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相远：既能坚忍 又能安享 ——改造国民性、提高国人素质已成当务之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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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自人生一世百年，大至民族千秋万代;人们总是在逆境与顺境的交替往复中，不断奋斗，不断发展。
　　遇到逆境，刻苦坚忍;碰上顺境，从容安享，此为成功之道。若两者缺一，皆要失败，或因不堪忍受，而在逆境中夭折;或因不容安享，而被顺境冲昏头脑，不摧自垮。
　　(一)坚忍系数与安享系数
　　系数是对程度的一种度量。常说的安全系数、保险系数，就是此意。
　　按汉语词典，“坚忍”指：“在艰苦困难的情况下，坚持而不动摇”。笔者提出坚忍系数，就是对这种刻苦忍受能力的度量。久经磨难的中华民族，历来就具有很高的坚忍系数。
　　一能忍贫。历史上水旱灾荒，经常交替不断，或是赤地千里，或是汪洋一遍。尤其近百年来，外强入侵，内部战乱，长年的兵荒马乱。国弱民穷，使我国广大人民，多少年来，练就成忍贫受苦的品格。新中国建立，本该摆脱贫困，又因瞎折腾，常年短缺经济，城里凭票证，农村缺余粮，难得温饱。上世纪中叶，还出现饿死人现象。我国人民忍受贫困的能耐，闻名世界。
　　二能忍压。无论日本帝国主义侵略，当亡国奴;还是军阀统治，奴役人民，或是各种政治运动及“文革”等政治压力。人们总能坚韧不拔，或抗争，或忍耐。当日军占领北平，肆意屠杀人民时，老舍笔下的一位妇女就说道：“他们会杀，我们会生。”这是一种多么朴实、无奈而又充满信心的忍耐。
　　三能忍辱。半殖民地的人民，受尽屈辱。华人与狗同列，日军占领时，笔者亲见，进城时皆要向城门口日本守兵与太阳旗鞠躬敬礼。历次政治运动和文革中，许多干部与知识分子惨遭批斗，挂牌子，戴高帽，游街示众，受尽人身侮辱。有些人忍受不了而自尽，但多数人还是咬牙挺了过来。唯有能忍辱负重，方能坚持到底。
　　四能忍挫。抗战初期，日军大举进攻，武器先进，攻势猛烈。中国军队装备很差，川军上前线时，还穿着草鞋。但仍屡败屡战，可歌可泣，终以空间换得时间，以巨大牺牲，赢得最后胜利。中国工农红军在“反围剿”失败后，长征两万五千里，保留下革命火种，最终取得胜利，被世人誉为“创举”。历史上，许多革命志士，失败被铺，长期忍受牢狱之灾，酷刑之苦，但仍坚贞不屈。他们把牢房当成革命的熔炉。正如一位哲人所言：“世界文明发源地有二：一是科学研究室;一是监狱。”
　　中国人民这种坚忍刻苦耐劳精神，名闻天下，无论美国东西大铁道建设，加拿大西部开发，还是南洋垦殖园开拓，直至一次世界大战的十几万华工，二战中的中国远征军，都曾赢得全世界的尊重，至今仍在许多国家留下各式纪念碑。
　　中国人确实具有很高的坚忍系数。如今境况变顺，开始民富国强了，这种坚忍系数，似乎有点下降。加上独生子女比较娇贵，从小缺少忍艰受苦的锻炼，愈发显得脆弱。青少年的心理障碍也日益增多，有些第三代农民工在工厂里，仅因失恋，就接连跳楼寻短。还有些人缺少涵养，碰到些挫折或困惑，甚至区区小事,也不能忍耐，而怒不可遏,火冒三丈,大打出手，更有人以伤害无辜群众，制造公共惨案来发泄不满。这些在过去都是很少见的。因此，如何传承我们固有的坚忍系数，依然保持刻苦的忍耐性与刚柔相济的坚韧精神，实应提上议事日程。
　　改革开放三十多年来，综合国力显著增强，城乡人民日益富裕，虽然人均收入仍远低于世界发达国家水平，但相对于过去，却有天壤之别。尤其正出现一个较为庞大的中产阶层，将逐渐代表着社会主流。由于民主、法治的不断推进，手机的普及，互联网的发达，广大人民的民主权利，包括发言权、表达权、参与权、知情权等也空前提高。加上教育普及，不仅文盲近于消失，大学生每年也有七百多万人毕业，涌入社会。因此，无论物质上还是精神上，中国人都出现了空前的拥有。这就面临一个普遍而又紧迫的问题：在顺境中如何提高人们的安享系数。
