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论
一 财富排行榜在中国的早期“演义”
20世纪前,皇帝是所有财富的拥有者,“率土之滨,莫非王土”,“朕即国家”。富人财富的排名即使有了技术上的可能,也不会有人做出财富榜(或者说不敢)。在没有严格法律保护下的财富,财富的随意性太大以至很大程度上被非经济的因素所左右——王朝更替,社会动荡,权力之争。今天在手的财富,即使它是没有“原罪”的合法的财富,明天也可能被权力毫无理由的剥夺(古代这样的例证太多,明朝的巨富沈万三突然有一天发现自己一贫如洗,沦为乞丐,而这一切仅仅是由于明朝皇帝的嫉妒造成的)。
此后,在20世纪上半叶中国,出现了不是严格意义上的民间排行榜。北洋时期,民族资本主义经济已经得到了初步的发展,虽然他们还很弱小,而且带有浓重的小农经济的影子,但是他们开办的公司企业还是给他们带来了巨大的财富。于是出现了一些被国人冠之于“某某大王”的拥有大量财富的民族资本家,比如面粉大王荣氏家族在20世纪20年代,便被誉为国之首富(事实上,比荣家拥有更大财富的人大有人在,至少住在皇宫的傅仪还是那个庞大宫殿的名义产权人),以至于军阀政府打仗也要向他们伸手要钱。
国民政府时期,处于财富金字塔顶端的往往是那些带有政治背景的人物,他们的巨大财富常常和政治结合在一起,所以这些人的财富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个人财富——谁能说清楚现在国民党的巨额“党产”是原来蒋宋孔陈自己家的,还是中华民国的,还是党之私有的。所以在这种背景之下,财富排行榜即使有也已经没有了意义。
1949年(或者更准确的说应该是1956年)之后,个人财富排行也根本不可能出现,因为在极左思想的影响下,人们某种程度上都以贫穷为光荣,以富有为耻辱(排个赤贫排行榜还可能有其社会基础)。极左的时代人们是不敢公开谈论所谓的个人财富的。此后终于由左归中,走上相对正常的道路上来。但是假如没有80年代的改革开放,没有改革开放造就的一批富人企业家,财富排行也无法可排,因为在平均主义(至少也是事实上的平均主义)之下,并无富人。所以从80年代之后,中国才有了关于财富排行的“财富”基础。
二 中国财富排行榜的正式登场和双榜争锋
提到中国财富排行榜,不能不提到一个名字——胡润。
1999年,正是英国人胡润凭着自己的个人兴趣爱好,在图书馆中炮制出自己的第一份“中国富豪排行榜”,在《福布斯》杂志上得以刊发——中国富人财富排行榜终于光明正大的登场了。从此,胡开始了每年一次给中国企业家的财富排名的大行动,也开启了关于财富以及财富排行的热情不减的讨论。
然而,胡润和他的东家《福布斯》关于财富排行榜的合作在4年之后的2003年终止。
根据现在公开的资料我们可以大致看出其中的合作方式。
才开始,《富布斯》在中国没有设置机构和人员。原来在安达信中国工作的英国注册会计师胡润成了他的首个编外雇员,1999年,胡润出示的名片是《富布斯》中国首席调研员。《富布斯》中国排行榜是由胡润一手操作,杂志对于具体工作并无干预,胡润做出的榜单最后发表在《富布斯》杂志上,美国公司只提供基本的经费。此后在所有人眼里,4年的合作,胡润已经是与富布斯中国百富榜联系在一起了。
2003年初,富布斯解雇了胡润并设立了富布斯上海办事处,首席代表为美国人范鲁贤,并由他负责排行榜的具体运行。
解雇胡润富布斯给出的原因是胡润以富布斯的名义出了很多的书,这侵犯了他们的产权,由于胡润并没有得到他们的授权。但是真实的原因可能是,胡润的名气在中国太大了,在中国形成了“只知胡润,不知福布斯”的局面,有喧宾夺主之嫌,此时的胡润已经不再是马前卒而是绊脚石,福布斯以断然的方式排除异己解雇了他。
2003年10月16日和31日,胡润和《富布斯》分别推出了自己的富豪排行榜。2004年胡润则选择了与欧万利投资机构的合作。而在2005年胡润选择了单干,推出自己的一系列排行榜——胡润财富榜。
从此,中国财富排行榜开启了双榜争锋的时代。
广东《新财富》杂志也在2003年推出自己的排行榜,但是影响很小。
三 财富榜的评价方式和运作方式
财富排行榜最重要的是要客观和公正,而这在中国现在的环境和制度下基本做不到。
首先,中国缺乏进行财富排行的市场机制。财富排行实际就是个人财产的排名,而对个人财产状况,我国法律没有明确的规定。依据一些相关的管理法规,无论是公司和个人的财产状况,非经法定的渠道,有关部门和个人是不能公开的。例如银行不能公开个人存款,工商税务部门不能公开公司的经营状况和资产状况,注册会计师必须对所审计的客户资料保密。在这种限制之下,要对个人的财产进行计算的话,唯一合法的渠道就是上市公司的报告。而长期以来,我国上市公司数量并不多,而且其中民营企业不是太多。而在发达的市场机制下,个人的财富展示在一定阳光下,如通过个人纳税就可以知道个人年收入,通过市场就可以知道个人金融资产。
其次,中国几千年来的传统就是财不外露,钱越多越不愿意抛头露面,特别是中国处于经济转型期间,个人巨额财富的来源复杂,很多的财富都是在罪与非罪之间游走,很多的财富都沉在水下,很难得到财产所有者的配合。
所以,财富排行榜无论怎么做,都不可能完善。
