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NIE8]为什么“富不过三代”？

前一段去参观了地处河洛交汇之处的康百万庄园，康家从明代开始，富甲晋冀鲁豫四省，并且涉足到漕运，最重要的是这种富裕绵延了300余年，不可谓一奇。其家训是留耕道人的留余思想，作成一匾挂于大厅之上。其内容是：“留有余不尽之巧以还造化，留有余不尽之禄以还朝廷，留有余不尽之财以还百姓，留有余不尽之福以还子孙。”盖造物忌盈，事太尽，未有不遗后悔者。其大意是：留有余，不把技巧使尽，以还给造物主，留有余，不把俸禄用尽，以还给朝廷，留有余，不把财物占尽，以还给百姓，留有余，不把富贵享尽，以留给子孙后代。大概老天爷反对贪得无厌，做事过分，因为太过分了，没有不留下遗恨的。我想这个是不是会给我们以启示，这包含了有朴素的辩证法的思想。

楼上所言颇有“可持续发展”之理念，不过这与楼顶的问题有何关系？

我只是认为之所以富不过三代，与这个家庭的教育理念很有关系，如果有一个好的教育理念是可以富过三代的。

以下是引用冬的霓裳在2005-12-10 17:29:27的发言： 前一段去参观了地处河洛交汇之处的康百万庄园，康家从明代开始，富甲晋冀鲁豫四省，并且涉足到漕运，最重要的是这种富裕绵延了300余年，不可谓一奇。其家训是留耕道人的留余思想，作成一匾挂于大厅之上。其内容是：“留有余不尽之巧以还造化，留有余不尽之禄以还朝廷，留有余不尽之财以还百姓，留有余不尽之福以还子孙。”盖造物忌盈，事太尽，未有不遗后悔者。其大意是：留有余，不把技巧使尽，以还给造物主，留有余，不把俸禄用尽，以还给朝廷，留有余，不把财物占尽，以还给百姓，留有余，不把富贵享尽，以留给子孙后代。大概老天爷反对贪得无厌，做事过分，因为太过分了，没有不留下遗恨的。我想这个是不是会给我们以启示，这包含了有朴素的辩证法的思想。

“留有余不尽之巧以还造化，留有余不尽之禄以还朝廷，留有余不尽之财以还百姓，留有余不尽之福以还子孙。”盖造物忌盈，事太尽，未有不遗后悔者。

大哉斯言！

我想从这里尽可以发挥出中国家族的财富积聚过程以及众多的“富不过三代”的原因。由此也可以分析出中国古代朝代更迭的一些原因，以为今世法。我只从奥尔森集体行动理论来稍做分析。

其一：中国封建时代的国家结构问题------家国同构。《大学》开宗名义章就提出了三纲八目的追求，点出了中国人的人生道路：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并提出了治国的最基本的主张：由本及末（物有本末，事有始终，知所先后，则近道也），“本”就是修身（自天子以至于庶人，一是皆以修身为本）。最中要到达的最高境界就是中和（致乡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这个传统延续了几千年，如今又被我们拿来用。

其二：个人------修身---------家------宗族------齐家--------国-----治国------天下----平天下。有小及大，构成了一个个的集体，这个集体的规模也是从小到大，事物也是日益繁杂众多。而财富的积聚一般都是一家族为单位而开始的，而一个家族内往往是有一个最有能力的人来倡议的。

其三：财富积累的开始，某个家族内一个修身很有成就的人，有一定的能力（精英），他个人或者带领他的家族因为科举入世或者经商而使个人和家族内部的人都有了一定的财富的积累（因为中国古代获得财富的途径大致两条：科举与经商而已）。注意：创业人一般都有非比寻常的特质。

其四：集体行动的逻辑问题一，“家族”小集体内部的问题，当家族人口日益众多的时候，集体规模扩大，集体决策就很难作出，或者说即使作出来也很难平衡个方的利益；创业人死后，集体财富经营权继承权的问题更是由于“嫡子继承制”而出现分裂，财富被均分，而嫡子则继承上代的爵位等（商业家族则可能不同），这样就出现了问题，嫡子能够保有创业人的特质吗，或者说他是否有其他的非比寻常的使财富保值增值的特质吗？我们假设一个人的这些非比寻常的特质量是一个简单的二元函数，自变量之一为“外部竞争性的压力”------主要来自对未来的深切的不确定预期，如生存的压力，更大的外部环境迅速变动如国家政权风雨飘摇等等，之二为个人的遗传，为外生变量不可改变毋庸赘述，之三为个人追求效用最大化的行动。如前面一位朋友所说，这个时候追求吃喝玩乐往往能给他带来更大的效用满足。画一个二维坐标，个人的特质往往就在这两个变量的运动中而不断运动，这样我们可以看到，后人（特别是掌握财富经营权的嫡子）往往不如其先人着这种特质。（当然，连我自己都可以举出一大堆的反例，如汉朝最接杰出的帝王是汉武帝，但也是第6代，需要清楚的是我们隐藏了许多的假设条件）。总结一下，即集体决策的难以作出；“嫡子继承制”往往导致了集体行动的非理性；集体财富的分散使下代人很难在上一代的基础上使其更上层楼。