　　有人认为，有了钱、有了权、有了文化，谁还不会享受?其实不然。“安享”按现代汉语辞典解释为，“安安稳稳地享受或享用”。如果安享系数不高，就不可能安安稳稳地享受或享用。这正如古人所说：“福兮，祸之所伏”，“祸与福相贯”，“骄奢生于富贵，祸乱生于疏忽”。王安石还诗曰：“豪华尽出成功后，逸乐安知与祸双”。这些说明，若安享系数不高，幸福就能很快转化为祸害。
　　(二)对财富的安享系数
　　这个系数决定人们能安享到多大程度的财富。财富安享系数高的人，即使拥有巨大的甚至天文数字的财富，照样安安稳稳，平平静静地生活。比如中国的李嘉诚、邵逸夫等，美国的比尔·盖茨等。他们并不为财富所累，心态平静安然，把财富用于推动社会经济发展和慈善事业上。但社会上许多人，财富安享系数却很低，有的充其量只能拥有上百万元之财富，还能混个人五人六，过个小康生活。若钱再多，就承受不起了，或违法、或吸毒、或豪赌、或有外遇，弄得家庭破碎。这种因富而败的人，生活中还少见吗?更不用提那些炫富的纨绔子弟了。
　　就群体而言，也有个财富安享系数问题。笔者在北欧考察，那里人均财富占有量，比我国人均要高很多倍。但他们安享系数普遍都很高，故生活依然十分安宁、平静、有序。人们控制饮食，讲究健身，平均寿命很高，十分幸福。
　　相对我国群众，因安享系数较低，才刚由贫困转向小康，就大吃大喝起来，消费了全球一半的猪肉与香烟，结果短短十几年，肥胖率飙升，高血脂、高血糖、高血压等夺得世界首位，每年因此而增添了不知多少医药费，真是未富先病。
　　我国城市的汽车人均占有量，仍远不及发达国家。但人家平时上班多靠公交，许多人还骑自行车，小汽车仅节假日去郊区远游才用。因此出车率不高，就使交通少堵，空气少污染。我们只要买了汽车，什么上班、访友、购物、接送孩子上学，无所不开，否则就好像对不起了车子，弄得到处塞车，空气污染日益严重。
　　我国过去人们收入低，外出旅游是件十分奢侈的活动。干部常借出差的机会，顺便游览一下。许多农民更少出门，有的一辈子也未去过几趟县城。现在富裕了，结伴外出旅游，成了大众生活的家常便饭。国内各大景区，人声鼎沸;连世界著名景点，也是中国人满为患。但文明礼尚却远未同步跟上，大声喧哗、叽叽喳喳、不守秩序、争先恐后、乱扔垃圾、不讲卫生，弄得被境外人士贬称为“土豪”，有的甚至鄙称为“蝗虫”。笔者开始甚感不平，让你们赚了钱不感谢，还不尊重我们。但多次亲临其境，就感到理屈词穷了，真是痛心疾首，抬不起头来。许多国人确实安享系数太低，暴发户气味太浓。过去我们国弱民困，为外国人看不起，甚至称作“猪仔”。如今中国已成世界第二大经济强国，上亿老百姓都能出国旅游，出入于名牌商店、高消费场所，怎么依然遭人白眼而无尊严呢?想起来心境未免十分悲凉。
　　(三)对权利的安享系数
　　有些官员，其权利安享系数本来就不高，若处于低阶官位，尚能安享至退休，实现软着陆。可有些人，偏要拼命削尖脑袋往上爬，或吹牛，谎报政绩;或拍马，逢迎上级，甚至跑官买官。获得更高权利后，早已超越自身固有安享系数，必然迟早要东窗事发，“因嫌纱帽小，致使枷锁扛”。目前一批批大小贪官，纷纷落马于光天化日之下，个个原形毕露，丑不堪言，遗臭万年。有些人把成捆现钞藏于地板之下，有的专门收藏金砖，贪婪到极致，将永远被钉在耻辱柱上，遭后人唾骂。
　　一个官员若权利安享系数不高，又偏要爬上高位，其反差愈大，危险愈大;爬得愈高，摔得愈重，这是必然的。倒不如努力学习，提高自身修养，先把权利安享系数提高了，再谋求与之相匹配的职位，既能尽责，施展才能，又处安全状态。
