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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本同资本、劳动同劳动、土地同土地之间的斗争,使生产陷于热病状态,使一切自然的合理的关系都颠倒过来。要是资本不拼命展开自己的活动,它就抵挡不住其他资本的竞争。要是土地的生产率不经常提高,耕种土地就会无利可获。要是工人不竭力工作,他就对付不了自己的竞争者。总之,卷入竞争斗争的人,如果不全力以赴,不放弃一切真正人的目的,就经不住这种斗争。一方面这样过渡紧张,结果他方面必然削弱。在竞争的波动不大,需求和供给、消费和生产几乎彼此相等的时候,在生产发展过程中必然会出现这样一个阶段,在这个阶段上生产力大大过剩,结果,广大人民群众反而无以为生,人们恰恰因过剩而饿死。长时期来英国就处于这种疯狂的状态中,处于这种荒谬绝伦的情况下。如果生产摇摆得更加厉害(这是上述情况的必然结果),那末就会出现繁荣和危机、生产过剩和停滞的反复交替。经济学家从来就不能够理解这种怪诞现象;他为了解释这种现象,就编造了一套人人口论,这种理论和贫富并存的矛盾同样荒谬,甚至比它更荒谬。经济学家不敢正视真理,不敢承认这种矛盾是竞争的自然结果,因为不这样他的学说就会全部垮台。 在我们看来,这个问题很容易阐明。人类所支配的生产力是无穷无尽的。应用资本、劳动和科学就可以使土地的收获量无限地提高。按照最稳健的经济学家和统计学家的计算(参看艾利生“人口原理”第一卷第一、二章181),“人口过剩”的大不列颠在十年内,就能够使粮食生产达到足以供应六倍于目前人口所需的程度。资本在日益增加,劳动力在随着人口的增长而增长,科学又日益使自然力服从于人类。这种无穷无尽的生产能力,一旦被自觉地用来为大众造福,人类所肩负的劳动就会很快地减少到最低限度。要是竞争自由发展下去,生产能力虽然也会起同样的作用,然而是在对立的情况下起作用。一部分土地在实行精耕细作,而另一部分--大不列颠和爱尔兰的8000万英亩好地--却荒芜着。一部分资本在以难以置信的速度周转,而另一部分却死死地躺在箱子里。一部分工人每天工作十四小时至十六小时,而另一部分却无事可干,无工可做,活活饿死。这种对立情况也可能不同时出现:今天生意很好,需求很大,到处是一片忙碌景象,资本以惊人的速度周转着,农业欣欣向容,工人干得筋疲力尽;而明天停滞到来了,农业得不偿失,大片土地荒芜了,资本在运动得最紧张的时候突然停顿下来,工人无事可做,整个国家当年因财富过多、人口过剩而备尝痛苦。 经济学家不能承认情况这样发展是合理的,否则他就得像上面所说的那样放弃自己的全部竞争学说,就得承认自己把生产和消费对立起来,把人口过剩和财富过剩对立起来是完全荒谬的。但是事实本身是无法否
认的,所以为了使这种事实符合理论起见,就发明了人口论。 这种学说的创始人马尔萨斯断言,人口总是威胁着生活资料,随着生产的增加,人口也同样地增加,人口生来就有一种超过它所支配的生活资料的倾向,这种倾向就是一切贫穷和罪恶的原因。因此在人太多的地方,就应当用某种方法把他们消灭掉:或者用暴力将他们杀死,或者让他们饿死。这样做了以后,就会出现一个空隙,这个空隙等余下的人口一增长马上又会被填满,于是以前贫穷状况又重新到来。据说在任何条件下--不仅在文明的状态下,而且在自然的状态下--都是如此;新荷兰①平均每平方英里只有一个野蛮人,但是那里也和英国一样,深感人口过剩的痛苦。简言之,要是我们愿意彻底一些,那我们就得承认:当地球上还只有一个人的时候,就已经人口过剩了。由此就可以得出结论:正因为穷人过多,所以,除了尽量减轻他们在饿死过程中的痛苦并使他们相信这里的一切都是无法改变的,他们整个阶级的唯一出路就是尽量减少生于,此外就不应该为他们做任何事情;要是这样做没有什么结果,那末至少应当像“马尔库斯”182所建议的那样(按照他的建议,每一个工人家庭只能有两个半小孩,超过这个限额的孩子就应当用无痛苦的办法杀死)建立一个国家机关,以便用无痛苦的办法把穷人的孩子杀死。