其五：集体行动的逻辑二，与其他的家族----同级的集体或下级的集体，以及最大的集体---国家---皇家的关系问题。这个问题是如此重要，成为财富拥有者集体们的除了处理集体内部问题之外的最重要的问题，历史上许多家族往往是因为没有处理好这些问题而败落的（最典型的是沈万三）。必须注意的是皇家的行动逻辑，以及其他有影响家族集体-----地方官僚的行动逻辑，我以为这个三个逻辑是如此重要以至于在中国要生存，必须深入研究他们，如果要深入揭示中国的兴亡规律也要深入研究他们的行动逻辑。这个问题留到以后再说。但是无可置疑的是河洛康家的家训是处理这个问题的及其高明的方法：“留有余不尽之禄以还朝廷，留有余不尽之财以还百姓”，这里，朝廷自然是最大的集体，百姓是其他的行动集体，具体到康家在明朝末年的情况，朝廷自然是崇祯集团， 百姓自然是李自成集团，谁都惹不起，只有都讨好。

其六：富不过三代从一个侧面来说也是很好的现象。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5-12-11 12:13:44编辑过]

（接上）我们假设（其实也是实际情况）一个深陷忧患的国家的强大问题，如战国前期的秦国，78年的中国，在危机存亡的最紧要的关头，如何才能使国家迅速强大起来，也即在极短的时间内能够动员最大的人力武力来进行战争。商鞅以及后来的韩非为秦国设计了一套专制主义中央集权的政治制度来达到了这个目的，但是代价是很大的，其中之一就是对旧的影响产权的效率的分利集团的彻底打击。从这个方面来说，富不过三代顺利实现了社会的流动，如果国家引导得力是有其积极的一面的。

后记；我到底都说了些什么？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5-12-11 12:15:12编辑过]

从社会产品的分配方式解析“富不过三代”

　　人类的发展史，也就是一部社会产品分配史，可以把社会产品分配方式概括为三类：１、武力分配；２、劳动分配；３、国家机器分配。

　　第一种分配方式是最原始，最血腥的方式，也可以称之动物分配式。这种分配方式的假设前提是所有社会财富公有，人人具有占有权，取得方式就是弱肉强食。特点是高风险高回报，缺点是在产品分配的过程中并不能增加对社会产品的提供量，并伴随对生产的巨大破坏。随着人类社会的发展，人类越来越鄙弃这种方式。这种方式主要出现在人类社会早期，制度社会条件下的偷抢、国家之间的战争都可以归为此类。由于这种分配的特点，在这种分配主导的社会条件下，是不提倡或不承认财产私有的，因此，一个集团或一个家族对财产的占有，只能是暂时的。典型的武力分配式社会制度是原始共产主义社会、奴隶社会。

　　第二种分配方式也就是商品经济条件下的按劳分配。马克思说：为了使让渡成为相互的让渡，人们必须默默地彼此当作被让渡的物的私有者。也就是说这种分配方式的假设前提是社会财富个人私有，取得社会产品的的方式是产品交换，由于个人取得社会产品首先必须付出劳动，因此，在产品交换的同时，刺激了人劳动的积极性，从而增加了劳动对社会产品的提供，促进了生产的发展。因此，在这种方式下，为财富的积累和延续提供可能，典型的劳动分配式社会制度是资本主义制度。

第三种分配方式国家机器分配式。这种分配方式的假设前提是国家代表社会成员占有全部社会产品，依靠国家机器对社会产品进行分配。这种方式源于人类对安全、对秩序的需求。这种分配方式是人类进步的必然，在很大程度上促进了生产的发展，在人类社会出现以后，这种分配方式始终伴随着人类社会的发展，但这种分配方式不能直接增加社会产品的提供，它对社会产品的贡献体现在对社会秩序的维护上，这种分配方式的最大缺点在于它的人的局限性，容易造成分配的严重不公，挫伤社会成员的生产积极性。这种分配方式，只承认财产的个人管理权，不承认财产的私有权，典型的国家分配式社会制度是封建社会、社会主义社会。

当然，在实际生活中，三种分配方式是并存的，只是谁占有主导地位。“富不过三代”是中国封建社会对大家富贾的总结，在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大背景下，财富的积累即靠个人的奋斗，更靠对帝王的逢迎，还能希望他延续几代呢？即使在商品经济条件下，面对激烈的市场竞争，商场如战场，谁能保证常胜不败呢？财富的积累本身就是社会产品分配不公的结果，财富的流向是双向的，才是正常的。要想永生，请抛下肉体，留下精神，正如老子所提倡的大道无形，象同仁堂、全聚德那样不是很好吗？

