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用一句话来总结拳王阿里的一生,恐怕是这句:“我不用成为你想要我成为的那个人,我有成为自己想成为的那个人的自由”。
一代拳王穆罕默德·阿里(Muhammad Ali)美国当地时间6月3日离世(北京时间6月4日中午时分),《纽约时报》讣闻版(Obituaries)在6月4日就刊登了已经准备好的长达9000字的纪念文章(英文约4000字),标题为:穆罕默德·阿里离世,享年74岁——拳王和20世纪。
西方媒体拥有历史悠久的讣闻报道文化,《纽约时报》也不例外,其讣闻版一直是传媒人士追踪的对象。写法也已经很成熟。在开头的导语段落,讣闻记者会列出逝者生前最值得被人记住的贡献,但不会加入自己的评价,然后通过“特写”和“全景”的交错描写,详略得当的写出其一生。
“穆罕默德·阿里(Muhammad Ali),三次世界拳击重量级冠军得主,以20世纪最具魅力,同时也最饱受争议的形象定义了他所经历的动荡不堪的时代。星期五(6月3日),他在美国亚利桑那州凤凰城的医院去世,终年74岁。”这是纪念阿里的讣闻的标准式开头,然后作者以精炼却充满了细节性的文字回顾了拳王的一生。上一次《纽约时报》用长篇讣闻来纪念的最著名的人物之一应该是2013年离世的南非前总统曼德拉。文章翻译成中文约13000字,由该报前执行主编执笔。已经有多种出版物描述过这一著名人物,但这篇讣闻仍然得到了广泛的传播。《纽约时报》讣闻记者布鲁斯·韦伯曾说过,写作时会通过收集人物过去的成就,以及通过与其家人或身边人的访谈,最大限度地去理解这个人物。“尽力写得真实,而不是想在采访中榨干每一个信息”。
正 文
穆罕默德·阿里(Muhammad Ali),三次世界拳击重量级冠军得主,以20世纪最具魅力,同时也最饱受争议的形象定义了他所经历的动荡不堪的时代。星期五(6月3日),他在美国亚利桑那州凤凰城的医院去世,终年74岁。
他的家庭发言人鲍勃·甘内尔(Bob Gunnell)证实了这一死讯。阿里,即使不算最杰出,也是最为令人振奋的重量级拳击手之一,为拳坛带来了热情并且颠覆传统的打法,他的速度、敏捷性,以及持续发力的能力比之前的任何选手都更为杰出。
然而,他具有的不仅是运动员的天赋。敏捷的头脑,乐观的个性,自以为是的自信,以及不断转变的个人信念共同打造了他超越拳击台之外的吸引力。他不仅用自己的拳头娱乐观众,也巧舌能辩,用打油诗的把戏叙述着自己的人生:
“我?”(Me?)
“啊唔!”(Whee!)
1975年,在哈佛的演讲中应观众要求,阿里写下了这首诗。关于这首诗的渊源有不少争议,最广为接受的有三种看法:阿里即兴创作了这首诗;阿里提前写好了这首诗;以及这首诗的作者其实是加里·贝尔金(Gary Belkin),阿里的音乐说唱专辑《我是最强者》(1963)( I Am the Greatest)的幕后操盘手。不论如何,只有一件事是确定的:只有阿里是朗诵它的最佳人选。
阿里是体坛中史无前例受到两极分化评价的运动员——由于他在60、70年代的宗教与政治立场,他被人拥戴仰慕,也遭到诽谤中伤。在越战中他拒绝被征召入伍,在民权运动的鼎盛时期他拒绝种族融合,他从基督徒皈依为一名穆斯林,并且改掉了自己的“黑人奴隶”名字卡修斯·克莱(Classius Clay)。穆罕穆德·阿里的名字,是由他加入的黑人穆斯林分离主义派别,美国最激进的穆斯林团体“伊斯兰民族”(The Lost-Found Nation of Islam)所赐予的,这被视作对保守当权派的严峻威胁以及来自反自由主义的轻蔑举动。
不论他是为人所爱或是遭人所恨,他在整整50年中都是这个星球上最受瞩目的人物。再晚些时候,他成为了俗世的圣人(a secular saint),人们对他的焦点日渐模糊。他因反战理念而受人尊敬,但为之付出的代价是在职业生涯的鼎盛期被剔除美国拳坛长达3年之久,损失数以百万计;他因面对无法治愈的疾病做表现出来的本能的勇气而受人赞颂;也因在公共场合随和的个性受人喜爱。
