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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帆研究札记微信号：hefanca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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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在前面的话
文/何帆
我推送的文章中，宏观、国际问题受到的关注度最低，心灵鸡汤受到的关注度最高。这可真的并非我的本意。青年导师是我最瞧不起的职业，只有自己没办法成功，或是没有办法更成功的人，才会津津乐道地教别人如何成功。《写给我的学生们》，原本只是我把跟学生讲的话写了下来，所以口语风格极重，我甚至找过一个学生，我口述，她整理，但也没有坚持下去，我自己讲着讲着就有点烦自己多嘴，也不忍心耽误学生太多时间。尽管以后我还会陆续推送一些心灵鸡汤，但请大家务必不要把我说的话太当回事。我的学生都知道，他们的老师是很另类的，我的很多观点都是片面的，荒谬的，浅薄的，请保持你们的怀疑和批判精神。
学会做白日梦
什么才是幸福的人生呢？或许你比我的思想境界更高，有更高尚的追求，但从一般人的角度讲，幸福无非就是几个要素。史蒂芬•柯维在《高效能人士的七个习惯》一书中讲到，幸福的要义无非是：第一，有一个健康的身体；第二，有一定的经济能力；第三，有一份自己很喜欢的工作；第四，有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第五，最重要的是有一个稳定幸福的家庭。
这听起来好像很普通，每个人稍微努力一下都能够得到。毕竟，这又不是要求你拿诺贝尔奖，也不要求你拿世界冠军，按说大部分人都应当感到幸福。可是，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并不感到幸福呢？因为我们没有想清楚，什么对我们才是最重要的。
在上面提到的这几个要素中，有些对你们还比较遥远，比如什么是稳定幸福的家庭，或许得等你们到了三、四十岁才能体会得到。作为一名研究生，在这两三年的时间里，你们需要想清楚的是其中的一个问题，即你想要选择一份什么样的职业。你们要能想清楚这个问题，在我看来，不用答辩都可以毕业了。因为你已经有了人生的目标，自然会努力朝着这个目标奋斗。你找到了头顶上的北斗星，就不会再迷失方向。
请注意，我说的是你们要考虑选择一份什么样的职业，不是什么样的工作。在英文中，“职业”（vocation）亦有天职的意思，你一生该做什么，冥冥中有如天定。人一生中会换很多工作，所以大可不必把找工作看得太重要。工作是随季节变换的衣服，事业才是人生的支柱，理想才是人生的价值。
人的一生要过有原则的生活，要在不断的自我完善中找到快乐。我讲这一点并不是为了让你们追求虚幻的崇高，相反，有原则的生活之所以值得追求，是因为它能改善我们的日常生活。一个有原则的人会生活得更加平和，他会更加从容。一个以原则为中心的人在心理和身体上都会变得更健康，他们更有安全感和信心，更容易和别人合作，更愿意积极进取，也更容易成功。
每个人到这个世界上都是有自己的使命的。每个人的价值观都是不同的，他们的天赋也不同，经历和机遇千差万别。所以我们每个人要去做的工作也是不一样的。你在这个世界上的使命是任何一个其他人都无法代劳的。你的使命要代表你内心中最向往、最珍惜的价值，同样也要体现出你最独特的禀赋。当你找到自己的目标之后，要相信自己的选择。梭罗在《瓦尔登湖》中写到：“如果一个人没有和同伴保持同样的步调，那可能是因为他听到了不同的鼓声。”
