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你有多高的学历,进入过多么有名的大学,那终究只是象牙塔。而你一旦走进社会,你将发现这会是一个完全不同于书本的世界。我们的知识精英们,尤其是博士这个群体,在中国这个社会里,正遭受着全所未有的危机,他们整体上过的并不幸福。由于长期待在社会圈外,他们并没有对这个社会现实作太多了解,并为此作充分准备,也就缺乏成熟的社会经验来应付复杂的社会局面,因而每每总是在非常简单的问题上表现出焦虑和高压状态,而他们的犀利和真知灼见却往往又被这个中庸社会所和谐和打击。可以说,我们的高学历群体并没能在社会上取得相应的成功和得到应有的尊重,这里面很重要的一点就是由于缺乏社会经验所致。
高中期间,有一件不得不提的事情是一次卖冰棍的经历。那是由于一次我的校服在从家返校的途中给弄丢了,那时刚好临近暑假,为了不至于被母亲责骂,我当时就想到了去卖冰棍。刚好我有读书用的箱子、自行车,后来又借了同学的一张睡觉防寒的毛毯,这样就万事俱备了。于是,一放暑假我就开始行动,找冰棍批发站地址,了解批发价格,然后骑着车就下到县城附近的乡下叫卖去了。刚开始几天都很顺利,基本上在天黑之前都能卖完。但是后来却发生了几件让我意想不到的事情。
首先是冰棍批发站给我的冰棍开始有问题了,可是我完全不知道。有一天我照例轻车熟路的骑车沿路村庄叫卖,突然一个年轻人从家里冲出来,气急败坏,说我故意卖坏冰棍给他,神情非常激动。我事先完全不知道会有这种事发生,我只有赶紧道歉,并且主动退还他所有付款。他听我这样一说,气也就消了一大半,也没要我的钱,但还是很激动,让我赶紧走。我当时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种情况,以为是偶然因素。可是慢慢的,又有人反应这个问题,我知道肯定是批发站出来的冰棍有问题。然而,这个问题后来我一直解决不掉。现在我想,可能是当时没有给办事人员回扣吧,而且我的批量也不大,人家根本就不重视我这个客户。
天气一天天热了起来,接着又有一次,那是个大中午,到了某个村庄,一个年轻人叫我把车推到后山去,我看那里只有一个小加工厂,根本没人会去那边,我当时就有些警惕,不乐意去。他说要全包我的,我看天那么热,冰棍恐化的快,就答应了。果不出其然,那个加工厂只有2个年轻人,他们扣了我箱子里所有剩下的冰棍,并且不给我一分钱,然后叫我走。没收到钱,就意味着我一天的辛苦不但捞不着一分钱,而且还要亏本,尤其是自己说出去也没面子。我就在那里不走,和他们理论起来。后来我说了一句这样的话,“你们两个人欺负我一个书生有什么用,有本事你们欺负那些厉害的人”,大概是这句话起了作用,他们要我留下来替他们干活,并保证给我工钱。我当时想,反正冰棍也卖不成了,而且自己除一辆破自行车外一无所有,不怕再被怎么样,也就豁出去答应了。在干了半天活之后,他们带我去当地村庄的河里洗澡游泳,还给了我一笔收入,那是我一天卖冰棍很难赚到的钱。谁说谁天生就能是坏人呢。我写到这的时候,自然而然想起了柴静在《穹顶之下》中的一句话,“这个世界没有好人和坏人,只有做好事的人和做坏事的人”。
另有一件我不得不提的事情是,随着天气更加炎热,那张毛毯就很难起到保冰的作用了。一天下午,太阳还在热辣的照耀着我的箱子时,里面的冰棍就开始要化了,假如再不降价,我这剩下的冰棍可能就要被太阳爷爷贪吃光了。正在那时,有两个40多岁的妇人要来买我的冰棍,她们每个人都是谈价高手,而且步步紧逼,寸步不让。真是应了这句话:智慧在民间。她们一直给我谈到2分钱/根,在谈价的过程中,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我就干脆把冰棍分成两边,一边是融化多一些的A,一边是还没怎么融化的B。我说2分钱卖给她们A,结果在我松口的那一刹那,所有围观人群好像心有默契,都一拥而上。我的所有冰棍,除了2-3根融化很厉害的之外,都一抢而散。毫无疑问,那天我亏本了。
天气炎热毛毯没法保温;批发站冰棍时常出点问题;乡村妇人尝到甜头之后,见到我就要降价,否则就不买;偶尔还能遇到一些难缠的人,那就是我当时面临的境遇。看着镜子里那张黝黑黝黑的脸,数着这些天卖冰棍以来所赚的钱,也差不多够一套校服的钱了。于是,我就决定结束这种人生体验。回头看看这份阅历,冰棍批发站工作人员的狡诈与生财之道、县城周边村庄大叔的凶狠与朴实、加工厂大哥的欺诈与憨厚、农村妇女的爱占小便宜与机智等等,都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和当时相比,我现在可以说是早已学富五车了,但如果遇到类似的事情,我又能作出什么更好的改变呢?这让我不得不想起了文革期间知识分子的那份无奈。读书人,能指点江山,却难以自保,自古以来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