　　至于广大人民群众，同样也有权利安享系数问题。解放前，黑暗独裁统治下，人民无任何民主权利可言。解放后，又经各次政治运动直至文革，人民各种权利也逐渐被空泛化。最后连迁徙、居住自由，私有财产权等，皆丧失殆尽，言论不慎，还能招来横祸。如今虽未实行普选，但广大群众的公民权利包括知情权、言论权、参与权、财产物权等均已大为提高。
　　随政治体制改革不断深化，这些权利必将继续扩大与提高。这就如同富裕之后一样，也出现了权利安享系数脱节问题。如果权利安享系数不能相应提高，我们就不能准确、有序安享这些权利，反要走向反面。
　　比如随网络、手机普及，人们拥有信息的接收、发布、传播等权利。但有些人，对这种权利安享系数太低，他们总滥用这些权利，在网络上或制造谣言，蛊惑人心;或进行欺诈，骗人钱财;或肆意造谣，损害他人名誉。结果触犯了刑律，包括一些什么“大V”之流，最后也锒铛入狱，方显露出丑恶本色。
　　可能由于东方文化，缺少民主化的教育与训练。当民主权利匮缺时，尚能平衡，一旦授与较大的民主权利，反因权利安享系数没有相应提高而出现不平衡，不平衡就会出洋相。笔者从传媒上，观察到台湾、香港等地区，他们因社会制度另样，权利享有程度也不同。但笔者发现那里有些人，权利安享系数并未同步匹配。出现诸如学生长期占领立法、议事机构的闹剧;立法议员大打出手的丑剧。真是在世界面前丢尽中国人的脸面，但一个个还洋洋自得。
　　某些香港人，对权利的坚忍系数倒不低。他们在英国殖民统治下，本无任何民主权利可言，更谈不上同英国女皇去争什么总督任命权。他们很习惯于忍气吞声当顺民，对英国殖民当局，毕恭毕敬，百依百顺，言听计从，恪守纪律。可是香港回归了，《基本法》保障他们行使各种民主权利了，他们的权利安享系数却未跟着增长，竟狂躁膨胀，甚至干出无法无天的事来。这不是显得太荒唐可笑了吗!
　　笔者不犹想起孙中山先生的遗训，中国老百姓，要享受宪政的民主权利，必须经过一个较长的“训政”阶段。我想这个训政，就是提高人们权利安享系数的过程。人民大众在权利安享系数没有提高前，是享受不了更多民主权利的。勉强给予了，也不会安享，只能闹出洋相来。
　　再看看泰国及中东某些国家，之所以政局长期动荡，同人们权利安享系数不高，而又偏要急于效仿西方民主制有关。这说明权利安享系数还是个国际普遍问题呢。
　　(四)对名气的安享系数
　　俗话说，人怕出名，猪怕壮。猪肥壮了就要进屠宰场;人出名了，就会晕头转向，找不到北。
　　其实，这同名气安享系数有关.许多大科学家、思想家、艺术家、政治家及社会知名人物，皆拥有较高的文化素质与道德修养，因而具有较高的名气安享系数。笔者遇见过不少这样的人，别看大名鼎鼎，如雷贯耳，其实与之相处，却十分平易近人，无半点名人架势。也可能由于这些人故意回避当下媒体追踪，倒愈发显得知名度远低于一般的小明星了。
　　相反，由于时下文化生活中充满“三俗”，许多名气安享系数很低的人，或因长相俊俏，或因八面玲珑，靠上什么关系，或因傍上大款，受到包装，动不动就因一曲歌、一部戏或上个什么节目，便一夜成名，粉丝万千。各种廉价的头衔，纷至沓来，这个星、那个家，还有什么大师、泰斗、大腕、范儿等等。如今因大气污染，加上城市照明，晚上早已看不到繁星满天的夜空了。但这些人造 “星”，却比以往见到的星空还热闹，各式“流星”不时划过，一茬陨落了，一茬又闪现。
　　这些人，往往名气安享系数很低。不出名还好，一旦有点小名气，不知天高地厚，就像真的一样。本来在网上写点搞笑的小幽默，倒也自在。一旦成了大V，拥有众多粉丝，就头脑发昏，以“国王”自居，于是造谣生事，胡说八道，结果被收了进去，才痛哭流涕，悔恨万千。
　　有的人本来还洁身自好，顾及自己的脸面，可一旦出点小名后，就或吸毒、或聚赌、或嫖娼、或醉驾撞人、或乱代言广告骗人，结果事与愿违，弄得身败名裂。
　　因此，不要一味追逐出名，首先提高一下自己的名气安享系数，有多高道行，才能拥有相应多高名气。否则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倒被名气害死。