怎么样才能听到你内心的鼓声呢？
我建议你们先焚香沐浴，然后带着虔诚的心态，做自己的白日梦。
这世界上的职业千千万万，但你到了读研究生阶段，其实可选择的职业已经所剩不多了。你不可能到了这个时候还幻想要拿世界体操冠军吧？我假设你也不会特立独行到读完博士去当个屠夫。那么，绝大多数学生的职业选择，要之无非有三：一是从政，做公务员，制定国家政策，或是到地方上为官一任，造福百姓；二是经商，进入实业界，比如到金融机构、跨国公司，亲身体会经济系统的脉搏和呼吸，做一个成功的管理者或专业人员；三是做学问，或在高校，或在像中国社会科学院这样的研究机构，做理论研究，或政策性研究，成为一名术有专攻、学识渊博的学者。
请你闭上眼睛，做一个白日梦。想象一下，如果你当上了财政部长或是央行行长，当上了北京市委书记或广东省委书记，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活。你今天要到中南海开会，向总理汇报工作，商讨国家的大政方针。明天，你就又匆匆忙忙的赶到国外开会，比如出席世界银行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年会，代表中国ZF去跟别的国家谈判，捍卫中国的利益。或者，你做为一个国际化大都市的市长，或是一个人口上亿的大省的领导，必须殚精竭虑，处理好摆上办公桌的每一个问题。你成功的缓解了北京的交通拥堵问题。你让广东变成了外来人口最愿意来，也最愿意留下的地方，本地人口和外来人口和睦相处，香港都要来你这里学习经验。大事来了，你果断应对。小事来了，你体察入微。下属们都觉得你是个有人格魅力的领导。公众认为你是最廉洁、最有才干和亲和力的官员。
请你再闭上眼睛，继续做白日梦。想象一下你成了世界五百强的CEO。你坐着自己的专机，飞到美国，和未来的乔布斯会面，商量如何投资合作。你去参加达沃斯世界经济论坛，坐在主席台上，下面坐的可都是各国政要、社会名流，大家都要听你讲一讲，未来的世界经济走势如何。你的商业帝国有上万名员工，他们都以在你这家公司工作而自豪。加上他们的家庭、你的供应商、你的供应商们的家庭，你的经营改变了数万名、甚至数十万、数百万人的生活。你一家企业的营业额，相当于几个小国的GDP总和。你创造的商业传奇激励着无数年轻人的梦想。你倡导的商业理念得到无数企业家的追捧。
不要把眼睛睁开，请你继续做白日梦。想象一下你去做学问，得到了诺贝尔经济学奖。哈佛大学和斯坦福大学争着要请你去任教，但你毅然拒绝了他们的邀请，回到中国社会科学院，把自己的才华贡献给祖国。你的论文发表在《美国经济评论》。不，《美国经济评论》专门组织特刊，评论你的理论贡献。全世界最优秀的人才都要来跟着你学习经济学。你在报纸上的评论文章可以轻易的影响政策和市场。你积极参与ZF决策，从总理、副总理到各个部长，都对你尊重有加。全世界的发展中国家都邀请你过去，介绍自己的理论和中国的经验。世界500强都想请你当他们的顾问，但是你太忙了，根本不想搭理他们。
等你梦醒了，你会发现，自己很可能做不到这么成功。你可能没办法当上总理或部长，最后只当了县长或处长。你可能当不了花旗银行的首席经济学家，最后当了驻马店证券的首席经济学家。你可能当不了世界五百强的CEO，你不过是一个中等规模企业的CEO，或是自己开了一家小公司。你也没有拿到哈佛大学的聘书，最后到了海南大学任教。那么，你做的白日梦有什么意义呢？
如果你在ZF里，你会发现，县长天天操心的事实际上跟总理天天操心的事是一样的，处长天天干的活与部长天天干的活也是一样的，只不过层次低了一点，但其思维方式和风格非常类似。你在处长的位置上同样要和国外谈判、制定具体的政策。你在县长的位置上同样要考虑千头万绪的工作，很多事情一样需要你最后拍板。
