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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正走在一条怎样的路上
离歌笑
*未经作者同意，严禁以任何形式转载。
最开始拿到《人类简史》这本书时，我很好奇，究竟是怎样的内容会让一本史学书在豆瓣获得9.3的评分？于是，在上个月，我用零零碎碎的时间把它勉强读完，读完的感受只有两个字：神书。
作为一个非史学专业、对史学也完全不感兴趣的人，我对书中叙述的很多世界历史都一无所知。但是，让我真正赞叹的，是作者天才般的思维和对人类、人性、人生的领悟。作者阐述的许多观点都是我以前没有想到过的，但是这些观点对于我来讲又并不陌生，它们似乎都存在于我的潜意识中，所以这本书最重要的作用是“点醒”了我沉睡中的某些认识。
下面，我想来整理整理书中一些重要的思路，本文大多数内容都来源于原书，如有断章取义的错误，是我的水平问题，切莫怪罪到作者头上。
一、虚构的概念
人类主要由智人这个人种进化而来。从大约200万年前到大约1万年前为止，整个世界同时存在多种不同的人种，而最终让智人征服世界的最可能的原因，在于智人拥有独特的语言。这种“独特的语言”并不是指智人能精确传达周围环境的信息，也不是指智人能传达社会关系的信息，而是指智人能传达并相信虚构概念的信息——只有智人能够表达从来没有看到过、碰过、耳闻过的事物，而且讲得煞有其事。
社会学研究指出，通过社会关系来维持的最大“自然”团体大约是150人。只要超过这个数字，大多数人就无法真正深入了解所有成员的生活情形。那么，智人又如何能创造出有数万居民的城市、有上亿人口的帝国？答案就在于“虚构的故事”。
比如，教会的根基就在于宗教故事，就像是两个天主教徒，就算从未谋面，还是能够一起参加十字军东征，原因就在于他们同样相信神化身为肉体、让自己被钉在十字架上救赎我们的罪。所谓的国家，也是立基于国家的故事，两个互不认识的塞尔维亚人，只要都相信塞尔维亚国家主体、国土、国旗确实存在，就可能冒着生命危险拯救彼此。至于司法制度，也是立基于法律故事，从没见过对方的两位律师，还是能同心协力为另一位完全陌生的人辩护，只因为他们都相信法律、正义、人权确实存在（当然，他们也都相信付的律师费确实存在）。
上述这些概念，其实都只存在在人类自己发明并相互讲述的故事里。除了存在于人类共同的想象之外，这个宇宙中根本没有神、没有国家、没有钱、没有法律，也没有正义。反过来讲，正是因为智人相信这些虚构的故事，他们才能创建贸易网络、政治体制，像胶水一样把千千万万的个人、家庭和群体结合在一起。这种胶水，让我们成为了万物主宰。
二、奢侈生活的陷阱
人类曾有长达250万年的时间靠采集和狩猎为生，直到农业革命的到来，使得人类开始将大部分的精力投入到耕种当中。随着人类开始住进永久村落、粮食供给增加，人口也开始增长。放弃过去流浪的生活之后，女性也可以每年都生孩子了。然而，人口一多，就耗去了原本的粮食剩余，于是耕种面积又得加大。这时，因为人类开始定居在易有疾病肆虐的聚落，孩子吃的母乳的比率越来越少，使得儿童死亡率一路飙升。
随着时间过去，耕种这个原本看起来划算的选择，变成越来越沉重的负担。儿童大批死亡，而成人也忙得满头大汗，每一代人都只是继续着上一代生活的方式，在这里修一点，那里改一点。但矛盾的是，一连串为了让生活更轻松的“进步”，最后却像是在这些农民身上加了一道又一道枷锁。
这样的恶性循环远远没有结束，即便是在今天，也仍然如此。有多少年轻的大学毕业生投身大企业、从事各种劳心劳力的工作，发誓要努力赚钱，好在35岁就退休，去从事他们真正感兴趣的事业。但等他们到了35岁，却发现自己背着巨额贷款，要付子女的学费，要养在高级住宅区的豪宅，每家得有两部车，而且觉得生活里不能没有高级红酒和国外的假期。他们该怎么做？他们会放下一些，回去野外采果子挖树根吗？当然不可能，而是加倍努力，继续把自己累得半死。
奢侈品史上常有这样的情况，就是原本的奢侈品往往最后会成为必需品，而且带来新的义务。等到习惯某种奢侈品，就开始认为这是天经地义。接着就是一种依赖。最后，生活中就再也不能没有这种奢侈品了。
比如在以前，寄信是一件麻烦的事，得亲自写信、填写信封信息、贴邮票，还得把信扔到邮筒里。想要得到回信，可能得等上几天、几星期，甚至是几个月。而现在，我们可以随手就寄一封电子邮件，传送到地球的另一边，我们确实省下了所有麻烦和时间，但生活真的更轻松了吗？
