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想、道德、宗教都是文化的一部分。而经济、社会、法律、政治都属于制度的范畴。
经济有其自身的运行规律,自有经济学去研究;社会也有其运行的规律,自有社会学去研究;人类社会
的变迁也有其规律,自有人类学去研究。其实人类学和社会学是不分的,或者可以把人类学成为比较社
会学。比较自然可以有横向的比较,把不同地区的社会相比较,也可以有时间纵向上的比较,甚至可以
有时间-空间二维坐标中的比较。这些研究的都是群体现象,或者可称为是社会现象。作为单个人组成的
整体,社会有着其独立于单个个人的特殊规律,这个规律在单个人身上不会出现,只有在作为整体的社
会中才会出现,比如市场。政治学是研究如何协调不同利益集团之间的关系,民主共和是一种安排,专
制集权也是一种安排。
经济学、社会学(含人类学)、以及政治学研究的都是制度层面的东西。按张五常的说法,制度就是一
种安排(arrangement),这个说法参见张五常博客关于经济学缺失的一环的一系列论述。这种安排是一种
公共选择,其作用要么是有利于社会福利的提高(经济价值),要么是有利于社会和谐(利益平衡)。
而制度是可以模仿的。所以,我们可以模仿西方先进的制度。
西方制度的先进性是由其结果来验证的。西方文明在其制度安排下,确实取得了惊人的进步。制度可以
是演进的,从老的制度传承、延续下来。也可以是直接模仿、借用过来,可称之为“改革”。而比如中
国的新民主主义革命,和法国的大革命,推翻了封建专制制度(取消了皇帝),建立了共和制度。不管
中华民国,还是现在的中国,都是共和制。
但文化是什么?文化绝不是前面所说的这些制度,包括经济制度、政治制度和社会制度。没有听到文化
制度的说法。我们经常听到的是西方文化、东方文化、民族文化。文化不是制度。
我们过去的观念中经常把制度和文化混为一谈。认为模仿别人的制度,就必须吸收别人的文化。
吸收别人的文化并无过错,不同文明之间的交流除了制度的模仿和借鉴之外,还有文化的交流,思想的
碰撞。文化、思想、道德是和制度不同的一种东西,它们具有共同的特点,即不是一种安排,不能通过
模仿一下子割断与过去的联系,而是一种传承和延续。
所谓“全盘西化”的观点,就是接受西方的政治制度安排的同时,必须接受西方的文化,包括宗教信仰
,比如基督教新教。(我没有诋毁基督教的意思,我本人就是一名基督徒。)这种全盘西化的观点,不
说是错误的,至少是混淆了“制度”和“文化”的关系,认为制度和文化是一体的,不可分割的。这种
观点是错误的。
那么,什么是文化?文化是一种价值判断。和制度不同,制度不是一种价值判断,只是一种客观实在。
当然,文化的东西会影响制度,包括其建立和发展、演变。但制度不是文化。
制度是集体的,是一种公共选择的结果。但文化是个人的!制度是客观存在,是物质层面的东西。(我
这么说可能很多人会反对,但客观的,就是物质的)。而文化是精神层面的东西,是主观层面的东西。
包括价值判断,也包括精神享受。
我们可以把制度看成是一种独立于个体的客观存在,就如我们可以把知识看做是独立于个体的客观实在
。但文化、思想和道德却纯粹是精神层面的东西,它们无法脱离开个人体验而存在,并且只能通过个体
的体验而传播。所以,从这个意义上,我说,文化是个人的。
封建专制的政治制度下佛教可以存在,共和体制下一样能允许佛教的存在。所以,制度天然地能和多种
形式的文化并存。
回头再看“中学为体、西学为用”,我倒感觉到这种提法是一种混乱。公共选择是一种不得已的统一,因为只能有一种选择,而具体到个人,却可以有自己个人的体验和选择,只要不过分地妨碍公共制度就行。所以,在一种已经选择过的制度下,我们应该提倡文化多元化、思想多元化,即使这种多元化多多少少会对现行制度产生一定的冲击。让人们在公共选择的"压迫"下在精神上享受自己的快乐!
正确的提法应该是:在思想文化领域,应该提倡百花齐放、百家争鸣,不要强制人们去接受东方文化(如现在复古国学,让小学生去背三字经),也不要强制人们去接受西方文化(认为只有中国人都信仰基督教,才能把国家经济搞上去)。一切自愿,允许争鸣。当然,如果想让社会全体都能享受到富足的精神生活,还需要大家秉承一个共同的信仰:“宽容”。
须知,所有的冲突都是由于文化上的不宽容引起的,而不是由制度安排引起的。
张五常博客连接:
(2007.06.07)从安排角度看经济缺环(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