如果你在企业里，你会发现，驻马店的首席经济学家和花旗的首席经济学家天天琢磨的事是一样的，而且在对中国经济的判断方面，花旗未必胜过驻马店。一个中型企业的CEO天天关心的事情与乔布斯、比尔盖茨天天关心的问题也是一样的：怎么设计新的产品、怎么控制产品质量、怎么完善工作流程、怎么融资投资、怎么管好员工。他们的日常生活甚至都有很多相似之处。要论打高尔夫球，世界500强的CEO或许还没你打得好呢。
如果你在学术界，你会发现，哈佛大学和海南大学的教授的生活内容也几乎是一样的。同样要教课，要发表论文、出书，做课题、评审课题；同样要带学生、指导学生写论文，时不时的到ZF那里开个会，当个顾问什么的。
每一个圈子里的生活方式大致都是一样的。在每一个圈子里面，如果你想要登到顶峰的位置，那会非常困难。你需要的不仅仅是勤奋和天分，而且还需要很多的机缘巧合。但是，如果你的目标是成为圈子里的一名合格，甚至是优秀的成员，那并不是什么太困难的事情。NBA赛场上也有很多小个子的球员，他们的先天条件很差，但也能打得很好。小学没有毕业，后来成了作家的大有人在。莫言不是都得了诺贝尔文学奖了。我遇到过一些女孩子，一心要嫁外国人。身边的人们都不相信：就你长这个样子还嫁老外？结果还真的就嫁出去了。有志者，事竟成啊。
只要你有强烈的兴趣，而且坚持不懈，就一定能达到合格甚至优秀的水平。智商和天分其实并不重要，中等智力水平足矣。但之所以能够坚持不懈，首先是因为你有强烈的兴趣。你得找到，究竟是什么样的生活让你觉得最high，像嗑药一样high，会不由自主的上瘾。
我见过的赚了钱的人，那是真的想赚钱，做梦都在算计怎么赚钱，而且他们赚钱不是为了享受，就是为了体会聚敛财富的快乐。有很多当官的人，那真的是想当官，他们每天都会不由自主的琢磨话里话外的玄机，人前人后的差异。我原来有个同学，去吃饭的时候有人迎面过来，跟我们打个招呼。在饭桌上他就一直分析：“他为什么要跟我们打招呼呢？他肯定是想让我们这么这么认为，但如果我们这么这么认为，他的真实想法其实是那么那么一回事。”这样的天才，不当官真是浪费了。
说到我自己，之所以要做学问，是因为我从来没有考虑过自己还能做别的事情。当年我实在不想找别的工作，所以留在了社科院。即便不给我发工资，我依然会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结果国家还给我发工资，还给我个办公室，弄几个书架装书，我真的已经觉得非常非常满足。
所以，你一定要多花些时间，认真去体会下什么是你真正的兴趣所在。去读下一些传记作品，或许有助于你了解不同圈子里的生活。比如，你要是对金融感兴趣，我推荐你去读读《说谎者的扑克牌》，《大而不倒》，《对冲基金风云录》《一个操盘手的自白》；如果你对从政感兴趣，那么你应该看看《领袖们》，《硬球：政治是这样玩的》；如果你对做经济学感兴趣，那么弗里德曼的自传，斯蒂格勒的自传，斯基德尔斯基花了三十年时间写的《凯恩斯传》，都会对你很有启发。
人跟人是不一样的，你不要一味地去追逐别人的成功。如果你每一次都去追赶浪头，很可能会被最后一个大浪卷进去。不妨设想一下，当你80岁生日的时候有一个庆典活动，你的亲人和朋友都来祝贺。设想他们在庆典活动上轮流发表对你的贺词，讲述你一生的成就，你对他们的影响，你愿意听到什么？或者更深刻一点，当你葬礼的时候，亲朋好友都来了，你那时候希望听到的表扬的话是什么？你是希望别人说：“他是一位人民的公仆，他为推动中国的改革做出了巨大贡献。”还是希望听到：“他是我们国家难得的一位读书人。”还是：“这个人在商业界是个天才，创造了一个传奇。”你希望得到的评价其实正是你对自己一生的期许。如果你想清楚了这一点，那么你就有了自己的目标了。
为了这一句话，你值得奋斗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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