在传统信件的年代，我们通常只有最重要的、不得不联络的事才会写信。写信的时候也不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而是字斟句酌、考虑再三。但在今天，我们每天都会受到大量的邮件、信息，而且所有人都希望你立刻响应。我们以为自己省下了时间；然而，我们其实是把生活的步调加速成过去的十倍快，于是我们整天忙忙碌碌、焦躁不安。
人类一心追求更轻松的生活，于是释放出一股巨大的力量，改变了世界的面貌，但结果却是事与愿违的。并没有人在背后操纵农业革命的发生，或是意图让人依赖电子邮件。一开始只是各种小事，主要就是希望吃饱一点、方便一点，但最后累积引起的效应，就是让农民日复一日在烈日下跳水务农、让现代人疲于信息的筛选和回复。
三、家与未来
人类发展过程中的一个重要特征是空间缩小、时间变长。
“房子”的概念也许就起源于农业革命，在这之前，人类以狩猎、采集为生，他们的生活范围可能有几十甚至上百平方公里，那都是他们的“家”。农业社会中的农民就只能局限在一小片田地或者果园里工作，在旁边用木头、石头和泥土搭建的小屋里休息。而到了现代社会，绝大多数人只能蜗居于不到100平米的钢筋混凝土高层建筑内，几十年的时间每天都要在这狭小的空间里走来走去，但人们依然乐此不疲，并愿意为之付出高昂的代价。
人类在一片荒野中，费尽心力刻意打造出一个专属人类的人工孤岛，他们砍伐森林、挖出沟渠、翻土整地、建造房屋，一心防止各种杂草和野生动物入侵。城市越来越现代化，人类分工越来越精细，城市和人正变得越来越脆弱，一旦某一环供应链出现断裂，所有人都将陷入无助之中。
另一方面，在农业革命之后，“未来”的重要性被提到历史的新高。农民不仅时时刻刻都得想着未来，还几乎刻意说是为了未来在服务。农业经济是以生产的季节周期为基础，经过多个月的耕作，才来到相对较短的收成高峰期，如果一旦遇上旱灾、洪水和瘟疫，一年的耕作成果将损失惨重。于是，农民不得不生产出多于需要的食物，准备好储备的粮食，对于未来的担忧也就不足为奇。
现代人对“未来”更为担心，因为人类分工的精细化，需要大量货币来应对未来可能出现的、自己不擅长应对的一系列突发情况，比如疾病、意外事故、金融危机，所以人才会不停地赚钱，这一切都来源于对未来的焦虑和恐惧。而由此，从这个角度来考虑，社会中出现的以金钱为衡量尺度的价值标准，事实上是多数人无奈的选择。
四、贫富的恶性循环
大多数人都会认为只有自己社会的阶级是自然的，而其他社会的阶级分法都是在是虚假又荒谬。现代的西方教育对种族阶级制度嗤之以鼻，如果现在有法律禁止黑人住在白人小区、进入白人学校就读或到白人医院就医，一定会引起轩然大波。但如果说的是贫富阶级，有钱人住在独立、豪华的住宅区，就读专为有钱人提供的私立名校，能进到专为有钱人提供的高档医疗机构，这一点对于许多美国和欧洲人来说，却似乎再天经地义不过。但事实已经证明，大多数有钱人之所以有钱，只是因为他出生在有钱的家庭，而大多数穷人一辈子没钱，也就只是因为他出生在贫穷的家庭而已。
当然，天生自然的能力也很可能影响社会阶级差异，但是种种不同的能力和性格也可能会受到想象阶级的影响。关于这一事实主要有两个方面的原因。第一，大多数能力需要培养和发展，就算某个人天生就有某种才能，如果不经过积极培养、磨练和运用，常常也就没有什么表现的机会。但这些机会绝非人人平等，常常都是要看他们在想象构建出的社会阶级中身处何处而定。哈利波特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他从小被迫与能力出色的巫师父母分离，而由对巫术一无所知的麻瓜带大，所以等他到了霍格沃兹的时候，对巫术一窍不通。于是，他的故事整整写了七本书，他才真正掌握了这项独特才能的力量和知识。第二，就算身处不同阶级的人发展出了完全一样的能力，因为他们面对的游戏规则不同，最后的结果也可能天差地别。
所以，这里出现了一个因果关系的思考：是能力不足、把握不住机会导致了贫穷，还是贫穷导致了能力不足、失去机会？或者说，这就是一个恶性循环的结果——穷人在能力培养和获得机会方面都处于劣势，这进一步又导致了穷人的后代难以摆脱贫穷的困境，如此往复，恶性循环。
随着时间的流逝，不公不义的歧视常常只是加剧而不是改善。富者越富，贫者越贫。教育带来进一步的教育，无知只会造成进一步的无知。历史上过去的受害者，很可能会再次受害，而历史上过去的特权分子，他们的特权也很可能依然存在。
五、膨胀的蛋糕
