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据库】1999年
【文献号】75
【原文出处】教学与研究
【原刊地名】京
【原刊期号】199903
【原刊页号】33~39
【分类号】F11
【分类名】理论经济学
【复印期号】199904
【标题】西方新政治经济学述评
【作者】方福前
【作者简介】方福前,1954年生。经济学博士。北京,中国人民大学经济学院教授。邮政编码:100872。
【内容提要】本文认为:新政治经济学是一门以政治和经济,或社会和个人,或国家和市场之间相联系、相交叉或相重叠的问题、现象和关系作为研究内容的社会科学;新政治经济学既不同于主流经济学,又不同于政治学,而是这两门学科的有机融合;新政治经济学试图以社会科学的各种研究方法为基础,发展出一种综合的分析方法。西方新政治经济学是在国际经济日益一体化和自由化,而民族国家的政治和主权是高度独立的大背景下产生的,它的出现,说明西方主流经济学和政治学不能适应资本主义市场经济发展的需要,单纯的经济学和单纯的政治学无法说明和解释市场经济社会普遍存在的政治与经济、国家与市场、社会与个人的矛盾;研究经济问题需要考虑政治因素,分析政治问题需要使用经济学的方法,这是新政治经济学家们的共识。
【正文】
事物总是不断发展变化的。我们生活其中的这个世界的经济、政治制度及其结构也在发生着深刻的变化。作为对这一变化的反应,以经济和政治制度及其结构作为研究主题的政治经济学也随着发生变化。这个变化的结果是在西方形成了一门“新政治经济学”(the New Political Economy)。1996年英国Sheffield大学的政治经济学研究中心为了给方兴未艾的新政治经济学研究提供一个固定的学术阵地,创办了《新政治经济学》杂志。该杂志每年出版3期,每逢3月、7月和11月出版。 这个杂志现在不但受到经济学家的青睐,而且受到政治学家、国际关系学家和其他社会科学家的重视。
政治经济学是社会科学中最古老的学科之一。从法国重商主义者孟克莱田提出“政治经济学”这个名词到英法古典学派创立政治经济学体系和马克思、 恩格斯创立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 从约翰·穆勒(John Mill )的《政治经济学原理》到阿弗里德·马歇尔(AlfredMarshall)的《经济学原理》,从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以来的保罗·萨缪尔森(Paul A·Samuelson )的《经济学》到约瑟夫·斯蒂格利茨(Joseph E ·Stigliz )的《经济学》和格雷戈里·曼丘(GregoryMankiw)的《经济学原理》,政治经济学的体系结构和内容一次又一次被修订。从亚当·斯密到大卫·李嘉图,从萨伊到马歇尔,从莱昂内尔·罗宾斯(Lionel Robbins)到萨缪尔森,政治经济学的研究对象多次被重新定义。那么,近十几年来形成的新政治经济学的研究对象是什么?它包括哪些基本内容?它有什么新的特征?它使用什么样的分析工具?本文将对这些问题做一综述。
一、新政治经济学的研究对象
一门学科的确立首先应当是确立它的研究对象。那么,新政治经济学研究什么?它的学科性质如何?这个问题目前还没有一个权威性的答案。 但是, 不少新政治经济学家似乎赞同罗伯特·吉尔平(RobertGilpin)的观点。吉尔平在《国际关系的政治经济学》一书中认为,新政治经济学应当是“分析在现代世界中由于国家和市场的并存和动态上的相互作用而产生的各种问题的一个研究领域”。
新政治经济学中的“政治”是指一个社会运用国家权力做出“谁得到什么”、“何时得到”和“如何得到”的决策。政治是一个集体选择的过程。由于一个社会中各个个人、集团、群体和党派的价值观是不同的,其利益是相互竞争、相互冲突的,这就需要社会在这些不同的价值观和竞争性的利益中做出选择。政治过程是复杂的、多层次的,它既包括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人与社会之间的关系,也包括一个社会内部地区与地区、部门与部门、中央与地方之间的关系,还包括集团关系、群体关系和党派关系。推而广之,政治还包括国家之间的关系或多边关系、地区联盟、国际组织和全球性协议等,这便是国际政治。
