，他就点头。
我们去河滩边看暮色，边等车。有一对情侣站我们身后。男生瘦削、头发打卷、戴耳环，十足C罗嘴脸，跟一个女生在栏杆边，旁若无人卿卿我我，葡萄牙语说得很大声。过了会儿，那男生，很突然的，朝我们这边，使英语喊：“你们懂葡萄牙语吗？”
“NO！”
“OK！！”
然后……然后……然后再无下文：他俩好像啥事都没发生似的，继续卿卿我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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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罗车站旁的黄昏河滩 |
到18点30，圆肚子大叔过马路一样跳过铁路，朝我们跑来：“Train！”抢过箱子拽着就走，一边手舞足蹈指示我们。等把我们赶鸭子一样推上火车，隔着车窗哗啦啦的微笑。车都开出去了，他老人家还在那里挥手……
在火车上，一位大叔，英语说得脆亮好听，英国腔，长得像《指环王》里的佩彭变老之后的样子。我和某人偷猜：他是哪国人呢？大叔掏了个本子，里面有详细的、整齐的、直尺划成表格的火车时刻表，精确到用不同字体和颜色，标明某一站停多少时间。一会儿说，要找东西，打开箱子时，东西分门别类，拼积木一样好看。邻座的葡萄牙姑娘惊叹：“You are SO organized!”我心里有数了，问大叔：“德国人？”大叔点点头。
大叔比我们早下五站，临下车告诉我们：“按照这个时间推算，你们到站时间应该是八点十六到十七分！旅途愉快！”到站时，我特意看了看：八点十六看见站台，八点十七停稳的。
到拉各斯，全不识路，叫了个出租车。司机大爷壮硕威武，留一圈海明威式胡子，开一辆厚墩墩的雪铁龙，看了看iPad上的地址，豁达的挥手：知道了！快上车！
照例问我们哪儿来？巴黎？啊，我儿子就在巴黎做医生！你们来是躲冷来的吧？巴黎这个季节可他妈冷了！——大叔说英语声音很厚，唯独骂巴黎“so damn cold”时，格外标准，振聋发聩。
拉各斯是海滨度假城。市中心一片是步行街区，对面就是防波堤。大叔开车到了市中心，停，问我们要了iPad，下车，矫健的奔跑到咖啡店，问路。问完了，回来，让我们下车，自己把车一锁，车门一关。
“我带你们进去！”
真绕了四个弯，才走到酒店处。大叔很热心的告诉我们：“你们的酒店，就在那里街角！要吃东西，这里外边！——这家不要吃，难吃得很，酒倒好。那家不错！鱼好！”我们没口子的感谢，大叔一挥手，矫健的跑走了。
到酒店门口，愣住：酒店门锁着，门上贴了张纸，使法语写着：“XXX先生，若到达，请打电话号码ZZZZZZZ”——还有这样子的店？
电话打通了，老板说等会儿到。我想酒店附近，定有wifi，搜之。果然有。酒店wifi设了密码。我试了试，密码就是wifi用户名——这就好比我设个wifi名叫zhangjiawei，密码也叫zhangjiawei一样。还有这样子的wifi？
老板到了，笑容满面，请我们进门，看房间。房间甚好。老板事无巨细，教我们怎么用厨房，怎么开电视，怎么关电视。正调试着，电视转到《辛普森一家》，配葡萄牙语字幕。老板就抱着胳膊，看住了：“好看！我爱看这个！——你们也爱看？哈哈哈哈！《南方公园》也很好！！”就这么，看完剩下小半集的三分钟，老板道晚安，走了。
我对某人说：这个国家的人都二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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