我们很难掌握金钱在现在历史中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虽然已经有很多著作告诉我们各个国家是如何成也金钱、败也金钱，我们也看到金钱是如何为人类开展新视野，但也让数百万人遭受奴役，如何推动着产业的巨轮，但又让数百种生物惨遭灭绝，然而，想要了解现代经济史，重点只有一个词：成长。不论结果是好是坏，究竟是生病还是健康，现代经济就像是一个荷尔蒙过剩的青少年一样不断成长，吞噬着它看到的一切，而且成长的速度叫人完全赶不上。
经济增长中一个重要的原因便是货币乘数，简单来讲，当银行拥有1元的时候，它就能放款10元，也就是说，我们在银行户头上看到的那些金钱，有超过九成其实只是数字，而没有实体的硬币或钞票。这听起来就像是巨大的庞氏骗局，不是吗？但如果你觉得这就是一场骗局，那么可以说整个现代经济就只是一场骗局。这事实上并不是一件诈骗案，而是另一次人类想象力的惊人发挥。真正让银行（以及整个经济）得以存活甚至大发利市的，是我们对未来的信任。“信任”就是世界上绝大多数金钱的唯一后盾。
如果全球经济这块蛋糕只有固定大小，信用贷款就无利可图，因为信用就是“今天的蛋糕”和“明天的蛋糕”之间的价差，如果蛋糕不变大，信用贷款就没有意义。但是，在过去的500年间，关于进步的概念说服了全球人民，将越来越多的信任交付给未来。所谓进步，就是指只要投资进行研究，一切就能变得更好。人们开始相信各种地理发现、科技发明和组织发展，能够提升人类生产、贸易和财富总量，比如发现了大西洋的新航道而大发利市，并不需要牺牲过去在印度洋的旧航道；我开了一家法式面包店，不代表传统面包店必然关门大吉。正是这种对未来进步的相信创造了信贷，而信贷带来了实实在在的经济增长；正因为有成长，我们就更信任未来，也就愿意提供更多的信贷。
现在的问题是，经济能够以这样的速度永远发展下去吗？如果信贷来源于人们对于未来科技进步的信任，那么，科技进步会不会有一个极限呢？或者说是否存在大量的泡沫？
在过去几年里，我们看到银行和政府疯狂地印钞票。每个人都在担心经济危机会让经济停滞、不再成长，于是他们就这样无中生有地印了数万亿的美元、欧元和日元，让体系里凭空出现一大笔便宜信贷，只盼望科学家、技术人员和工程师能够在经济泡沫破灭之前，设法想出得以力挽狂澜的创世发明或发现。而如果实验室的脚步不敌泡沫破灭的速度，可想而知经济前景就会令人十分担忧。
六、摩登年代
现代资本主义经济如果想要存活，就得不断提高产量，然而，光是生产还不够，生产出来之后，还得有人买。在这种情形下，一种新的伦理观开始在摩登年代盛行起来——消费主义。
有史以来，人类的生活多半颇为困窘，因此“节俭”成了过去所高喊的口号，像是清教徒或斯巴达人，都以简朴律己闻名。所以，如果是正直的人，就该避免奢侈、从来不浪费食物，裤子破了该缝缝补补，而不是去买条新的。只有王公贵族，才能公然把这种价值观抛在一旁，无所忌惮地炫耀他们的财富。
然而，消费主义的美德就是消费更多的产品和服务，鼓励所有人应该善待自己、宠爱自己，就算因为过度消费而慢慢走上绝路，也是在所不惜。消费主义除了自身非常努力，还在大众心理学（如Just do it）的推波助澜之下，不断说服大众“放纵对你有益，而节俭是自我压抑”。而且，这套理论已经成功了。我们都成了乖巧的消费者，买了无数种我们并不真正需要的产品。制造商设计产品的时候，刻意让它在一段短时间后就被淘汰；而且就算旧型号明明就足以满足各种需求，厂商还是会不断推出新型号（如Iphone），如果我们不跟进，就仿佛显得落伍。购物已成为人类最喜爱的消遣，而且消费性产品也成了家人、朋友、配偶之间不可或缺的中介。
资本主义和消费主义的伦理可以说是一枚硬币的正反面，将这两种秩序合二为一：有钱人的最高指导原则是“投资”，而我们这些其他人的最高指导原则是“购买”。
这种资本/消费主义的伦理，还有另一个革命性的意义。过去的伦理体系，常常要求人类做些难如登天的事，比如慈悲、宽容，克服各种欲望和愤怒，还得放下自己的私利。这对大多数人来说实在太过艰难。但是今天的情况不同了，大多数人都能轻松达到资本/消费主义的理想。想要进入这种新伦理所承诺的天堂，条件就是有钱人应该继续贪婪下去，把时间投入赚更多的钱，至于一般大众则是要尽情满足自己的欲望和热情，想要什么就买什么。这是人类有史以来第一次，信众终于真的能够做到宗教要求的条件。只不过，我们又怎么知道它承诺的天堂是什么样子？答案是：看看电视，你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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