赈济穷人被认为是罪过,因为这样会加强过剩人口的增长;但是,把贫穷宣布为犯罪,把济贫所变为惩治所(如英国“自由派的”新济贫法183所做的那样)却算是极其有益的事情。的确,这种理论很不符合圣经上关于上帝及其创造完美无缺的教益,但是“把圣经拿来和事实相对抗的反驳,那才是最拙劣的反驳!” 我是否还需要更详尽地阐述这种卑鄙下流的学说,这种对自然和人类的额度的污蔑,并追究其进一步的结论呢?在这里我们终于看到了,经济学家的不道德已经登峰造极。一切战争和垄断制度所造成的灾难,同这种理论比较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呢?要知道,正是这种理论构成了自由派的贸易自由学说的柱石,这个柱石一倒,整个大厦就会垮台,因为竞争在这里既然已经证明是贫困、穷苦、罪恶的原因,那末谁还胆敢为竞争辩护呢? 艾利生在上述著作中动摇了马尔萨斯的理论,因为他诉诸土地的生产力,并用以下的事实来反对马尔萨斯的原理:每一个成年人能够生产出不他本人消费所需要的更多的产品。如果不存在这一事实,人类就不可能繁殖,甚至不可能生存;否则成长中的一代依靠什么来生活呢?可是艾利生没有深入事物的本质,因而他最后也得出了同马尔萨斯一样的结论。固然他证明了马尔萨斯的原理是不正确的,但是他未能驳倒马尔萨斯据以得出他的原理的事实。 要是马尔萨斯不这样片面地看问题,他就会看到,人口过剩或劳动力过剩是始终同财富过剩、资本过剩和地产过剩联系着的。只有在生产力过大的地方,人口才会过多。从马尔萨斯开始写人口论时起,一切人口过剩的国家的情况,尤其是英国的情况,都极其明显地证实了这一点。事实就是如此,马尔萨斯正应当把这些事实,全部加以研究,而研究这些事实就能得出正确的结论;但是他没有这样做,他只是抓住了一个事实,二不理睬其他事实,因而他得出了荒谬的结论。他犯的第二个错误是把生活资料和就业手段混为一谈。人口总是威胁着就业手段,有多少人能够就业,就有多少人生出来,简言之,劳动力的产生迄今仍然由竞争的规律来调节,因而同样要受周期性的危机和波动影响,这是事实,确定这一事实是马尔萨斯的功绩。然而就业手段并不就是生活资料。就业手段的扩大仅仅是机器力量增加和资本扩大的最终结果;而生
活资料却只要生产力稍许提高,就会立刻增加。这里又暴露出政治经济学的一个矛盾。经济学家所理解的需求不是真正的需求,他所理解的消费只是人为的消费。在经济学家看来,只有能够为自己取得东西提供等价物的人,才是真正的需求者,真正的消费者。但是,如果事实是每一个成年人生产出来的东西比他自己所能消费的要多,事实是小孩像树木一样能够绰绰有余地偿还花在他身上的费用(难道这不是事实?),那就应该承认,每一个工人必然能够生产出远比他自己的需要还要多的东西,因此,社会一定会乐意供给他所必须的一切;同时也应该承认,大家庭应当是极受社会欢迎的礼物。但是由于经济学家粗鲁地看问题,所以除了用可以捉摸的现金来支付的东西以外,他就不知道还有任何别的等价物。他已经深深地陷入对立之中,连最触目的事实也像最科学的原理一样不能使他有所感触。 我们只是在用取消矛盾的方法来消灭矛盾。只要目前处于对立状态的各个方面的利益能够融合起来,人口过剩和财富过剩的对立就会消失,一国人民正是由于富裕和过剩而饿死的这种不可思议的事实,这种比宗教中一切奇迹的综合更不可思议的事实就不会存在,哪种认为土地不能养活人们的荒谬见解也就会不攻自破。这种简介是基督教政治经济学的英明卓绝的表现,而我们的政治经济学本质上是基督教政治经济学这一看法,我可以在每一个原理和每一个范畴中加以证明,这个工作到时候我会做的;马尔萨斯的理论只不过是认为精神和自然之间存在着矛盾并因此使而者堕落的宗教教条在经济学上的表现而已。我想,这个早在宗教领域内同宗教一起被揭露了的矛盾者毫无根据,我也在经济领域中指出了;同时怎么能够恰恰因过剩而饿死,除非经济学家使这种解释符合理性和事实,那我就不会认为这种辩护士是够格的。 可是,马尔萨斯却是一个不停地推动我们前进的、绝对必要的转折点。