1999年,胡润是这样做出他的第一次财富排行榜的:首先查阅了100多份报纸杂志,从中得到一些富人的信息,然后利用业余时间和假期跑了中国23个省、市、自治区进行走访。所以这个榜单一出现,就其准确性就得到了很多的非议。连胡润自己都承认,这个榜单做的很粗糙,数字也不准确。此后,胡润把信息的来源扩大到:中文版的杂志和报纸,上海、深圳、香港以及美国证券交易所,国家授奖人员名单,中国人物年鉴,全国人大委员名单,证券公司和投资银行的统计数据以及部分现场面谈。可以看出胡润关注的范围还是太狭隘,但是这可能是在现有条件下胡润所能选择的唯一可行的方案。因为现在还没有其他更为可行的建设性的方式获得富豪们的信息。
为了保持调查的独立性,胡润团队坚持不收不花企业一分钱。他们有自己的商业运转模式。属于富布斯雇员时候的方式很简单,富布斯拿出富布斯这个牌子和基本活动费用,而胡润则独立负责调查排名,最后把榜单提供给富布斯发布。2004年胡润开始了与欧万利投资机构的合作。欧万利以操作媒体和论坛在全球金融界富有盛名,旗下拥有160多份出版物,每年组织论坛超过40个。但双方的合作多集中在活动类,而并不是排行榜。最后胡润选择了冠名这种商业模式,并且在百富榜的基础上继续推出了一系列的榜单,比如慈善排行榜,零售、IT等行业排行榜。2005年胡润又新推出了能源富豪榜和金融富豪榜。而富布斯则拒绝冠名,因为他们认为这样会损害排行的公正。在计算方法上,胡润的方法很简单:假如符号拥有上市公司,那就计算公司市值;假如不是上市公司,那就找一家同样行业类似的公司进行折算。
《富布斯》杂志关于富豪排行,在美国已经有近20年的历史,在全球也有10年的历史,早已成为调查全球财富分布情况的权威。富布斯范鲁贤的新排行榜选用富布斯特定的方式方法,实行富布斯在全球其他地方使用的方式,将中国的排行榜整合到全球的排行体系中,利用内部的力量解决资料不权威,分析不都位的问题。按照范鲁贤的介绍,他们动用全球资源,集合团队力量,以专访、调查上市公司等多种手段完成排行榜。范鲁贤把企业分成两类,一类是没有接受调查的上市公司,福布斯的分析师会请美国的研究部通过媒体做出研究报告;另一类是自己直接采访到公司高层,比例占到越60%以上。在新的计算方法上,范鲁贤宣称他们的技术将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实际上,数字有时候显得越精确可信性可能越低)
虽然两个榜单各有自己的方式方法,但是从3年的名单可以看出,他们的富豪排名几乎一样,只是在名次上有所变动。但是人还是那些人。
四 中外财富榜比较
《福布斯》在全球一共只有三个排行榜。一个是美国富豪榜,一个是中国内地富豪榜,再一个是福布斯全球富豪榜。但是因为文化的差异,发达国家和中国看待财富以及财富排行榜的眼神大不一样。
在美国,能够上类似的排行榜相当令人骄傲的事情,因为他可以给名单上的人带来很多的好处,比如名望、信贷信用,甚至有上封面的富豪可以凭借封面照片,避过了到机场却没有带护照的麻烦。换句话说,人们是很愿意上富豪榜的。在国外,有一个“财富英雄”的概念,而中国人历史上的英雄都是劫富济贫的绿林好汉,把自己的财产数额公布更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所以,两种不同的文化背景造成了中国的富人大都不愿意上榜。虽然榜上有名可能能给他们带来一些好处,比如自己的出名给公司带来让更多人认识的机会,但是更多的人还是愿意选择“不求闻达于江湖”。一些舆论环境,如社会上一些仇富的心理,也是富豪们不想把自己的财产公布于天下的原因。也正是如此,胡润们在财富榜的基础上推出了慈善排行榜。
和全球富豪相比,中国富豪们也有一些自己的特点。
其一,历年来中国富豪榜上新人辈出,且对与运气有关。这就说明,从中国富豪榜上并不能看出中国富人的财富积累过程,而他们之所以成为富人可能更多的是个人运气。一旦个人财富兴衰成败的重要因素不是个人努力,而是个人运气,得出的财富排名没有多大的意义——从中,我们并不能看出什么真正的财富故事。
其二,中国财富榜上的某些个人财富不是市场积累的结果,而是地方政策使然。比如,本来是一家名不见经传的企业,由于政府的扶持找到好的融资渠道,这家企业的主人就能一夜爆富。可见,如果以政策来造就富豪,民众从他们身上又会找到多少自我激励之途。而在发达国家,这种情况很少出现,因为他们的市场经济环境已经成熟,政府对经济的干预不多。
其三,中国有人所从事的行业是垄断的行业,与靠生产大众化软件致富的比尔.盖茨、考开超级连锁店沃尔玛发财的主事人等迥然不同——一是靠体制缺陷发财;一是靠个人努力与智慧发财。二者有天壤之别,众人对其敬慕之心自然就相当不同。
虽然与美国富豪榜相比,中国的富豪榜有这样那样的不足,但是,他还是给国人带来了关于财富观念的转变,鼓励创业精神和财富文化,而且让国外的人更加了解了中国的经济发展,认可注重中国发展。对于富豪们的巨大财富,我们也没有必要一味的吹毛求疵加以抨击找茬,毕竟人的能力有高下,机会有多寡,假如我们再不以宽让的心胸承认富豪们创业冒险的精神,我们可能再失去自己的人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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