　　

如果将题目放在历史背景下考虑。个人认为，我国历史中缺少对私人产权的有效保护的制度安排是主要原因之一。我国居住于中原地带的汉民族，或者说中原的农耕文明，一直受到匈奴，或者说游牧文明的侵扰。中原民众面对两个选择：或者强烈要求政府保护自己的私有产权，不得随意征收私有财产，但就有可能面临匈奴入侵之后，对财产、生命等一切财富的剥夺；或者不去要求政府保护私有产权，准许政府随时征收，那么政府可以提供武力保护，至少能保住自己的性命。历史上此类例子很多，比如宋代，那届政府啊，呵呵，忘记了，为维持军备，也为充盈国库，就制定了一项制度，只要某人的财产超过多少，必须上缴，凡举报这一富人的人可从收缴的财富中获得相应的提成。当然我国历史上不曾建立过对私有财产的保护得原因不单纯是上面分析的。历史中的其他因素也削弱了个人对财富的有效积累。不再赘述。如果缺乏外界对自己财富的有效保护，那么谁还有心思积累财富呢。

如果将题目放在单一家庭的发展历程中去分析。那么可能就与中国传统文化相关。高堂尚在时，儿子不能获得较多财富的所有权，只能获得管理经营权，这是一个委托—代理机制。一个家庭的委托—代理机制在中国传统的文化制度下，可能比现代企业的委托—代理还要糟糕。一夫多妻制，造成分享财富的人很多，自己所创造的财富有多少最终会属于自己呢。这显然是一个缺乏激励财富积累的家庭财富分配制度。至于那个最早创造财富的人，为什么不能确保将财富传给最有能力的一方。传统文化是一个原因。一夫多妻造成的信息不对称也是原因。那么，从一个家庭内部而言，其存在的婚姻制度、传统的家族管理制度、财富分配的不确定性，都影响了儿子在父亲尚在的时候去锻炼自己对财富的把握能力。反而，有可能养成相反的个性。

中国哲学生于忧患,西方哲学生于安乐.在各自哲学观下形成的经济制度是有很大不同的,并形成现在我们选择制度时候的路径依赖,尽管有时候这种依赖完全是不自觉的.

同意楼上的观点,个人以为,中国的自商鞅以后的经济制度完全是一套"动员制度",最大可能地动员帝国内一切可动员的经济实力来进行战争.完全可以理解战国"大争之世"的压力对这种经济制度形成的影响.这可以解释为什么历史上甚至是现在中国总是让人感到害怕的现象,尽管其经济力量并不是特别强大,但是不可忽视的是他的动员能力.

是不是跑题了?

这个观点有一定的道理,它说明了一个普遍的现象:在第一代,富的效用对于人来说是很大的,到了第二、第三代时，富的效用就不是这么大了（上述类似于要素相对价格的变化，不再稀缺），所以人们没有再努力去创业，当他们已经习惯了这种富的生活（可以看着是路径依赖，）而没有继续创业时（类似制度环境的改变），就会出现富不过三代的现象（类似无效率产权或制度的出现）。

富不过三代主要是探讨一个家庭的问题，下面说说原因。

假设，富裕的家庭的创始人和继承人（包括第二代和第三代）的先天的禀赋（包括人的性格、气质等）相同；创始人创业时的外部社会环境和继承人继承时的外部社会环境相同；创始人和继承人的各个方面的能力都高于其周围的人，并且他们都是合法来追求财富的最大化（此假定是为了保证创始人的富裕不是由于某种巧合而致富的，例如天上掉馅饼等等）

创始人的富裕是由于其能力高于周围的人，所以就比周围的人富裕。到了继承人时，由于家庭的富裕是创始人一手造成的，他就拥有对家庭财富进行经营的绝对控制权和处置权，而继承人如果不远离创始人，他创业时酒会受创始人的影响,从而造成他与人交往等不是独立的，总受制于创始人的理念，久而久之，继承人的各个方面的的能力的发挥就不如创始人创业时的能力的发挥,所以,继承人就没有创始人的富裕程度大。时间再长一点（创始人没有仙逝的时间），创始人已经老了，到了继承人开始独立的时候了，由于受这种理念的素缚,继承人却独立不起来，只有坐吃山空，造成家庭的富裕程度酒会和周围的人的富裕程度相同。

上面的分析隐含着三代之内的思想，三代以后，由于创始人已经仙逝，家庭已经和周围的人差不多，所以三代以后的人不受创始人的影响或影响非常小，如果他们的条件和上面的三个假定相同，他们就开始重新创业，家庭就又会富裕起来。

我的分析，由于上面的三个假定，不存在三代内的继承人松松垮垮的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