由于他的理论,总的来说是由于政治经济学,我们才注意到土地和人类的生产力,而且只要我们战胜了这种绝望的经济制度,我们就能够保证永远不再因人口过剩而恐惧不安。我们从马尔萨斯的理论中为社会改革取得了最有力的经济论据,因为即使马尔萨斯是完全正确的,也必须立刻进行这种改革,原因是只有这种改革,只有通过这种改革来教育群众,才能够从道德上限制生殖本能,而马尔 萨斯也认为这种限制是对付人口过剩的最容易和最有效的办法。由于这个理论,我们开始明白人类极度堕落的情况,才了解这种堕落是和竞争的各种条件相关联的;这种理论向我们指出,私有制如何最终使人变成了商品,使人的生产和消灭也仅仅取决与需求;它指出竞争制度因此屠杀了,并且每日屠杀着千百万人;这一切我们都看到了,这一切都促使我们要用消灭私有制、消灭竞争和利益对立的办法了结束这种人类堕落的现象。 为了证明对人口过剩的普遍存在的恐惧是毫无根据的,让我们再回到生产力和人口的关系这个问题上来。马尔 萨斯的整个学说是建筑在下面这种计算上的:人口是按几何级数1+2+4+8+16+30„„增加,而土地的生产力则是按算术级数1+2=3+4+5+6„„增加。差额是触目惊心的,但是这是否对呢?在什么地方证明了土地的生产能力是按算术级数增加的呢?我们可以假定耕地面积是有限的。但是在这个面积上使用的劳动力却随着人口的增加而增加;即使假定收获量并不是永远和花费的劳动量同比例增加;但是我们还有第三个要素,一个对经济学家来说当然是毫无意义的要素--科学,他的进步和人口的增长一样,是永无止境的,至少也是和人口的增长一样快。仅仅一门化学,甚至仅仅亨弗利·戴维爵士和尤斯图斯·李比希二人,就使本世纪的农业获得了怎样的成就?但是,科学发展的速度至少也是和人口增长的速度一样的;人口的增长同前一代人的人数成比例,而科学的发展则同前一代人遗留下的知识量成比例,因此在最普通的情况下,科学也是按几何级数发展的。而对科学来说,又有什么是做不到的呢?当“密士失必河(蜜西西比河)流域有足够的荒地可供欧洲的全部人口依据”184的时候,当地球上的土地才耕种了三分之一,而这三分之一的土地只要采用现在已经是人所共知的改良耕作方法,就能使产量提高五倍、甚至五倍以上的时候,谈论什么人口过剩,这岂不是非常可笑的事情。这样,竞争就使资本同资本、劳动同劳动、土地同土地对立起来,同样又使其中的每一个因素同其他的两个因素对立起来。实力最雄厚的在斗争中取得胜利。为了预卜这个斗争的结局,我们就得研究一下参加斗争的各个方面的力量。首先,土地或资本都比劳动强,因为工人要生活就得工作,而土地所有者可以依靠地租过活,资本家可以靠利息过活,万不得已,也可以靠资本或资本化了的土地来生活。因此,工人所得的仅仅是最必需的东西,仅仅是一些生活资料,而大部分产品则为资本和土地所瓜分。此外,在市场上较强的工人排挤较弱的工人,较大的资本排挤较小的资本,大土地排挤小土地。实践证实了这个结论。大家都知道,大厂主和大商人播出小厂主和小商人占优势,大土地占有者比只有一摩尔根土地的人占优势。其结果就是:在普通情况下,按照弱肉强食的道理,大资本家和大土地并吞小资本和小土地,就是说,产生了财产集中。在商业危机和农业危机时期,这种集中就进行得更快。一般来说,大的财产不小的财产增长得更快,因为前者的占有费用只占收入的很小的一部分。这种财产的集中是一个规律,他同所有其他的规律一样,都是私有制所固有的;中等阶级必然愈来愈多地被消灭,直到世界分裂为百万富翁和穷光蛋、大土地占有者和贫穷的短工为止。任何法律,任何地产的分割,任何偶然的资本的分裂,都无济于事,要是不采取全面改革社会关系、使对立的利益融合起来以及消灭私有制的办法来预防这个结果,那末这个结果就必然会产生,而且就会产生。 现代经济学家的主要口号自由竞争是不可能的事情。垄断至少有使消费者也免受欺骗的意图,虽然它不可能实现这种意图。消灭垄断就会为欺骗敞开大门。你们说,竞争本身就是对付欺骗的办法,谁也不会去买怀的东西;但是这需要每个人都熟悉一切商品才行,而这是不可能的;由此可见,正如许多商品的买卖所表明的,垄断是必要的。药房等等就必须有垄断权。最重要的商品即货币恰好最需要垄断。