　　(五)国民性改造仍任重道远
　　提高国人的坚忍、安享系数，实质上是对鲁迅国民性改造的继续。
　　鲁迅为此，于1921年底发表著名小说《阿Q正传》。其实阿Q的坚忍系数还是蛮高的。他能忍受饥饿，一个人寄居于土谷祠中，打短工、舂米，什么苦活都肯干，还常填不饱肚子，经常把衣被拿去典当。有次饿得没法，只好翻墙到静修庵菜园偷拔了三个萝卜充饥，还遭大黑狗追咬。他忍气吞声，经常挨打受辱，因自称姓赵，就挨了赵太爷耳光，也被假洋鬼子的文明棍揍过脑袋，流浪汉王胡经常欺打他，因向吴妈求爱，更糟痛打一顿。他只好用精神胜利法以自诩：“儿子打老子”。
　　但阿Q有同样毛病，能坚忍却不能安享，其安享系数就很低。阿Q从未翻身，仅进城给小偷当助手，分了一包衣服，到未庄换钱。也曾想参加革命，但不准革命。后来只喊了几句造反，却弄假成真，反丢了性命。那个时代，还谈不上“中国梦”，但鲁迅却写出一个“阿Q梦”，通过一个梦境，让阿Q足足过了一把富贵瘾。他在梦中享受了权利、财富、女人。但毕竟安享系数过低，当他掌握生杀大权后，就把“我手执钢鞭将你打”变成了现实，把小D、赵太爷、秀才、假洋鬼子等统统杀了，对王胡本想留他一命，后一想，也一同杀了吧。他在梦中，大量敛财，什么元宝、洋钱、洋纱衫、钱家的桌椅、秀才娘子的“宁式床”等，通通攫为己有。对于女人也一个个品头论足，挑来挑去：赵司晨的妹子太丑，邹七嫂的女儿太小，假洋鬼子老婆有外遇，秀才老婆眼胞上有疤，自己追过的吴妈，这时又嫌她一双脚太大。他简直挑花了眼，不知要哪个女人才好。
　　虽只是一场梦境，但反映阿Q如果真地掌了权当上官，同样因其安享系数太低，而必是一个草菅人命、欺压百姓的贪官。阿Q是一个缺少文化教养而又不觉悟的农民，是中国流氓无产者的代表。鲁迅通过这个典型人物，来剖析中国人的国民性，是很有现实意义的。
　　九十多年过去了，我们依然可在现实生活中，发现许多发了财、当了官的阿Q，在出境的旅游团中，也时现他的身影。若阿Q享有各种民主权利或成了大V、明星后，恐怕他同样也不能安享。
　　这说明“五四”运动后，鲁迅提出的国民性改造问题，至今依然具有现实意义。现在有些西方预言家，说20年后之中国，不摧自垮，因其国民素质太低，享受不了现代化。这虽有点危言耸听，但看来中国要真正实现现代化，确实要在这方面狠下功夫才行。
　　(六)如何提高安享系数与坚忍系数
　　笔者提出的这两个系数，实可作为国民素质的度量指标。当下要提高国民素质，就应从提高这两个系数入手，尤其是安享系数。有些人，把安享系数当作“福分”，认为有多大福分，才能当多大官，赚多大钱，享多大福。可是他们或找风水大师，或烧香求神许愿，以迷信方式来提高自己的福分，包括一些部级贪官，皆干过此等荒唐事。结果只能成为笑料，使丑态更丑。
　　其实，安享系数确是象征着福分，但这不是求神能求来的，而是靠自己修炼出来的。这就是要不断学习，提高自己的文化素质与道德修养。一个文化素质高，有教养、有道德心、拥有核心价值观的人，必然拥有较高安享系数。他们皆能正确对待财富、权利、名气。同样也具有较高的坚忍系数，能正视、忍受各种困难、挫折与不幸。正如孟子所说：“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这才算得大丈夫。
　　东西方文化中，皆蕴含着能提高坚忍系数与安享系数的基因。我们应从中吸取营养，继续保持并提高个人和全民族的坚忍系数，更要大力提高个人和全民族的安享系数。使我们无论面临逆境还是顺境，既能坚忍，又能安享，从容应对，潇洒自如。
　　因此，努力改造国民性，提高国人素质，已成我国实现现代化的当务之急。
　　让我们共同努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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