1966年,他几乎是颤抖着点亮了美国亚特兰大奥运会开幕式的圣火。那个不免令人有些心酸的画面,与曾经精力充沛,巧舌能辩,自负狂妄的来自肯塔基州路易斯维尔(Louisville)的22岁少年形象大相径庭,也与1964年他在那场颠覆性胜利中击败索尼·利斯顿(Sonny Liston)封顶世界冠军,随之跃上国际舞台的形象相去甚远。媒体称他为“路易斯维尔之嘴”(Louisville Lip)。他自称是“最强者”(the Greatest)。
阿里也有善变的一面——作为名人,他彻底转换了自己的公众形象。
作为1960年罗马奥运会的金牌得主,他滔滔不绝地重复着美国的冷战宣言,狠狠地用一套美国优越性的说辞教训了前苏联的一位记者。然而,他在之后却不断抨击自己的国家,并且因1966年“我不会平白无故与越共对着干”(I ain’t got nothing against them Vietcong)的言论成为ZF的打击对象。
“他用自己丰富多彩的方式活出了很多人的样子,”喜剧演员以及民权活动家迪克·格里高利(Dick Gregory)说,“他总是与叫嚣着让我们(黑人)下地狱吧的白人佬争锋相对。”
然而,阿里也有伪善的一面,或者说至少是表里不一的一面。他怎么能够一边认为自己是“有色人种”,一边嘲笑其他人的肤色、头发,或者其他非洲裔美国人的特征呢?其中最著名的就是乔·弗雷泽(Joe Frazier)——阿里在三场经典比赛中的对手。阿里称他是“大猩猩”(“the gorilla”),直到很久以后弗雷泽都表达了自身因此受到的伤害与内心的苦涩。
如果要用一句话来总结阿里的一生,恐怕是这句:“我不用成为你想要我成为的那个人,我有成为自己想成为的那个人的自由”。他在赢得自己的第一个重量级拳赛头衔的第二天早上如此说道。这句话几乎关照到了他人生的方方面面,包括他打拳的方式。传统的拳击手对他的打法心生畏惧;他的手总是放得很低,有批评的声音认为,他不是用身体的上下摆动避开拳头“擦过”自己的脑袋,而是倾斜身体避开进攻。
最终,他的方式盛行了整个时代。在21年中,他获得了56胜5败的佳绩。阿里的“蝴蝶步”(Ali Shuffle)或许是纯粹的轻浮做法,而“倚绳战术”(rope-a-dope)——他靠在拳击台的围绳,试图要对手对他一拳击出——则是一种诡计,帮助他于1974年在扎伊尔(Zaire,如今是刚果民主共和国首都)的比赛中战胜了乔治·福尔曼(George Foreman),重新夺回了自己的冠军头衔。
他的私生活离经叛道。阿里很注重家庭,他也在自己的演讲中对此反复提及,然而他却把它当做像签名会那样的儿戏。阿里的第一段婚姻因妻子桑吉·罗伊(Sonji Roi)拒绝以“国家夫人”(Nation wife)的形象打扮与举止而草草告终(她于2005年去世)。在他娶了比琳达·博伊德(Belinda Boyd)后——他的第二任妻子,又与贝罗妮卡·波什(Belinda Boyd)公开旅行。后来波什成为了他的第三任妻子。而那段婚姻最终也以离婚告终。他不论在政治观点上,还是对社会议题的言论都很乖戾。2001年9月11日的恐怖袭击后,电视台记者大卫·弗罗斯特(David Frost)问他是否认为基地组织和塔利班是魔鬼。阿里答道,恐怖主义是不对的,但他不得不“回避这样的提问”,因为“还有一些爱戴我的人”。他说他的“事业遍及全国”,并且要顾虑自己的公众形象。
在他的家乡路易斯维尔的穆罕默德·阿里中心(Muhammad Ali Center),出于“尊重、希望与理解”而修建的一座博物馆于2005年开幕。在之前的筹款活动中,他则讲起了种族笑话。他说道:“如果一个黑人,一个墨西哥人和一个波多黎各人坐在同一辆车上,那么司机是谁呢?警察。”不过阿里在那时已经积累起了足够的美誉,不论他说什么或者做什么都很难改变公众对他的认知。
“我们可以原谅阿里的过分,”阿里的一位传记作者戴夫·金德里德(Dave Kindred)写道,“即使他犯傻残忍,即使他自大,即使他对自己的形象肆无忌惮,我们都可以原谅他,因为我们无法谴责他,就像我们无法谴责彩虹会消失在黑暗之中。暴风雨孕育彩虹,而穆罕默德·阿里两者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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