每当流通手段不再为国家所垄断的时候,这种手段就引起商业危机。因此英国经济学家,其中包括威德博士,也认为在这里实行垄断的必要。但是垄断也不能防止庸弊。随便你从哪一方面来看问题,每一方面的困难都不相上下。垄断引起自由竞争,自由竞争又引起垄断;因此,二者都必须推翻,只有消灭产生这二者的原则,才能消灭这些困难本身。 ----- 竞争贯串了我们生活的各个方面,造成了人们近日所处的相互奴役的状况。竞争是一部强大的机器,它已在促使我们的日益衰朽的社会秩序或者更正确地说,无秩序的状况活动起来,但是它每紧张一次,同时就吞噬掉一部分日益衰弱的力量。竞争不但支配着人类在数量上的增长,而且也支配着人类在道德上的发展。凡是稍微熟悉犯罪统计的人都会看出,犯罪按照特殊的规律性在年年增长着,一定的原因按照特殊的规律性在产生一定的犯罪行为。工厂制度流行的结果就是犯罪数量到处都在增加。我们能够相当精确地预计一 个大城市或者整个地区每年会发生的逮捕、刑事犯罪,以至凶杀、抢劫、偷窃等事件的数字,在英国就常常是这样。这种规律性证明犯罪也受竞争支配,证明社会产生了犯罪的需求,这个需求要由相应的供给来满足;它证明由于一些人被逮捕、放逐或处死所形成的空隙,立刻就会有其他的人来补充,正如人口一减少立刻就会有新来的人了补充一样;换句话说,它证明了犯罪威胁着惩罚手段,正如人口威胁着就业手段一样。别的且不谈,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对罪犯的惩罚究竟公正到什么程度,我想请读者们判断一下。我认为这里只有一点是重要的,那就是证明竞争已经扩展到了道德的领域,并表明私有制使人堕落到多么严重的地步。 ----- 在资本和土地反对劳动的斗争中,前两个要素比劳动还有一点特殊的优越条件,那就是科学的帮助,因为在目前情况下连科学也被用来反对劳动了。例如,几乎一切机械发明都是由于缺乏劳动力引起的,哈格里沃斯、克伦普顿和阿克莱发明棉纺机尤其是如此。劳动需求的急剧增长总会引起发明的出现,这些发明大大地增强了劳动力量,因而就降低了对人的劳动的需要。1770年以来英国的历史不断地证明了这一点。纺织业中最近的重大发明自动纺纱机,就完全是由于对劳动的需求和工资的提高而引起的;这个发明使机器做的工作增加了一倍,从而减少了一半的手工劳动,使一半工人失业,因而也就降低另一半工人的工资;这个发明破坏了工人对厂主的反抗,摧毁了劳动在和资本坚持作实力悬殊的斗争时的最后一点力量(参看尤尔博士“工厂哲学”第二卷185)。诚然,经济学家说,归根到底机器对工人是有利的,因为机器能够减低生产费用,因而能替产品开拓新的更广大的市场,这样,机器最终还能使失业工人得到工作。这完全正确,但是劳动力的生产是受竞争调节的,劳动力经常威胁着就业手段,因而在这些利益出现以前就已经有一群寻求工作的过剩在竞争者在等待着,于是有利的情况变成了泡影,不利的情况,即一半工人突然被剥夺生活资料,而另一半工人的工资被降低,却决不是虚构出来的,这一点为什么经济学家就忘记了呢?发明是永远不会停滞不前的,因而这种不利的情况将永远继续下去,这一点为什么经济学家就忘记了呢?由于我们的文明,分工无止境地发展起来,在这种情况下工人只有在一定的机器上从事一小部分固定的工作才能生存,成年工人几乎在任何时候都根本不可能从一种职业转到另一种新的职业,这一点为什么经济学家又忘记了呢? 由于考察机器生产的影响,结果我就会转到另一个比较远的题目,即工厂制度上去;但是现在我既不想,也没有时间来讨论这个题目。不过,我希望不久能够有机会来详细地分析这个制度的极端的不道德性,并且无情地揭露经济学家们在这里表现得很充分的那种伪善186。
弗·恩格斯写于1843年底--1844年1月 按杂志原文刊印 载于1844年“德法年鉴” 原文是德文 署名:弗里德里希·恩格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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