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才听到新闻,二○○五年的诺贝尔经济学纪念奖颁发给耶路撒冷的罗伯特奥曼(Robert Aumann)教授和美国的托马斯谢林(Thomas Schelling)教授,非常高兴。情理之中,又喜出望外,因为没有想到事隔十一年之后,他们终于获奖了,一切关于博弈论无用之类的言论,大概这几年又会噎回去一阵了。
认识奥曼教授和谢林教授,算起来至少也有十二年了。最早听两位大师耳提面命,还是在一九九三年夏的耶路撒冷夏季班(Jerusalem Summer School)。那一期的专题是谈「理性(Rationality)」,「班长」是阿罗教授(Kenneth Arrow),主讲者为奥曼教授、阿玛蒂尔森教授(Amartya Sen)、当时在康乃尔现在芝加哥的朵拉教授(Richard Thaler)、哈佛的希来弗教授(Andrei Shleifer)等。到现在这四位中,已有两位获奖了,朵拉教授主打的行为财务学(behavioral finance)获奖应该也只是时间早迟而已。谢林教授没有做讲座,因发言精辟,当时他就坐在笔者身后那一排。那时「年幼无知」,问了「同学」才知道,这位睿智的长者就是鼎鼎大名的谢林教授,我是极其喜爱他的名著《冲突之策略(The Strategy of Conflict)》(哈佛大学出版社一九六○年版)」。有时想,我们中国何时才有这样的学术盛况?
两盏孤灯相映成趣
到了一九九六至九七学年,我有幸到耶路撒冷希伯来大学(Hebrew University of Jerusalem)客座访问一年。当时有两个职位,一个算是该校理学部由奥曼教授一手建立起来的「交互决策研究中心(Center for Interactive Decision Theory)」所属的博士后研究员,另一个是该校社会科学院中统计系的大学客座教授(University Visiting Professor),由当时的「理性研究实验室(Ratio Lab)」主任查米尔教授(Shmuel Zamir)安排,主要是经费来源的原因。耶路撒冷希伯来大学的理学部在西城区的Givat Ram校园,而社会科学院在东城区Mount Scopus校园,我要两头跑,不过主要在理学部,因为我的小小办公室在「中心」这边,住处就在「中心」山后的一个正统犹太人社区中。
那是非常美好的一年,学到了很多东西,交了很多朋友。奥曼教授的办公室和我在同一层楼面,所以我们常常得碰面。尤其是晚上,通常只有他和我在,两盏孤灯相映成趣,我们俩对称为「duopoply」。那时奥曼夫人还健在,她可是以色列开国元勳之一的后代,备受人尊敬,但夫人一点儿架子都没有,极其平易近人,晚上常常来看望奥曼教授,一看到她,我就笑着对教授说「该回家了」。
难忘奥曼夫人一道「狮子头」
当时我正在做奥曼教授著名的理论「关联均衡(correlated equililbrium)」的有关实验设计工作,很难,进展不大,教授也不介意,过一阵就请我去他家参加他家里有名的「安息日晚宴」(Shabbat dinner),和他们一起进行正统犹太教(Orthodox Jew)的仪式、洗手、喝葡萄酒、听他们唱圣歌等。有一次夫人专门为我烧了一道菜,说是照中国菜谱做的「lion head」,过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狮子头」,心里很感动。那时我还年轻,四处漂泊经年,自己都快忘了「狮子头」了,夫人却记得专门为我烧了一道中国菜,这份情意我永远铭刻在心。但夫人已经再没有给过我感恩回报的机会了。
一九九七年我去新加坡任教后不久,友人带来消息说夫人被诊断出患了乳腺癌,不久后就去世了。听到出殡的消息,我感到心中好痛,已经赶不及去了,只有给教授去了一封长信,望他节哀。教授后来还回了电邮谢谢我的「beautiful letter」,我不知说什么好,因为我深知他们伉俪之情有多深。
一九九四年诺贝尔经济奖颁给三位博弈论大师,奥曼教授实在是仅仅因为人数的原因而未获奖,大家都觉无奈。今年这个迟到的奖项实是实至名归,只可惜夫人看不到了。愿她的灵魂安详,九泉之下可以欣慰了。
奥曼教授其实一点儿也不「傲慢」,当时是关愚谦教授到耶路撒冷旅游,顺便访问(interview)了教授,并合影留念,出事时对我笑说教授的名字正好与中文「傲慢」同音。我不知道《信报》是否曾刊登那篇访问记,如果有的话,是一个很好的纪念,因为访问是部分用德文作的,那时我还担心作为正统犹太教徒的奥曼教授会不太愿意讲德文呢,事前还敦请关愚谦教授最好用英文。后来访谈很顺利,教授也不以为忤,我才松了一口气。
但愿这样的喜讯明年还有。但愿有朝一日,我中华大地亦有大批一流学者跻身世界先进行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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