新政治经济学中的“经济学”或“经济”的含义就是西方主流经济学对经济学所下的定义,也就是它研究稀缺的资源如何在不同的用途中进行配置,收入或社会产品如何通过分散化的过程在社会成员中进行分配。经济也是一个决策的选择过程,它要选择“生产什么”、“如何生产”和“为谁生产”。不过,在市场经济条件下,经济是一个分散的选择过程,而不是集体选择过程,经济决策通常是由理性的经济主体(个人或企业)根据利益最大化原则在市场上分散做出的。
因此,政治主要研究权力、决策程序和社会利益;经济主要研究资源配置、收入和财富分配,以及个人利益。个人利益和社会利益之间的关系是对立统一的关系,二者既有一致性,又有矛盾性。新政治经济学或政治经济学主要是研究社会利益和个人利益之间的矛盾性,新政治经济学家们一般把这种矛盾性叫做社会和个人之间的紧张关系(tension)或冲突。由于在现代世界上,人们在国家范围内进行集体选择和集体行动,这些行动追求的目标是国家利益、民族利益或者更广泛地叫做社会利益,而市场是这样一些同样的个人从事自利活动的地方,国家和市场并存。所以社会和个人之间的关系从另一方面来看又是国家和市场之间的关系。
新政治经济学认为,在现代社会,由于科学技术的发展和经济联系的日益密切,无论是人与人之间,还是地区与地区之间,部门与部门之间,或者国家与国家之间,相互依存的程度都在增加,这就使得经济问题就其性质和影响来说日益成为政治问题,而政治问题则日益成为经济问题。国民收入增长问题对于任何一个国家来说都是头等重要的经济问题,但是无论是从提高个人的生活水平来看,还是从提高一个国家的国际地位来看,它又都是一个政治问题。党派之间的权力之争是一个典型的政治问题,但它又是一个经济问题。因为,权力之争的背后都是经济利益之争,争权是为了争利。政治舞台上的声音是经济利益的要求使然。新政治经济学试图把观察社会的政治学方法和经济学方法结合起来,以便更好地认识这个社会的特征,更充分地把握这个社会的基本性质。
因此,新政治经济学是一门以政治和经济,或社会和个人,或国家和市场之间相联系、相交叉或相重叠的问题、现象和关系作为研究内容的一门社会科学。
二、新政治经济学的主要内容
新政治经济学正处在形成过程中,其体系结构尚未成型和统一,西方学者对它的主要内容的界定也不尽一致。以下是几种代表性的界定:
1.布坎南的界定。
布坎南给新政治经济学下过两个定义。他有时把以他为代表的公共选择理论称作新政治经济学或“政治学的经济学”或“政治学的经济理论”,有时又把新政治经济学界定为以下六个方面:(1)公共选择; (2)产权经济学;(3)法和经济学或法律的经济分析;(4 )规制的政治经济学;(5)新制度经济学;(6)新经济史学。(参见布坎南:《宪法经济学》,载《经济学动态》,1992(4)。)
2.莱尔和明特的界定。
迪帕克·莱尔(Deepak Lal)和明特(H·Myint)在他们合作的《贫困、平等和增长的政治经济学》(1996年)一书中把新政治经济学或“新的”政治经济学看作是政治经济学发展的一个新阶段,认为新政治经济学的要旨是把经济学原理应用于以前被看作是政治科学所研究的领域,它包括三方面内容:(1)社会选择,这是规范经济学的一部分; (2)公共选择,这是实证经济学的一部分;(3)制度和组织经济学,包括产权理论、交易费用理论和委托一代理理论。
3.盖保尔的界定。
英国Sheffield大学的安德鲁·盖保尔(Andrew Gamble)是新政治经济学的主要代表人物之一。他在《政治研究》(季刊)1995年9月第3期上发表了题为《新政治经济学》的论文,对新政治经济学与政治经济学和主流经济学的区别,对新政治经济学产生的原因,对新政治经济学的主要内容作了专门而系统的论述。该文认为,新政治经济学的主要内容有四个方面:国际政治经济学、国家理论、比较政府—产业关系、公共选择。
4.《新政治经济学》杂志编辑部的界定。
《新政治经济学》杂志1996 年创刊号上的开篇之作是以这个杂志5位编辑署名的题为《新政治经济学》的社论。该文阐述了新政治经济学产生的必然性,讨论了新政治经济学的理论方法和主要内容。该文把新政治经济学的内容界定为四个方面:比较政治经济学、环境的政治经济学、发展的政治经济学和国际政治经济学。
目前,虽然西方学者对新政治经济学的主要内容的界定不尽相同,但是多数人认为,新政治经济学主要研究“社会和个人”、“政治学和经济学”和“国家与市场”这三方面的关系,并在这个基础上研究政策选择、发展、环境、经济转轨、国际组织、经济一体化和国际关系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